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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葛屦履霜

2020-04-08    作者:清涼書院    来源:m.9969x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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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点滴滴歌哭往昔皆纳笔端,哈哈大笑洞穿人世深夜警心。

  荒山看了可田《高山上的麦田》,抱屈地说:“大热天,你偏偏要写这芒刺在背的事,心里岂不更加烦热?你写篇《故乡的冬日》给我解暑。”

  可田低下头,不消半个小时,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给荒山交差。

  我的故乡,一个叫作东庙的小山村,窝在汝南伏牛山逶迤的群山里,若那高悬在山间枝桠的一个鸟窝,无名静默于天地间,不悲不喜,寒素如初。

  而今,羁旅四季如春的深圳,我再也感受不到故乡时令的变迁,心里发慌。尤记得故乡的冬日,树儿秃了,草儿黄了,连鸟雀也少见了……可是,寒凝大地,大雪纷飞,却让人体悟到了山间的另一种滋味儿。故乡于我在千里之外,信笔涂抹一二,聊作慰藉。

  铁匠铺的炉渣。我读小学那几年,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改革春风劲吹,僻远的农村,每每有大变动。读书的教室,一会儿迁到大队部,一会儿转移到火庙桥头,一会儿搬到后学,学无定所。东庙桥头读书的日子,最是难忘。一个小教室,装了一至三年级的学生,辛苦一位老师不分年级地上课。上课的内容,早已忘却,只是教室门口的铁匠铺令我记忆犹新。

  那年岁,铁匠铺在农村可吃香了。常年炉火兴旺,火树银花,人流不绝。农村的锄头、犁铧、镰刀、斧子,都赖于铁匠炉的供给。冬日课后,我们常站铁匠铺外,看火炉里红红的炉火,看烧红的铁被大铁锤捶打成各种农具。顽铁被反复焚烧锤打成型后,再丢进装了水的石马槽里一浸,啾的一声,烟雾弥漫。铁匠听到声音,脸上露出笑容,我们听到声音,也是满心地跟着欢喜。

  那会儿,全球气候尚未转暖,颇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味道,纷纷扬扬,洒满了天地。下课了,我和同学们围着铁匠炉烤火,甚至争相拉拽那巨大的棺材匣子似的风箱。火苗随着风箱的鼓动,愈发炽烈,熊熊的火焰儿往上窜,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铁匠注视着烧红的铁块,我们则关注着铁匠的一举一动,顺便伸出小手往火炉边蹭。因此常被铁匠吆喝,怕被迸溅的火星烫伤。

  放学后,我们爱去捡铁匠扔掉的废煤渣。偶尔能捡到几块热的,手里抛着取暖,得了便宜一般,你争我夺,你追我赶。有时候,捡到尚未燃烧尽的煤渣,被铁匠看到了,还会向我们索要。

  铁匠铺,早已消失不见了……可是那鹅毛大雪里,那熊熊燃烧的炉火,那一群稚嫩可亲的伙伴始终萦绕在心间。

  上学路上的冷水坑。从我家到学校约有五里路,说不上远,算不上近,因此不必在学校食宿。小学的几年,我用脚无数次丈量家到校的距离。冬天的早晨,要么大雪纷飞,要么寒冷刺骨,要么北风呼啸,要么雨雪交加。那时尚未修水泥路,地上坑坑洼洼,往往多水坑。寒冬的早晨,晨曦微露,水坑上面,结着一层或厚或薄的冰,放学或上学路上,我和伙伴们,常一脚一脚地踩踏冰面。有时候,一脚失利,鞋子踏入水坑,棉鞋湿了,自认倒霉,只能忍着,上课下课靠跺脚取暖。

  偷吃烤馍。回家的路上,同村的一个孩子,让我背他,我背他的时候,顺便偷吃了他的烧馍。烧馍的美味,至今难忘。蒸熟的葱油卷,在炭火上烘烤的又焦又脆,吃起来咸香酥,外焦里嫩,味道绝美。那天同学带了烧馍,馋得我垂涎三尺,先是他给我分了些,后来,趁背他不注意时,又撕吃了一小口,那滋味好得没法言说。时光匆促,多少年的事了,同学的容颜早已忘却,只是烧馍的香味,至今再未重温。

  上山捡柴。小学六年,每逢冬季来临,老师发动学生们上山拾柴。北风呼呼刮着的下午,乌云密布,天气突变,老师会安排我们半天时间上山拾柴,为伙房提供烧火的燃料。柴火一方面用于伙房做饭,另一方面,晚上还会烧热水让住宿的学生烫手烫脚,预防学生的手脚冻裂皴皱。高低年级的学生一道放羊上山,并未有老师监督或者看管。任务下达后,憨厚的学生上山找柴火,调皮捣蛋的偷懒玩耍,柴火背到学校,并未有老师登记清点,多少【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随便。现在回想,惊出一身冷汗。一百多个小孩,上山拾柴,多危险的事。但是,当我们晚上或者白天,北风凛冽,使用着温暖的热水时,觉得辛苦值得。

  割茅草垫床铺。小学一二年级时,老师曾发动学生上山割茅草。茅草不是用来苫漏雨的房子,而是铺床取暖。天冷了,大部分学生家里困窘,拿不出多余的被褥和棉花,为了避免住宿的同学们冻伤,老师们想办法,让学生们割草取暖。

  到了山上,看到漫山遍野泛黄的茅草,我一时竟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下手。下山时,手抱了一小捆,回校交差。老师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并不落实检查。回想此种锻炼,也算我们农村学生,课外活动的一种特殊补偿吧。

  学打煤球。从四五年级直至初三毕业,每逢冬季,教育局会给学校拨发一些煤,打煤球应运而生。打煤球并不简单,需先将煤块砸碎,铁丝网筛选,扔掉石头和杂质,再到野地里挖来黄土,砸碎,经过铁丝网筛选,按照一定比例,二者搅合在一起,接着洒水和煤。和煤和和面一个道理,太软太,都不成。和好了煤,手按压煤球机抽打。看起来容易,做起来,费心费力,弄不好,还要返工。打煤球有模有样的能手不多,每个班兴许一两个。每每我想参与,都被抛在一边,因我力气小,打得煤球不成形。

  煤球打好了,还要寻找砖块,和泥砌火炉。这有技术含量的活,常有办事能力强的同学来做,我当帮手,做些挖泥挑水的小事。煤球晒干了,搬回教室摆好。火炉砌好了,万事俱备,等着烤火取暖。寒冷的冬天,大大的教室,冷到彻骨,因这一星小小的煤火而温暖。

  腊月赶集。我家到乡里赶集,要走十几里的山路。每到冬天,寒风刺骨,年关将近,小孩的馋极了。连续几天大雪,大雪封路,四野全白。年关将近,年货尚未置办。爸妈踏着厚厚的积雪赶集去了,馋的我怀着甜美的期盼等候着,从早上一直盼到日落西山,照往常这时,赶集的爸妈总会及时回来,还带了好吃的零食。这次,却迟迟未归。太阳落山了,夜幕降临,雪泛着白光。我踏着厚厚的冰溜子,沿路而下,寻找母。一时间,心中的万千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加重加强,以至于我连呼吸也局促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村子里的灯火逐渐亮起来,仍未看到爸妈的影子。希望和失望交织,望着四野的雪,我内心第一次感到了焦急和痛苦。爸妈终于回来了,但迟迟未归的阵痛,深深地刻在我的心扉,让我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期待和恐惧。

  当我等不到爸妈,等不到甜心的零食,折头又回头,反复几次,最后决定回家的时候,于希望之中,彻底绝望,霎时间才明白人生的很多事,莫不如此,你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爸妈回来了,带回了几根芝麻糖,可惜已被挤压粉碎。

  新年新衣。小孩子哪里懂得母的艰辛,每到过年,一定要买新衣,要穿新衣。那年,过了腊月二十三,滴水成冰,冷到四野无声,眼看就要过年了。妈妈迟迟未给我添置新衣,为此我伤心不已。腊月二十八,年前的最后一个集会,依旧大雪封山,虚荣心或者惯性使然,我逼迫母亲去给我买新衣。左等右盼,直到夜幕时分,母亲姗姗归迟。我快速夺去母亲手里的袋子,拆开翻看,翻到袋底朝天,不见衣服的踪影。我仍一遍遍不灰心地检查着,直到母亲告诉我没有买新衣服而彻底绝望。我夺门而去,躲在家后面的山坡上。母亲不顾一天上街的疲累,做好饭后,找我不见,大声地喊叫着。我在山坡上默默地呆着不吭声,当时,我能感受到母亲叫喊声里的心急火燎和担心的情景。我还是着头皮回家,母亲给我道歉解释,我含着悲愤地泪水吃饭。到了腊月二十九,母亲为了不让儿子失望,再次步行到了街上,给我购了新衣。当我看到新衣时,会心地笑了。我哪知道母亲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苦,家里那年捉襟见肘地拮据,是她拉下脸面,到邻家借钱才完成了我的心意。

  多年后,当我再忆及此事,为自己当年的愚蠢和虚荣,不体谅父母的艰辛而愧疚。我们大了,飞向远方。父母老了,两鬓斑白,我们却不能尽孝跟前。父母在,不远游。如何才能尽孝呢?为了生活,劳碌奔波,树欲静而风不止。

  读书求学,经历多少人间饥寒。成年后,形势所逼,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言不由衷的事,回忆过往,无论得失对错,唯有儿时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是人生中最幸福,最无忧无虑,最张扬个性的时光了。

  儿时过年,稍微富裕的邻家,除了买鞭炮,还买了些烟花。这些烟花造型美观,最使我动心的是,有一年他们家购买了一只外形是飞机的烟火。燃放后,还可以继续把玩剩下的外壳。为此,我艳羡不已,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跑。

  很多年家里经济拮据,几乎没有闲余的钱浪费。偶尔父亲也会大方一下,买几只细小的烟花和几只发出尖叫的喇叭杆,这个时候,我也很是高兴。

  冬日的雪花、炉火、茅草席、新衣……这一切,于父亲走后,再不复明媚可感,曾经的故乡于我,那是一个当时惘然的旧梦。

  荒山看完,笑着说:“那时候,你多单纯,清澈如山溪。而今,人事熬磨,鬓生华发,忧心万千。”

  可田说:“人生35岁是个分水岭,40岁的相貌,最能反应真实的人生状态,我不希望你我40岁的时候,都长着一张被现实碾压得扭曲变形的脸。”

  荒山说:“以后,每天都要傻笑,我可不想面目僵硬狰狞,本来是人,却长着一张鬼脸。”

  可田笑起来,荒山跟着笑……寂静的夜里,这会心的笑声,胜过千言万语,粉碎了现实的浮华喧嚣,充满了对当下的嘲讽,将人间的世故沧桑洞穿,如出生婴儿之乍见光的惊喜,天真爽朗,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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