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班高二六班只有一个班，无从竞争。班级排名即是年级排名。全班65人，比其他理科班人数略多。历届的文科班都是女多男少，咪咪所在的高二六班男生13人，13这个在西方很不吉利的数字，在高二六班却成了幸运数字。这13个幸运儿们无论是校草，还是杂草，据传每个人都收到过至少一封情书。
女生们除了埋头学习，唯一的娱乐就是私下里给同学们配对。听上去有点恶趣味，可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52个女生，17台戏还有富余啊……高二六班的班长是个男生、学习委员是个女生，两人不可避免地被撮合成了一对。当然咪咪对此一无所知，她的心不在焉贯穿始终，连零露都不能幸免，何况是其它。
已经是高二的下学期，咪咪还没认清楚班上的所有同学，美术课上就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张纸条，是文科班关于校花校草的评选。对于纸条上的几个名字，咪咪不是每个名字都能对得上人脸。咪咪随便勾选了两个人名，就传给了别人。
剩下的课程里，咪咪都在走神。如果自己能早生十二年，能和姐姐同班，会是怎样的情形？高中时期的姐姐会是什么样子？正在遥想，咪咪又收到一张纸条，内容和刚才那张大同小异，咪咪不禁有些同情美术老师。咪咪还是勾选了两个人名，传给别人。想想小学时的语文数学课，自己都用来画画；现在的美术课上，自己却在学习语文数学，咪咪不禁摇摇头。又一张纸条传到手里，还折了好几折。
咪咪随意打开，想着再随便勾选两个人名完事。纸条上却写着：
“张肜，我喜欢你！放学后能在教室等我吗？”
咪咪双手一揉，把纸条团在手心。她把教室里的同学挨个看了一遍，想看出会是谁写的，当然看不出来。咪咪觉得应该是个恶作剧吧，美术课就下课了。
第二天早读，咪咪收到一张纸条：
“张肜，你为什么不在教室等我？”
这还没完了？咪咪搓着纸条皱眉。
现在的咪咪心无旁骛只关心学习成绩，她把纸条揉了塞进
裤子口袋。中午放学，没什么意外，咪咪直接回了家。下午放学，咪咪因为一直在解一道数学题耽误了时间。等她收拾书包时，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在打扫卫生。咪咪低头整理桌斗时，看到一双脚站在了跟前。她抬头看，正是那个值日的男生拿着笤帚。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走。”咪咪加快手上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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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肜，你收到我的纸条了吧？”
咪咪愣怔，啊？原来是你。
咪咪看着男生很无语。
“张肜，你倒是说句话呀！”
咪咪有些为难地说：“说什么？我和你都不熟。”
“怎么不熟？我们高一可是一个班的！因为高一期末考我们都是倒数，高二才都进了文科班的！”
哦，难怪挺面熟的。可这个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高一考倒数，那绝对是咪咪的
黑历史啊！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这个男生还是个急性子。
“可我们还是不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也不了解……”
“怎么不了解？张肜，我知道你喜欢刻石头，哦，应该是叫篆刻，高一的时候你课间很少出去，总是在篆刻。”男生很有把握地说着。
“……”咪咪很意外，居然有人会注意到自己。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男生叹了口气，“张肜，我没想到你一进了文科班，学习会这么好。我承认我差你太远了，可是我挺喜欢你的，咱们班里男生又这么少，你能不能和我试试？”
原来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这也算是个理由！咪咪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个男生，除了个子不算高，长得还挺帅的。男生看出咪咪在打量自己，立刻挺直了胸脯，换成期待的眼神。可是……可是完全没有感觉啊！
“张肜，你倒是说句话！你觉得我怎么样？”男生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你……你的皮肤还挺好的。”咪咪实在是词穷，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男生终于被咪咪的不走心打败，他摸着自己的脸，犹豫是不是该顺着皮肤的话题说下去。
咪咪早已经收拾好书包，她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张肜，等一下！”男生放下笤帚绕到咪咪身前，“你知道女生都在给班里的男生配对吧？”
咪咪点点头。
“她们把我和XX配了一对，可是我对XX没感觉。”
咪咪
硬是把已经到
嘴边的“那恭喜你哈”给咽了下去。
“要不，我们先交往一下，就当是帮我个忙？”男生说完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
咪咪像看外星人似的，足足看了他几分钟。终于憋出一句：
“要不，你找其他女生，看看能不能帮你这个忙？”
晚上，咪咪写完所有作业之后，给赵雅静写了封信，把这件事做了汇报。赵雅静所在的卫校，除了特护班有几个男生，其他班清一色全是女生，所以她来信总是爱问咪咪班里男女生之间的事，咪咪正愁没什么趣事可写呢。
没几天，咪咪就收到了赵雅静的回信，信里第一句就是：
“咪咪，你是不是傻？！”
仿佛看到赵雅静站在旁边掐腰说话的样子，咪咪不由嗤笑出声。
“这个男生不俗啊！”
“他如果不是特单纯，就是套路极深！”
“咪咪，你个有眼无珠的家伙！”
……
“咪咪，把那个男生的名字告诉我。”
咪咪有点懵了。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咪咪无暇顾及赵雅静的那个特殊要求，一直没有回信，她开始挑灯夜读。文科班历年的升学率都不高，60多人的班，每年能够升学的，大本、大专、中专全部算上也没有30人。所以咪咪给自己定的目标是绝对不能掉出前十，高二一整年她的考试成绩基本都在第五，偶尔第六。咪咪早就想过，如果上了高中三年，再去考个中专，那真没有意义，还辜负了姐姐的一片苦心，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考上大学。
保持这个状态终于熬过期末考试，咪咪彻底累瘫。一放假就开始疯狂补觉。牛牛果然如他所说，考上大学后，除了春节再没回过家。咪咪把哥哥写给她的信，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有空就拿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在牛牛笔下五彩缤纷、分外
精彩，咪咪很是向往。
咪咪正倚在床上读牛牛的信，赵雅静来了。
“咪咪，你是不是后悔了？”
咪咪被问得一头雾水，傻在那儿。
“雅静，你好歹给我点提示呀？”
“那个男生，就是你信里说的那个，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赵雅静难得一见的羞涩起来。
咪咪恍然大悟，然后哈哈大笑。
赵雅静被咪咪笑得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挠咪咪的痒痒肉。咪咪立刻跳起来，
“没有！没有在一起！”
怎么可能！
咪咪找出一张纸，拿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丁健武”。
“给，你要的名字。”
赵雅静立即安静下来。她仔细地看着这个名字，脸渐渐红了。咪咪有心要逗逗她，就在丁健武的名字下面，又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赵雅静的名字。
赵雅静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名字，很久之后，轻声说：
“瞧瞧，单看这两个名字，都这么般配！”
“……”咪咪如遭雷劈。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咪咪在班级排名第八，真是郁闷至极。咪咪所在的文班，现在基本分为两派。一派就是如咪咪这样一定要升学的，还有一派就是只要能有个高中文凭，毕业后家里人就会给安排工作的。后者的高中上得轻松自在，被称为班里的逍遥派，前者奔着考大学的基本都上了课外补习班，那些同学不知是课外班的加持，还是心理作用，成绩一直很稳定，这让咪咪倍感压力。
咪咪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家庭生出了自卑感。
开学就要进入高三，咪咪的暑假只有一个月，8月份提前上课。其实那些要考大学的同学们，7月份也没闲着，只是教室换在了补习老师那里。
吃过晚饭，咪咪拿着成绩单去了叶家，难得的零露在家。
“咪咪，你来得正好。放假了吧？”零露热情地说，“你再不来，我就要看你去了。”
被人想念的感觉真好。咪咪
嘴角扬起，先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有些忐忑地把成绩单递给零露，零露接过很仔细地看了。
零露看咪咪愁眉不展，就说：“还行啊！”
“不好，排名掉了三名。”
零露看着忧心忡忡的咪咪，伸手拉过她的右手，用手指肚轻轻摩挲咪咪的中指第一关节，那里因为长时间写字已经磨出厚厚的茧子。
“咪咪，我并不在乎你的成绩排名。可能我那次把你骂的太狠，吓着你了。”零露用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咪咪的下巴，“看着我，咪咪。我不是要你次次都考好，我要的是你的态度，生活也罢、学习也罢，你一贯消极对待……我想骂醒你，我要的是你积极进取的态度和实际行动。”
零露目光清澈，语气坚定。
“咪咪，你马上就上高三，再有半年就整17周岁，我们不妨来次成人之间的谈话。”
咪咪点点头。
“人是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和许多孩子相比，你是不幸。可是跟真正的孤儿、残疾孩子相比呢？比你不幸的人太多了。”
“咪咪，你不会忘记安安吧？”
一听到安安的名字，咪咪就浑身一颤，她又要低头。零露却强
硬地托着她的下巴，不让她低头。
“从你迈入高中的那刻起，你就拥有了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多的资源，如果你不好好利用这些资源和时间，我会非常生气！如果你确实全力以赴拼搏了、努力了，可结果还是失败，那至少不会后悔也不会遗憾！”
零露低头想了想，接着说：
“失败这个词，用得不好，我收回。咪咪，你不是读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还记得里面那句话吗？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咪咪受到零露情绪的感染，心里的沮丧已经消除不少。但是面对朝思暮想的人，她无法直视零露的眼睛，咪咪避开目光看向别处。
“我知道你这个年龄段，最烦的就是说教，那好，我不说了。”零露误会了咪咪目光的躲闪。
“我没有烦。”咪咪急忙小声地解释。
我怎么可能烦你呢！
“排名掉了的原因很多，别太自责，更不能
乱了阵脚。”零露指着成绩单说：“你看，你每项的单科成绩并不算低，就是数学低了一些。我们分析一下，前十里，第五第六是并列，你这个第八比第五只少了6分，别太纠结了。”灯光下的零露从容自如。
“可老师总说，高考分数，一分之差就可能甩在几万名之后了。”咪咪觉得自己永远也达不到姐姐那样的强大与自信。
“哟，我们咪咪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认真地听老师的话了。”零露说笑着把咪咪搂进了怀里，不知是不是在为一年前的斥责做出补偿，现在的零露和咪咪在身体接触上亲热了许多。咪咪在零露的怀中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回抱着，闻着零露身上熟悉的带点消毒水的味道，既享受又煎熬。每次和姐姐这样抱着，她就想要更多。
“这样吧，暑假里你尽量多来，我给你补补数学，我是理科生，数学还不错。”零露两手捧起咪咪的脸，征求她的意见。
咪咪被零露盯得避无可避，两只耳朵又红又烫。
“可是，你每天上班已经很辛苦了。”咪咪是真的很心疼。
“那……要不今晚回去，和你爸说一声，就住在我这里，也省得我每次送你回家。”零露试探着问，生怕一不小心又触碰到咪咪那颗敏感的自尊心。
“好啊。”没想到咪咪答应得非常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