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顾城北这小子,是在我的老家里。
那时候距我回到老家已经有一月有余了,临近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家里仍旧是只有我和两位老人家,我的爷爷奶奶,这是个没有KTV、没有酒吧、没有灯红酒绿的夜市,甚至没有男色可以供我消遣的小农村,日子无聊得甚至不能用平淡来形容。
顾城北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我表弟的嘴里,那时候我们正坐在西安的小寨国际里面大吃特吃,席间,他偶然提起了这个名字,说,这就是他的姐夫,我的表妹夫。
那时候我有些茫然,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表现得全然不在乎,然后继续啃我的烤鸭去了,再接着过了没几天,我就回了家里。
那时候的我刚把一份工作辞了,炒掉了烦人的上司和大都市,回到了南方小农村的老家,休养生息。
过了二十余年,那时候的我仍旧坚信着,我是个文艺青年,是天生就该用文字吃饭的人,所以我打算潜心下来,好好地抠一篇自己的白日梦,企图用文字来攒点零花钱,尽管,这在别人看起来,似乎很是无稽,可在那时候的我看来,这就是我最大的梦想。
当然,我也确实做到了,起码没饿死在键盘前面。
前几天刚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时不时的就听到家里奶奶吃饭的时候和我唠叨,说,这个表妹夫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的老实巴交。
起初我听完只是笑笑,并且打心眼里头认定。
这世间,除了傻逼,哪还有这么老实巴交的人。
可后来,顾城北便用他自身狠狠的打了我的脸,那种痛,直直的贯穿了我的整个人生,将我的意念几乎是挫骨扬灰。
从那时候起,我那有限的一生里,就是认定了。
顾城北,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这几天家里厕所的冲水坏了,水整夜整夜的漏个不停,“叮咚——叮咚——”的响,像是每时每分都在喊我起床的闹钟一样,常常水池里昨夜才灌满的水,早上起来,连牙都没办法刷了,亏死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居然还手无缚鸡之力,换个水龙头接口都换不了,看来文艺青年的生活技能确实几乎等于零,是个不争的事实。
嗯~~起码在我这里是。
早上我还在梦里的时候,姑姑和表妹就过来了,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吵得我直直的从床上挺尸起来。
好吧,其实只有三个人。
最先见到的人,是表妹,她在我的屋外一直砸我的门,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的乳名,“远远!远远!”
我大脑一疼,像是缺了氧。
我这个表妹打小就比较男孩子气,上蹿下跳的,村里头的孩子都怕她,她们班上的人也怕她,我也怕她,怕她叨扰我,可好死不死,她生来便是个不得安生的主,只是,是令人不得安生罢了。
我穿了衣服,出了门,表妹见我,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低着嗓子喊,“远远又瘦了!”
我是偏瘦的,很瘦很瘦,人称一具行走的骨架,只是这话听得多了,也就不再在乎了。
我问她,大早上的怎么跑我这来了,她与我说,大姨回来了,去她现在的家坐了会,她和她家男人送大姨过来。
她的大姨,就是我的姑姑,她家男人,那自然就是我的表妹夫了。
这两个,说实话我都不在乎,管他们谁是谁,大早上的叨扰了我的美梦,便是我安知远一辈子的敌人。
不过说实话,我的这个表妹在我心里,几乎和我妹妹是同一个位置的,我扪心自问,确实打小就没少欺负她们,后来成年后这心里头总觉得亏欠了她们许多,所以长大后,怎么着都想着弥补一下。
我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姑姑,也没看到她家男人,于是便礼貌性的问了问,她与我说,姑姑在楼下,至于她家男人,家里还有事要忙,早早地就已经回去了,等会吃完了饭再过来接她们。
吃完了饭,和姑姑还有表妹聊了几句关于我那两个表弟上大学的事,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表妹已经有了身孕三个月了,心里头不免有些惊讶,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初在“言情村www.yqc.info”树上跳来跳去跟只猴子似的那般刁蛮模样,现在居然都已经为人妻,还马上就要为人母了。
这惊讶归惊讶,我这心里头,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小孩最麻烦,家里已经有两个吵翻天的侄子了,再多一个表侄子,以后过年的时候哪天一聚起来,我得被吵死。
没多久,吃完饭的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一睡,补觉去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头隐隐约约的传来人声,好似有好几个人在说话,我披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看见姑姑、表妹,还有奶奶,家里三个女的都挤在这卫生间门口,嘴里叽叽喳喳的唠叨着我不知道所云的东西。
我伸了伸脖子,依稀看得那卫生间里面似乎还有个人,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只是隐隐听得像是个清心寡欲的奶音。
是个男的。
我走了过去,挤开人群,站到了里面,那个矮矮的略微有些健壮的小伙子那时候正弓着身子,在拆那个旧的厕所冲水头,我挽了挽袖子,要去帮忙,他似乎抬眼看了我一眼,我不确定,因为我看他的时候,他正一脸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螺纹。
那时候他抬了抬头,直起了腰,借着窗口的光在仔仔细细的检查着水龙头内的螺纹,也是这时,我才终于看清了他。
哟,还是头小狒狒!
小狒狒,就是圈子里头,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对有点肉,但不肥的男人的概括,意思便是比排骨精壮一些,比肥仔瘦一些,至于你问我狒狒长什么样,大概就是长得他这般模样,不胖不瘦,带点壮,隔着外套里头的花衬衫,能依稀看得出来肌肉的轮廓。
我给他搭把手,换好了水龙头,两颗脑袋靠的很近,不害臊的说,是几乎要接吻的距离,他的身上似乎有股奶香气,不偏不倚的撞进了我的鼻腔里,倒是很符合他那斯斯文文的气质。
“你们在这堵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啊。”
我故意支开门口的那三个女人,好获得一个和小狒狒独处的机会,我也是太久没闻着这种看着文文弱弱的小男人的味道了,心里头直痒痒,想找个带点阳气的男人聊会天,而不是整天被一群三姑六婆讨论来讨论去,然后我跟个脑残似的坐在人群里头一直点头。
不过我对他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想法,只是脑子里回想着曾经躺倒在我身下的男人,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更何况,他与我还是亲戚,这般我对他就更没兴趣了,多少只是觉得女人多的地方,有些碍事而且还吵罢了。
趁着三个女人都下了楼的功夫,我朝他伸出了手,发自内心的笑了笑,“你好,你应该就是阿雅的老公吧?我是她表哥,我叫安知远。”
他似乎愣了愣,然后手在裤子后头擦了擦,握住了我的手,“你,你好,表哥,我是阿雅的老公,我叫顾城北。”
顾城北,倒是个很文艺的名字,配着这张带着黑框小眼镜的脸,还真的是蛮搭的。
“呵呵。”我有些尴尬的朝着他笑了笑,“听老表说,你比我还大一岁呢,还是别跟着阿雅叫我表哥了,叫我阿远就可以了。”
言毕,我握了握他的手,手心倒是挺暖和的,看得出来是个很随和的人,想来,以后对阿雅应该不会差。
不过也是这时,我才看到他大拇指指关节的地方染了一圈红色,顿时皱了皱眉,“你这手指头割破了你没发现吗?”
“哦,这个,没关系。”他甩了甩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怎么行,你等一会。”我说着,便回了屋里,翻箱倒柜的,好不容易找出来一个还没用过的兴许已是陈年的创可贴,回了卫生间。
他还在那杵着,像根矮木桩,两眼木然的望着新装上去的水龙头,检查是否还有漏水,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见我手里拿着的创可贴,忙说,“不用,这个没多大伤,不碍事。”
“胡闹,这万一发炎了怎么办。”我没管他,一下拉过他的手,开了水龙头,沾着细细的水流冲了冲流血的地方,然后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湿水,把创可贴规规整整的贴了上去,完事还没忘叮嘱,“不能碰水,也别给撕下来,回去记得叫阿雅多买几张,每天换一换,洗澡的时候注意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沾到铁锈,要不要去打一针破伤风。”
他听着我聒噪,举了举手指头,说,“没事的,小问题,用不着打破伤风。”
见他这么说,我自然也就不再坚持,毕竟我本身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真要这么容易就破伤风,全球起码得少一半人。
检查过没漏水,我就出了卫生间,回房里看手机,隔了一小会,他过来了,站在门口,小心的往里头探了探脑袋,见我,说,“那个,表……阿远,我就先回去了,厂里还有事。”
顾城北一家在镇上开的一家印刷厂,听说是刚开始装修,事比较多,我心思不在这,然后随口说了句开车注意安全,就回头继续玩手机去了。
他也没再说话,径直下了楼,只是他的脚步声很是轻盈,像是幽灵一般,我几乎没听到。
回家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开过荤,毕竟是个生理正常的年轻人,我自然是有些心痒痒了。方才顾城北的身材,倒是撩起了我的小心思,只不过削掉脑袋,我也是不敢打他的主意的,当然,他确实也并非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喜欢闷骚一点的,他身上闷我倒是确确实实看出来了,至于这骚,看不见。
于是乎,我戳开了手机上那款圈子里很有名的蓝色小软件,刷新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拜托有天菜,拜托有天菜……
可这不刷不要紧,一刷吓一跳,居然让我刷出来一个零点零零公里的人。
这零点零零公里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我的身边,或者很短的距离里出现过或者正存在着一位同道中人,我看了眼,上头标的属性是隐藏。
在这种软件上,标的是属性隐藏,那不就是受吗?
这可大件事了,现在这家里头统共六个人,三个男人,三个女人,隔壁屋的还没回来过年,女人自然是不可能了,我爷爷就是一直男癌晚期,而且根本没有手机,我自己那就更不可能了,我还没那么蠢,分不清大号小号。
按照惯例,排除法,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时候楼底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赶忙抓着手机冲了下去,嘴里喊着,“等一下!”
表妹从车窗子里面探出头来,见是我,问怎么了,我没说话,径直绕到驾驶边上的顾城北面前,面无表情的说,“城北啊,你跟我上来一下,我有点东西需要你帮忙搬一下的,我一个人搬不动。”
他了然的点了点头,说好,接着从车里出来。
我一路压抑着,脸上微微抽搐,领着他上楼,等他进了房间,然后在他身后把门反锁上。
他似乎不解,一脸的迷茫。
我突然很是厌恶他这副表情,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干净得像个小屁孩,却干着最肮脏的勾当,于是乎,不由分说的,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骑了上去,身子死死地压住他。
他似乎更不解了,问,“阿远,你要干嘛?”
“闭嘴!别出声!”我低声喝住了他,狠狠地瞪着他的眼睛,他平静了下来,有些怯怯弱弱的,我不管他,手在他的裤兜里摸了摸,掏出来手机,却是有指纹锁。
“解锁。”我沉沉的说。
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对待,除了不解,他好似还怕我,赶紧抬起手,解了锁,正是那只我给他贴了创可贴的大拇指,我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这么好心,心里没来由的想作呕。
手机解了锁,我快速的在手机里面翻来翻去,却是没找到我想找到的东西,于是乎我又挨个点开了那些文件夹,直到点到第三个,我才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蓝色小软件。
我咬了咬牙,戳开软件,然后翻了翻里面的记录,他用的是风景头像,在社交软件上面,用风景头像的这类人,默认一般要么是七老八十儿孙满堂的大爷,要么是长得丑的,所以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给他打了招呼,日期还都很是久远了,不过他一个都没回。
我略微放宽心了些,看来起码没在外面疯狂的乱输出和被输出,只是这样自然是熄灭不了我心里的怒火的,我狠狠的将手机摔在他胸口,恶狠狠的问,“你他妈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捂着胸口,似乎被砸的有些吃疼,不过还是看了眼手机,看到上面被打开了的蓝色小软件的界面,瞳孔都放大了,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不说话?”
我冷哼了一声,然后突然抬起拳头,狠狠地一下砸在了他的下巴上,他被打得有些猝不及防,捂着下巴在床上缩着身子。
“我去你妈,你骗婚还骗到老子家里来了!”
我压着嗓子低沉的喊,控制着音量,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这暴脾气,欺身径直压在了他身上,接着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我不打脸,毕竟脸打厉害了,等会出去让人发现了可不好。
“你他妈,你搞谁不好,你搞我家里人!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个人渣!”
他没有反抗,只是任由我捶着,我手劲没有他的大,他如果想要反抗,我自然是挡不住的,看来他是并不打算反抗,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我觉得不堪。
“你搁这装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阿雅她怀孕了,你个烂人!”
他很是沉闷的点了点头,手仍旧捂着下巴,“我,我知道,所以我,我从来没有找过人。”
“得了吧。”我不屑,“我他妈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没几个管得住下半身的。”
他不说话,不知道是不确定自己做不做得到,还是径直默认了我的话,又或者是他知道那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能有另一套说法来反驳他。
“阿雅她知道吗?”未了,我轻轻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傻逼,知道了不就不叫骗婚了。”
我自言自语着,看了看他,房间里光线不太好,他眯着小眼睛,眼镜有些歪了,似乎有些畏惧的看着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不是他这身份,放平日里,我还真就可怜他了,毕竟作为一个攻,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受,说没点心疼都是假的,不然一定是属性相斥的戏码。
“城北,好了没!”
楼底下传来表妹的声音,我咬了咬牙,食指戳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阿雅还没生下孩子之前,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打死你!”
“你,你不告诉她们?”他吞吞吐吐的问。
“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阿雅她现在怀着孕呢,我告诉她,万一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面对我姑姑姑丈,我还要不要命了!”
“好吧。”他弱弱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最好是!”我瞪了瞪他,从他身上起来,揪了揪他的衣服,“下去,外头风大,别让她一个孕妇还得吹着风等你。”
他没回答,只是默默地从床上起来,扶了扶眼镜,然后下了楼,我跟着他,一直到他上了车,他摸了摸下巴,似乎还是有些疼得厉害,好在没有伤口,倒也没什么人怀疑。
“开慢点,注意安全,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我冷冷的说。
“什么事啊?”阿雅问。
“男人之间的小秘密,关你什么事,坐好,把窗子关上,别等会着凉了。”我叮嘱她,然后又是看了看顾城北,冷哼了一声。
“那,阿远,再见,有空到家里来玩。”他很是有礼貌的朝着我点了点头,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嗯。”我沉沉的应,闪开了身子。
阿雅朝我挥了挥手,车缓缓的启动了,下了坡,车牌号渐渐模糊起来,压着大马路越来越远。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刻,我突然很想叫住他们,很想把这一切都说出来,那股子冲动,隐隐的压在我心里头,直到被我咽了下去。
我没有那么做,我又怎么能那么做。
那样,似乎对谁都不好,对两个家庭似乎都不好,还有那个还在腹中的胎儿。
可如今看来,如果当初,我把顾城北的秘密给说了出来,往后的那些日子,我与他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交集,是不是相互之间,给彼此、给两个家庭的伤害就会少了些。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
“顾城北,你说,我当初要是把你的秘密告诉阿雅,我们会怎么样?”我问他。
顾城北眯了眯他的小眼睛,似乎在想象着,许久,许久,推了推他的黑边眼镜,说,“阿雅她会选择将这件事压下去,我答应她老老实实的,然后,我们照常过着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而你,还是一如既往做你的文艺青年,这件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海风有几分大,吹得我满脑袋恍惚,我有些哑然,因为,他想的,与我一般。
PS:新文开更,第一章大章送上,这篇文讲的是安知远和顾城北这俩南方农村小伙子的故事,这俩人物在《希以流年》里头末尾出现过,看过上一篇文的,可能有印象,算是一篇番外,篇幅不会太长,二十万字以内基本完结了,所以可能更得不快,目前的计划是一天一章。
特此声明:我不是安知远,我确实有一个表妹夫,但是他也不是顾城北,跟我们俩都没关系,只是偶然的一个灵感,有了这篇文,希望看这篇文的诸位爷们,对文不对人。
最后,新文开更,烦请各位爷给小弟砸点推荐票,在此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