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发生后,隔了两个星期,安叔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怎么不再去聚会了。
我便很老实的告诉了他,我以前只不过是觉得一个人呆着太无聊才去的,就和他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呆着太无聊才每周举办一次聚会一样,我本身并不信教。
电话那头的他沉沉的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直到那年冬至那天,我正收拾着,准备出去找人,安叔又给我打来了电话。
“喂~~知远,你在干嘛呢?”
“没干嘛,闲着呢。”
我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因为这年的冬至恰好是周六,这个时候按理说应该是他家里开基督教徒聚会的日子,他应该没空给我打电话才对。
电话那头的安叔听着似乎有些高兴,“没有,今天不是冬至嘛,我包了点饺子,一个人吃不完,就想着给你送点过来,我现在在你学校门口呢,你出来一下,你应该还没吃过饭吧?我顺便请你吃个饭怎么样?”
我愣了愣,心里头不知道他这突然跑来我学校是所为何意,难道是打算当众让我出糗,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安知远是个满身罪恶的同性恋?
问题是,我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知道我是个“罪恶”的同性恋啊。
我一时间有点不理解,只是我也着实没有时间去找他,毕竟预定好的电影马上就要开场了,便说,“我去不了,安叔,我跟我对象要去看电影。”
“你对象?”电话那头的安叔冷不丁的问。
“对啊,最近新交的。”我漫不经心的答,并不打算否认,而且似乎也没有否认的必要,“那就这样吧,安叔,我得走了,人家等我呢,饺子你发给你的那些基督教徒吃吧,你们话题能多一些。”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背着包出了门。
大巴车从西门绕到了学校的东门口,我坐在靠窗口的地方,下意识望了过去。
外头下了雪,些许发白,不大,可也足够冷,估摸着零下四五度得有,校门口人不少,因为是节日又恰好碰上周末,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我的视线扫过去,很快的,就发现了安叔的身影,此刻他正穿着件熟悉的灰色西服,手里拎着个估计是饭盒的东西,站在我们学校大门口,我望着他的时候,他正好探着脑袋往里面望去,所以,没有看到我。
我只是看得他的背影,还有肩上薄薄的落雪,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公交车很快的,便开走了。
那一场电影看得我很是纠结,甚至几度想离场,但并不是电影的问题,而是旁边的那个人。
我们坐在最后一排,因为电影不热门,旁边没有人,多数人都坐在了前头,那个肥得流油的男人,总是偷偷摸摸的把手伸到我的裤裆上,摸来摸去的,甚至一度拉开我的裤链,把脑袋伸了下去。
幸好,我安知远素来是个很自爱也很自律的人。
只是这让我很烦,他要是我喜欢的类型,是个小狒狒,或者嫩熊熊,那我估计也不至于反感,可惜,他是一头猪,一头实实在在的,将近我两倍体重的猪,整场电影他的手每回碰到我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个人要是坐在我腰上自由而奔放的动,会不会直接“咔擦”一声把我压成两截。
我有些慌,所以在他摸着我的裤裆两眼发光的和我说今晚随我安排的时候,强烈的求生欲让我在看完电影之后迅速与他分开,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径直回了学校。
搭着公车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是晚上十一点了,我是从大门进去的,因为那边比较近小卖部,我得去看看还有没有店铺开门的,好去买点夜宵,比如大学宿舍必备神器泡面什么的,然而这边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名字。
“知远!知远!”
我愣了愣,这声音虽然好些日子没听着了,但总归是不会认错的。
因为太好听,大抵是我听过的,这世上最文雅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见那安叔正向着我小跑过来,我一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眯着眼睛,不确信的问,“安叔?”
只见安叔这个中年胖子正朝着我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肩膀上抖落着积雪,手里还提着那个似乎是饭盒子的东西,只是这时候我才看到他的手里还有另外一个盒子,而且似乎还打了包装。
“安叔你还在呢?”再次见到他,我突然有些愧疚,想想我之前对他做的那些事,也确实是过分了点,再怎么说,在我心里,安叔是个好人,这件事从未改变,只是他的认知与我不同罢了。
我们总不能把认知不同的人归类为异类,或是坏人,因为这样做的时候,我们自身正是异类,或是坏人。
“没,我刚准备走呢,结果就回头看了一下,凑巧的就看到你了。”
他笑着,不再是以往那般温和平淡的笑着,而是眉眼上扬的笑着,两颊被冻得通红,似乎整个人都在发抖着,看着很是高兴。
“好吧。”我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安叔你找我什么事吗?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给你宣传基督教“言情村www.yqc.info”。”
“不是这个事。”他摇了摇头,腾出一只手来取下眼镜轻轻的甩了甩,又架回了通红的鼻梁上,“今天不是冬至嘛,我做了点饺子,自己一个人吃不完,就想着给你送点过来,喏,给你,肉馅的。”
说罢,便把手里的其中一个盒子递给了我。
我随手接了过来,又问,“那那个呢?那个是什么?你还在等谁吗?”
“哦哦,这个啊。”他笑了笑,眉眼里似乎融了雪,闪烁着星辰,“这个是平安夜礼物,给你的,过两天我得去外地出一趟差,恐怕赶不回来,所以就提前送了。”
基督教的人似乎很在乎平安夜这个节日,索性我也没矫情,直接收了下来。
他搓了搓手,看着似乎有些腼腆的说,“那个,我挑了半天,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就买了条围巾,我看着挺搭你衣服的,呵呵。”
“是嘛。”我将那饺子盒子挂在尾指上,然后拆开了礼物包装,里面果真是一条斑马色的围巾,我闻了闻,没有味道,“嗯,还真的挺好看的。”
这话并不是恭维,大抵生得好看的人,眼光也不会太差,安叔的穿衣向来不说多高档次,起码很适合他的气质,当然,除了那件十年如一日的灰色西装。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呵呵。”安叔笑着,又是扶了扶眼镜,眉眼很是清亮,“我帮你系上吧,正好这下雪了,暖脖子。”
他说着,一手轻轻拿过了我手里的围巾。
安叔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矮,得稍稍踮起脚尖才能双手够得着我的头顶,安叔是有点婴儿肥的,那张胖脸被冻得红红,下巴上是十年如一日刮得干干净净的铁青色,鼻腔间弥漫着呼哧呼哧喘着的雾气。
我不是很能够理解安叔什么不直接从我脖子的一边穿过另一边,而是非要踮着脚尖从我的头顶往下,难道这是什么仪式吗?还是说某种诅咒,诅咒我一辈子被套得牢牢的,我又不玩股票。
我不明白,此刻也不怎么想问,只是脖子上确实暖和了许多。
“知远啊。”
“嗯?”
“安叔想……”
“同学!”
安叔的话没说完,校门口传来警卫的声音,我循声望过去,那好心的校警冲着我喊,“要关门啦!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好!”我应了声,把那饺子塞回去给安叔,“安叔,饺子我不要了,我从来不吃饺子的,围巾我就收下了,但是我现在得先回去了,我刚那啥完回来,腰很累。”
安叔愣了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支支吾吾的问,“你,你刚才……”
“同学!快点!”那边校警又催促了一遍。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我招了招手,朝安叔笑了笑,“再见安叔!我走了!”
说罢,也不管他如何,径直跑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