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离开

  第八十五章 离开

  牢房里很安静，石山匪并非是喜欢闹腾的人，这点倒是与他娘十分相像——何况有酒。

  最烈的烧刀子酒，就该盛上一大碗，仰头痛饮，就着北风猎猎，叹一息：兄弟何在？家园何期？最后以碗掷地，碗碎人醉。

  石程虎却饮得很慢，小口小口地“滋溜”，饮酒的声音更衬托出灰砖水泥砌就的牢房静极。

  石程虎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铁门，在黑暗中，它只是个模糊的黑影。

  铁门还未有啥动静，老石先听到了脚步声。

  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三两分轻飘飘的醉意从身后窸窣路过，那是老李沿着墙根正往值班室走。

  此刻老石若攀上窗子，准能看到捧着酒的老李。老石没有攀窗子，他继续等待。

  脚步声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一间间牢房，它越来越清晰，终于，在临近尽头的一扇铁门前停下。

  钥匙声、锁声、门声。

  门开了，老李抱着酒倚在门口：

  “走。”

  走。虎子将碗里的烈酒一饮而尽，碗轻轻搁在地上。

  “走，别回头。”

  走，不回头。

  往日的能否就此告别？来日可期否？

  当石程虎踏出那扇铁门时，竟然产生稍许对不可知生活的惊惶，而这种情绪随即被幸福的期待感接管。

  这绝不同于数年前，孙林海单枪匹马，一骑绝尘，于警署门口救自己走的感觉。

  老李在前头快步走着，虎子跟着他穿过走廊。老李在门口左右望了望，再靠着空地的墙根快走，虎子依旧一步不停地跟在老李后面。某个瞬间，虎子觉得自己像跟着一个神秘的方士在探险。

  李健去的却不是大门的方向。

  当李牢头带他进了二层高的办公楼时，老石才发现：此刻除了门口守卫的兵士及牢里的犯人，整座监牢再无一人！

  石山匪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川子必是要这儿的所有人都去喝了林禾儿与小四的订婚酒，不远处李川家那场缔结姻亲的宴席，是为小四筹备的喜事没错，但也一开始便是自己离开的掩体。

  小楼内的地形并不复杂，老李轻车熟路地上到二楼，一闪身进了典狱长的办公室。

  老石紧跟着进去。

  若有人进了川子的办公室，一定会觉得在这里工作的是有情调的人。

  一大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占了大半扇墙，书架旁的凳上，一盆不知名的兰草依然清脆地展着叶。素色的窗帘半掩，桌上一盏油灯光洁锃亮，一看就是每天都擦的。油灯下，有一篇未练完的大字，却是慧能和尚的偈语：

  心肠含诸种，普雨悉皆萌；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自然，屋内没有点灯，老石只能看到家具的轮廓，不然即便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咱们的石山匪也不免欣赏再叹赞一番。

  老李径直走向书架，书架第四层有一个隔板未靠到壁，老李摸索了一阵，不知在哪里触了什么机关消息，书架缓缓移开了。

  果然有密道！

  可谁又曾想得到，这密道竟是设在二楼呢？

  “走——”

  老李率先从密道口的梯子爬ẁẃẃ.⁹⁹₆⁹ẍṩ.ḉṍṃ了下去，看起来，这个密道似乎是通往地下的。

  待石程虎下去是，头顶的书架已经归位。

  老李吹亮了火折子。

  出乎石程虎意料的是，密道里干燥而洁净。他不禁好笑地想到：难不成，老李他提前把这里打扫一顿了吗？

  老石微笑着呼吸密道里泥土的气息，这里甚至十分温暖。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地势开始上升，老李惚地熄了火折子。

  忽然漆黑一片。

  石山匪这才察觉，当这密道又黑暗又静谧之时，简直可怕！

  老石似乎听到有人在拨弄枯草的声音，却无法判断那是从何方传来。

  四下的黑暗包裹着他。

  老石想喊一嗓子，却一时发不出声音。

  枯草的声音却未停歇。

  当石山匪终于下着力气，能喊出来时，猛地听见了轻弱的呼唤声：“这儿~”

  “哪儿？”

  “这里！”

  石程虎终于判断出那声音的方向，摸索着过去，走着走着，似乎踩到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这些天，每天每夜他都与之为伴——那是很多麦秸散落在地上。

  “这儿！”

  老李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石山匪定了定心，伸手往头上试探，摸到了一根绳子样的东西。当他拉着绳子往上攀时，瞬间被无尽的麦秸淹没了。

  麦秸，麦秸，世上似乎只剩下麦秸。

  当石程虎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发觉自己在一个麦秸堆旁，监牢大门口瞭望塔的探照灯能看到，可已照不到这里。

  老石抖了抖身上的麦秸，转头看到一个身影，他知道那是老李，今夜没有星儿没有月，老石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在微笑地望着自己。

  (圣诞哦，大长章，愿俺的读者能康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