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立刻淋浴，然后上床就寝，却是辗转反侧，了无睡意，闭上眼睛全是她和林鞍的影子。
心纳迟早都是要结婚的。这一点，我似乎非常肯定。而我们往后又将如何呢？是苦苦的继续痴缠还是忍心割舍。如果我留下来，就等于要她终生为了我而背叛婚姻，一段三人共存的关系，在今晚的转变之后，将会变得极之不堪，甚至龌龊。
我常想：如果没有我，心纳会是一个正常不过的女人。似乎是我玷污了她的感情世界。
要决定退出总是困难的，大多数时候是逃避吧，找个什么漂亮的借口又继续堂堂正正，恬不知羞。我叹息。
我终于还是下床找些事来做，最后选择在厨房拖地板，也正好一边等着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好。
室内一片死寂。然后，有锁匙碰击的声音，大门被打开。
完全没料及心纳会来，我下意识竟想逃开，却来不及了。
她站在走廊上，正好看得到我，两个人呆望着。
她一身飘逸的长裙，曲终人散后显得格外寂寞和冷清，裙摆随着天花板风扇打出来的风在轻轻飘动着。
你来啦。
她慢慢走过来：我又不是客人，这里是我们的家呀。
我勉强笑着：对啊，我说什么来着。
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于是很快又一个劲去拖地。
心纳没了动静。我把拖把搁下，把所有的碗碟拿来洗抹。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
心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边，把我吓了一跳。
三更半夜，怎么都在做这些奇怪的事？她看着我。
有什么奇怪的，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我故作轻松：我不防碍你答应求婚啊。我在想，如果我在场啊，你可能不知道怎么面对，会不自然，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这么做的，怎么你都不领情？
她的表情纳闷极了：说什么了？明知人家闹着玩。
求婚也可以闹吗？
她不说话了，一对大眼瞪着我看：你在吃醋吗？
我大笑：开什么玩笑，谁吃醋呀，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了。你呀现在还不嫁，恐怕就嫁不出了。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林鞍和我会看上你。我又不能娶你，林鞍不就只好要了你，也免得你留在这世界上碍位。
她摇晃我的手：你怎么啦？（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不要这样。
我重新拿起地拖，背着她又一个劲去拖地：人家只是想早点回来……拖地板。
我随便往外一指，继续说：还有那些衣服，已经很久没有洗过，你知道你烦了我那么久，这家里什么都没有做，人家又不是你，有很多衣服，再不洗，明天我就不用穿衣了。
她眉头一皱，决定不再理我，径直走到卧室里把门关上。
我松了一口气。可没有多一下，她又出现，又把我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怪怪的。
这一次，是故作镇定：我没事啊，你怎么都不相信我。不要老是自以为是了。还有，你不要神出鬼没在我眼前晃，我心脏不好。
她又不说话了，走到客厅坐，抄来一本书遮住自己的脸。
我把手上的功夫都做完，又重新去淋浴，那浴室里的一躲竟然是希望她可以离开。
出来时，她已经在卧房，一手托着脸伏在桌子上，信手在涂鸦。我趋前一看，纸张上写满了“郑文汕”三个字，四周围画了一些怪模怪样的女人脸。
我有那么丑吗？
她笑了起来，绕过我的腰把我抱住，让我坐在她的腿上。
反正你真的不怎么样，丑一点别人反而好记。半天吊的，过目就忘。
你怎么来了呢？林鞍在哪里？
自己回家去了。
我鼓起莫大的勇气说：亲爱的，我们其中一个总是要去结婚的，我觉得，女人不结婚总会是个遗憾，我们两个人，至少其中一人不能有这遗憾，而且还要生几个孩子，人生才完整。这个梦想就由你去完成。我是很喜欢小孩的，如果将来你有了孩子，我要他或者她叫我姐姐，不要叫什么阿姨姑妈婶婶之类的，行吗？
她的眼神穿过我的脸，虚空的失去了焦点。
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结婚，我多么希望我也可以正常去爱一个男人，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正常，可以正常…不要再爱你。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我多么羡慕你，你懂吗？
话到这里，我还是压抑不住，终于压抑不住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沉重叹了一口气，把我拥到怀里。
难道我还不懂你这个人的脾气吗？你会回来拖地板？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
我推开她，逞强的说：这是什么鬼话？我可没有不让你嫁。
我们在天快破晓时分才上了床。
她的脚忽然酸痛起来，我给她揉了一下，她顺势拉住我的手：我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你最心疼我了。
我不说话，也不看她的脸。
亲爱的，手也很痛呐。
我也知道是上次打破镜子的旧患，那之后她不时都觉得痛。
我下床去找铁打药水来，是那种像沙士味道的跌打药水。也不想再责怪她当天没有照顾好，就认真的又替她揉了一会。
她看着我：其实，你是很温柔的，你可知道？
废话少说。
她笑了：才刚赞你两句，你还是那么狠。
我把她的手推开：好了，改天再继续揉吧。
她调皮的说：脚痛，手痛，心也痛啊。
我不理她：心痛还需心药医。
所以就叫你来医呀。
这话把我逗笑了。她趁势把我推倒在床，虚覆在我的身体上。好像预知我要挣扎，先按住我的手，再用力的亲我。我任她动作了一会，才别过脸轻轻的说不要。她只好停下来，不知该怎么样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相爱不正常。
可你迟早都要嫁给他，我迟早都要伤心一次的。一旦你结婚了，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就是………不正常。不正常中的不正常。我其实…接受不来。
她不说话了，慢慢的站了起来，脚下忽然拐了一拐，跌坐在地板上。
我急道：你还好吧？
她重新站起来，沉默去把灯关了。
外面的天空已经吐白。她回头坐在床沿，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一个很单薄的背影。
自从车祸发生之后，她一直都在消瘦，仍然还没有恢复到之前均衡的体态。我的心酸楚极了。我伸手过去，才轻轻碰到她，她很快拉住我的手，绕过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转过身，钻进来和我盖在同一张被子底下。
她把脸贴在我的耳朵上，温热的气直钻进我的耳道里，她从我的耳朵开始吻到我的唇，忽然触及我如潮水涌出的泪。
她心疼的说：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伤心…。我是这样的不能给你未来，甚至一点肯定的话。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
其实，一早我就希望，心纳最好什么都别说，千祈万祷她什么都别说，我知道有些话是我不能听到的，因为我无法面对真相。那些在我听来是如此牵强的理由，在于她，大概都是合情合理。如果她不容自己的人生出现半点偏差，我又岂能
乱了她的秩序。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宁愿人负我，不愿我负人的吧，而这当中又怎能否定没有感情的存在？只是有轻重之分。我不知道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又会如何面对？或许正因为我不是她，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以设身处地去为她着想就成为了承受的理由。
一些感情足够让我们回忆一辈子，但也足够害我们大半生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