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一个沉重的话题，我们都失眠了，各自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听到邻居的收音机传来六点钟新闻，才真正盼到天亮，便很有默契的都起了床。
心纳到厨房做早餐。外头的阳光渐渐晒进房子里来。我走到大厅把门打开，才在门槛上站定，就看见林鞍的车徐徐开了进来。
我轻轻叹口息，退回屋里，慢慢走到厨房门口，对心纳说：他来了。
顺理成章，是三个人一起早餐。
心纳一直不说话，眉头深锁着，林鞍看了觉得不妥，似乎也看出她整夜没睡过，心疼道：昨晚都没睡好吧？
她也不否认，淡淡的说：确实没睡好。
林鞍一听，似乎更加不安，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昨晚闹了一夜，你又没睡，不如等（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下再睡一下吧。
她嗯了一声，说好。
林鞍才发现到我是在场的，即刻为了自己一时的忘情而觉得不好意思。我宽容的笑了一笑，附和地说：等下还可以再睡。
这之后三个人便沉默把早餐吃完，心纳把餐桌收拾干净，闪到厨房，那一去，竟然好像失了踪一样。我和林鞍分别在客厅各据一角，他留意起我角落柜子里的摆设品，忽然看到心纳的那张童年照，笑了起来，指着照片说：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笑了一笑说：喜欢，所以就厚脸皮死命讨来的。
他坐下来翻报纸，翻了两张，忽然放下报纸，问我有没有听过一间叫FOREVER的摄影馆？
我说听过，是挺出名的，而且我认识里头叫JACKY的摄影师兼老板。JACKY过去是我的同学。
他叹赞道：竟然有那么年轻的摄影师？
我笑说：也没有多年轻，不就快三十岁的人。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间摄影馆和这个JACKY，似乎已经足够让我自行做拼图游戏了。
紧接着我说：很多人的婚照都去那里拍的，你和心纳也会去那里拍吧？
林鞍被我的问题勾起了无限的温柔笑意。
我和这个JACKY其实是公共关系里的同学。毕业之后，他再负笈国外深造几年，回国后便开了这间FOREVER。我们之间就是一般同学的热络，尽管各自分飞后，一旦再联络上，仍然可以维系着某种友好亲和。
我说：如果你们真的决定要到FOREVER拍了，我可以和你们搭线，一定会有特别优惠。这话一出，竟平静的连自己也有点吃惊。才发现心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旁，她一个钉似的眼神锁在我的脸上，愠怒明显写在她脸上，我只好停止这话题。林鞍反而热衷起来，那头问着我一些什么，我没听进去了，彻底静下来。他见我不答理，也就重新打开报纸继续看。
我把她和他留在客厅，自己到房子外浇花。没一会，他便打算离去。临行前，在门口对她说：等下我来接你。她没正面回答，转过头回到房子里去了。
我回到房子里，对心纳说：你等下和林鞍去吧就别理我了。
去哪？拍婚照吗？你那么爱拍，不如我带你去拍一辑个人写真又怎么说。
我没由来的就有点情绪了：我最讨厌那些俗气的结婚照，总是要把好好的一个人化成另外一个连自己都不认得的自己。难道那样子就很美了吗？俗。
既然如此，我还拍什么？
前后矛盾的话，无非是言不由衷。我静了一下才说：毕竟是一生人一次，俗就俗一次吧，就当留个纪念，勉强都要拍的了。而且，即使你不想，你的另外一半要啊，又或者你那些亲朋戚友要看
我们背对背站着，似乎有点要不欢而散了。我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很困，我想躺一下。你也躺一下吧。我们都没有睡好，脾气不好。
她却忽然反手把我拉过去搂在怀里，然后疯狂的吻我，延着我的身体一直吻着下去，那样就把我的衣服全都褪去，然后她的唇停在我的腿上，在那里很轻却很狠的咬上一口，那一下犹如针刺般的疼痛，我不吭声，忍耐着那种痛楚。
我让她一动也不动这样死咬着超过十秒钟，甚至是更长的时间，然后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沿着我的腿直流到我的脚跟。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叹息说：咬了人自己还流泪，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你真的要那么恨我吗？
我低头去看，我的腿上出现了她的齿痕，一个还来不及形成血团的红齿痕。她这才发现，心大痛起来，看着我叫起来：你怎么都不反抗？你怎么都不作声？
我还笑得出来：我只是想，也许这样你会比较好过。只要你能够发泄出来，你开心，就好了。
她似乎没听进去，一时急坏了，先用被把我的身体裹住，就要去找点什么药给我敷上，我拉住她，说：不要慌张，我只要看见你现在这样，就好了，是真的。我只是想让你内疚一下，说起来，还是我居心不良呢。
她苦笑起来，你这个人怎么会这样？你是反回来安慰我吗？
你这个人才奇怪，怎么就咬起人来？我以为只有我才会咬人，可是你比我狠心得多，我都舍不得对你用力，你却
她内疚极了：我真的以为只是很轻的一下而已。而且我以为如果你感觉痛，一定会推开我，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啊。
我又轻轻叹息：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太正常的。
她拥着我，沉重的说：不要再说自己不正常，我不爱听这句话。
两个人都无奈的笑起来。
我从被里伸出一只手来，拉了她的衣角一下：我想穿衣服，可以穿衣服了吗？
听得她的心又大痛起来：你怎么这样子说话？
我背着她把衣服穿上，她从后面轻拥着我，把下颚枕在我的肩上：你刚才说什么发泄了？你怎么这样子说话，我会心疼的。我是舍不得你会离开我呀。
我转过头去，笑说：你不要再内疚了，我从小就很能忍痛的，牙齿痛几天都没问题。可能是我前世欠了你的呢，这样也正好让我清醒啊。
她笑说：我还是第一次咬人呢。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咬。
她叹了一口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真是人间罕有。我竟然咬你。以后你去告诉别人，别人很难相信竟然会有这种事。
我笑了：这也勉强算是把彼此的“第一次”献给对方了。至少以后，我把你忘记了，仍然会一直记得你这么狠心的一口。
林鞍在接近中午时分打电话来。心纳还是被他接走了。
临出门前，她说林鞍要买一个出门工作用的新行李箱，要她陪着去物色。我说不必跟我解释去哪里，就去好了。如果往后去哪都要交代，两个人都不会好过的。她一脸无奈上了车。
我把门关上，又掉入沉重却虚空的心情里。
我腿上的伤口随着时间过去渐渐明显，到了傍晚已经变成一个像眼睛形状的齿伤痕，红到近乎
黑色的痕，从成形的那一刻起，我竟然希望它永远都不消失，就一直留痕到永远。
过去，我从不清楚爱一个人可以爱到什么境界，原来在一切发生之后，尽管她曾经无心的伤害了你，不管那种伤害让你有多疼，只要你仍然爱着她，又或者还有一点什么让你能够爱下去的因素和勇气，你就会很快复原，原谅，甚至忘记，甚至也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希望能为她死，只要她好，只要有一个“只要”，就会勇往直前地爱下去。你的体内在爱上她的那一天起，就会自动产生抗体，这种抗体，不断的抵抗着她对你带来的伤害。
人往往就是这样，总是以为自己最不会伤害的就是爱的那个人，可是偏偏每次都这样的发生了，那是因为彼此无法估计将给对方造成怎么样的影响，也无法确定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就像在咬下去的那一霎那，自己用了多少力气，不是没有去估计过，而是错误估计，你以为一切在自己斟酌的标准里，是一种“轻”，其实却是另一种“重”，已经足以让对方受伤。
多少人就那样在自己忖度和臆想的爱情空间里守候，忍耐，包容，默默的…直到付出的已经超过了所能承担的，直到自己的心渐渐在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