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猛子叔回忆起他不堪回首的往事时，一连闷下好杯啤酒，当他想用白酒发泄苦闷时，欧海拦住了他。猛子叔签约了一家北京公司，经常参加比赛，赚了不少钱。后来待得时间久了，猛子叔发现自己赚的钱只是九牛一毛，同时业余时间开始被大量缩减，最让他感到郁闷的是，参加小型比赛以前，都要吃不少违禁的药品促进肌肉生长。违禁的药对身体影响很大，猛子叔经常发烧，却仍要工作。就在他萌生退役的时候，一件令他无法接《www.ẏḁṅqḭnḡḉuṋ.com》受的事发生了，公司带着他们到处陪人喝酒，接触的多是喜欢男人的人和上了岁数的女老板。猛子叔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向公司提出辞职，却被告知要支付天价违约金，并恐吓他不许造次，否则找人教训他。猛子叔这才明白，这是一家有黑社会背景的公司。

 知道自己被骗时，欧海因为发现他有新欢而拒绝见面，焦头烂额的猛子叔十分消沉，一边打听欧海的下落，一边和公司周旋。在得知欧海在南方一个小镇后，猛子叔悄悄逃离北京，马不停蹄的赶往南方。雨季的小镇优雅迷离，在得到欧海的谅解后，他们重新在一起，并且和我度过了快乐的夏天。

 欧海的工程即将结束，他向猛子叔征求意见，想认我做他儿子，并把我带到北京上学。他们计划在北京时，由猛子叔照顾我，欧海则仍要到处出差。猛子叔并没有反对这个提议，却因为北京的麻烦，而无法保证我的生活质量。欧海这才知道猛子叔在北京发生的事。

 暑假快要结束时，猛子叔留下一封信，他决定返回北京处理麻烦，等一切都解决后，再把我和欧海接回去。这便是猛子叔离开小镇的原因。猛子叔返回北京后，主动联系公司，并表示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希望得到公司的谅解。公司并没有惩罚猛子叔，毕竟他身材高大，不仅比赛能够获胜，最重要的是，有很多老板希望能和猛子叔过夜。

 重新回到北京的转天，公司告诉他准备半个月后的一次比赛，等重出江湖后，他们再联系陪酒，到时可以翻倍要报酬。每次参加比赛，猛子叔都十分羡慕那些专业健美运动员，他们不用吃违禁药，不用陪人喝酒睡觉，却还能拿比自己多得多的奖金。

 猛子叔此次回来，是要寻找证据然后报警。只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为了留在公司，他需要参加比赛，难免要锻炼肌肉，这就要吃违禁药品。某天清早，猛子叔吃过药开始锻炼，却发现下肢间歇性无力，以至于根本无法行走。经过诊断，猛子叔吃的违禁药，伤害了他的神经，有残疾的危险。公司封锁消息，打发他离开了公司。

 在此期间，欧海的父亲被人开车撞伤，欧海赶回北京后，一边照顾病危的爸爸，一边照顾坐在轮椅上的猛子叔。经过五年的官司，欧海打赢了父亲的官司，猛子叔却始终没有摆脱轮椅的束缚。欧海说，那几年是他最年难得岁月，整个人老了十多岁不止。

 欧海学着猛子叔的样子，一饮而尽，说道：“官司赢了，我爸却得心脏病过世，这是对我的又一个打击。关于我和猛子的感情，这么多年下来，我爸其实已经默认，我跟他说认了一个男孩做儿子，他很高兴。我以为生活可以继续了，却随着爸爸心脏病复发，再次结束。”

 “石夕啊，不要责怪我们狠心，”猛子叔说：“离开你的前五年，欧海被公司辞退，找了份艰苦的工作，他要照顾我和他爸，还要给我治病以及给他爸打官司。这期间，骗我的那家公司被调查，我经常被威胁不要乱说话。你说这样的日子，我们敢把你接到北京来么？”

 “可是……可是……”我说：“你们即使为我着想，可也要告诉我一声啊，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么？我以为被你们抛弃，被你们遗忘，生活变成了没有色彩和希望的世界，那种绝望的痛苦，是不应该强加到一个小孩子身上的啊。”

 欧海握着我的手，拇指轻轻滑动，说道：“我不想让自己的痛苦毁灭了你的童年，我以为你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将我们淡忘。”

 “你们不是把我当作儿子看么，为什么还要让我遗忘？”我埋怨道：“我不徒你们的钱，我只想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啊！”

 “我们无法给你做孩子的幸福，只能希望你将我们遗忘。”欧海说。

 猛子叔再次倒满酒杯，说道：“欧海他爸去世后，他很失落，为了不让他操劳，我搬到他家住。我们在他爸的房子里住了没多久，就又搬家了。”

 欧海说：“有猛子在，我多少还有些盼头，我们用赔偿我父亲的钱，在这里包下鱼塘，还包了片地，一边养鱼一边种西瓜，日子过得倒也清闲逍遥。”

 “说来奇怪，精神压力小了，我双腿的神经也好了，”猛子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虽然偶尔还会麻木，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后来日子过得好了，我们商量着应该去找你，”欧海说：“我们算了下年份，估摸着你已经是高中生，应该已经懂得那些方面的事儿了……”

 欧海指的是性，我羞红了脸，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

 “你应该明白我们在小楼卧室做的事，我们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骗你，”欧海说：“我们是同志，虽然自己觉得没什么，却不想影响你的人生，而且……”

 “而且我们怕你看不起我们俩，这也是一种顾虑。”猛子叔说。

 我握着欧海和猛子叔的手，小声说道：“在我长大后，的确明白了你们之间的真正关系，可是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从来都没有！你们是我心里最好的两个男人，你们给我关怀，给我幸福和快乐，你们把我当作儿子看待，我同样视你们为我的爸爸。做儿子的怎么会看不起爸爸呢？”

 “石夕，你能原谅我们吗？”欧海问我，猛子叔亦渴望的看着我。

 “知道你们还爱我，我很高兴，”我说：“虽然有点埋怨，但我从未恨过。”

 多少年的纠结，终于在今夜释怀。欧海和猛子叔的悲惨经历，让我即使恨，也恨不起来。他们和我一样是痛苦的，人生本就充满痛苦，痛苦人之间又何必再徒添苦闷呢？他们说的对，在那样不堪的生活中，根本无法为我提供安稳的生活，与其让我跟着痛苦，不如将我遗忘在小镇，遗忘在烟雨蒙蒙的家乡。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夜宁静，月奇圆，酒冰凉，人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