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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难忘军旅

2020-01-21    作者:北京老教师    来源:www.9969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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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8年,放弃了高考的我成了一名待业青年,这个时期,家里有了继,妈妈不仅病好了,还参加了工作,我的负担也相对减轻了许多,为了照顾母上班,我们把家从望花区,搬到了顺城区葛布街的盲聋哑工厂附近,这是一个新的生活环境,周围住了很多户盲人,过去,我只知道我妈妈手很巧,可到了这里才发现,盲人们太伟大了,他们当中,会做什么的都有,打家具,修理钟表,组装收音机,这些根本离不开眼睛的,连正常人都没有几个会做的细活,在盲人中间不乏其人,走进他们的工厂,一排排的机床,车、铣、刨、磨、钻床,都是盲人在操作,每个车间里,只有几个正常人做辅助工作,他们的工厂是:“抚顺市内燃机配件厂”,你会相信吗?这些盲人是在给内燃机做配件的,这是一群多么了不起的人啊,除此之外,盲人们的多才多艺,更是让人钦佩不已,吹拉弹唱,说评书,讲故事无所不能:他们的家庭,大部分夫妻都是盲人,但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孩子抚养得白白胖胖,我这个天性善良,又特别爱感动的人,一走进他们中间就开始忙碌起来,经常去盲人家里帮助做一些事情,特别是在那一年的秋菜供应当中,我更是全力以赴,不遗余力地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我和商店里派来的,一位叫沙代福的大哥哥一起,每天挨家挨户的统计,算账,帮助检斤,运送,储藏等等。那时候,人们买秋菜不像今天,有一点就够了,而是每一家都要储藏几千斤的秋菜。所以,在那个年代,买秋菜是每一个家庭入冬以前的重头戏,马虎不得,当时我已经报名参军,政审合格,等待出发了,这就是我在入伍之前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当然我的付出,也得到了盲人们的一致好评,给我继父和我妈妈争了很多面子。

  这期间,我还拜了一位叫梁家丽的盲人做老师,向他学习写作,这位梁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人,他是盲人代表,是盲人工厂几百位盲人的代言人。他也是报社的通讯员,每天不仅写文章,还写诗,作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用盲文写底稿,然后念给我,我用汉字记录下来,经过整理,投递给有关的书刊杂志社,在他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写作水平也有了很大长进,并且一直受益到今天。

  对于待业人员来讲,最着急的就是工作问题,我哥哥当时在一个社办企业,橡胶厂工作,他给我联系了他的单位,已经填表,交照片了,但是我自己不喜欢那个工厂,就是不想去,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一年的征兵工作开始了,我就想去当兵,可是又放心不下家里,舍不得离开家,说起来还是我妈妈伟大,她对我说;“你应该去当兵,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你不能整天围着家里转了,这对你将来的发展没有好处,出去锻炼锻炼,也许以后会有出息的”就这样,在妈妈的支持下我报名参军了,经过政审,体检终于如愿以偿。入伍通知书下来以后,我结识了即将和我一起出发的王玉喜和陈立春,那些天我们天天聚在王玉喜家谈天说地,憧憬未来,有一天晚上,我妈妈突然对我说了一句:“你都要走了,也不好好在家呆一呆”,我这才一下子意识到,我只顾了自己的感受,忘了我妈妈舍不得我的心情,忽略了妈妈的感受,是啊,就要离开家,离开亲爱的妈妈了,作为母亲,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孩子多在她身边呆一会呀,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啊,我感到很愧疚,也很自责。临走的那天上午,我妈妈给了我一根香肠,我接过香肠要分给弟弟妹妹一些,我妈妈就很生气的提高声音说:“谁也别给,我要你自己吃”。我是含着眼泪吃完这一根香肠的,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一个人吃了一根香肠,算是离娘的肉吧

  我是1979年12月14号离开家的,出发前,公社为我们召开了欢送大会,还没有进部队,我就当了新兵班的班长,那天我还代表全体新兵在欢送会上讲了话。在一片锣鼓声中,我们登上了北去的列车,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旅途。

  火车不知道开了多久,半夜我们下了火车,又坐上了部队的大卡车,卡车把我们拉到了部队的营房,吃了饭,外面还是漆一片,大家也都累了,就都躺下睡着了一阵军号的声音,把我们从梦中惊醒,走出户外才发现四周都是大山,而且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天气特别的寒冷,这是哪呀,几个新兵开始嘤嘤的小声哭了起来。

  一周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来到了吉林省,通化市庙沟村的81127部队,这支部队的前身是刘邓大军第八旅,曾经打过“上党战役”、“台儿庄战役”等很多著名的战役,为中国革命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在是东北野战军沈阳军区的步兵团。

  通化是一个雨雪非常丰富的地方,有一句顺口溜说的很形象:“通化通化,十天九下,一天不下,还得啦啦”。我们抚顺一行一共14名新兵,两三天之后就各奔东西了,陈立春和王俊奇被分到一营,我在二营,王玉喜分到了三营,那时候的军人生活非常艰苦,一个月才6块钱的津贴费,一个星期才吃一顿细粮,吃饭的时候,主食就是高粱米,一个班十个人就一盘炒白菜,咸菜都很少,还要自己到山上砍柴烧,这对我们这些城市长大的孩子来讲的确是个考验。

  记得在我们四个人被分开后的第三,四天吧,我从山上砍柴回来,刚一下山,就看见了我的好朋友,陈立春,王玉喜,我们三个人每人拉着一捆干柴,从不同的山路上下来,一时间,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抱在了一起,放声痛哭起来。这是我入伍后的第一次掉泪,不是因为部队生活艰苦,我是心疼我的两个兄弟,先前我是新兵班的班长,别人想家可以哭,而我必须挺住,但是这一回挺不住了。我们当时都不过十七、八岁,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离开过家,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每天接受那么严格的训练,还要上山砍柴,内心难免有一些孤独感和凄楚感,尤其是好朋友被分开,又意外相见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却恍惚隔世相逢,泪水便一泻千里。我们哭啊哭,哭了很长时间才渐渐的停止,互相擦擦眼泪,带着自己的柴一路哽咽着返回连队。

  新兵连的训练是很艰苦的,每天立正,稍息齐步走,即枯燥又严格,数九隆冬除了扫雪就是训练,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张,和在家里完全不同。作为新兵最难的就是叠被子,部队要求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连长讲,看一个部队有没有战斗力,不是看枪打得准不准,而是要看被子叠得好不好、歌唱得亮不亮、步走得齐不齐,所以新兵的培养也从这三点开始的,有的新兵因为被子叠不好,吃不上饭,洗不上脸,甚至有的人不敢把叠好的被子打开,晚上宁可冻着也不盖被子。还有就是紧急集合,半夜里紧急集合号一响,马上起床在暗里打背包,拿武器,跑步集合,开始的几次,真是丢盔卸甲,笑话百出。我的协调性比较好,所以队列走的不错,但是投弹却投不远,最怕的就是单双杠训练,因为胆子小,机械老也不过关。

  新兵连的训练大概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开始正式下连队了。人啊,如果你的命天生不好,你就啥也别说了,我们四个人当中,他们三个都分到了比较好的连队,唯独我分到了一个特别差的连队——五连、这是一个历史很不光彩的连队,听老兵们讲,50年在朝鲜战场上,五连,被李承晚的部队在半夜里给摸了哨,一个房间几颗手榴弹,造成全军覆灭,只跑出来一个连长和一个通讯员。连长被枪毙了,通讯员遣送回家,从此,五连就只是一个空号。一直到1979年中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才临时复编了一个五连,这里的兵,都是别的连队里挑出来的,表现不好的吊兵,军事技术,组织纪律都比较差,更没有什么固定资产,生活也比别的连队艰苦,吃的就更差了,所以,当别的连队都在热火朝天的苦练杀敌本领的时候,我们五连就成了工作队,天天干活,我当兵三年,挖一年煤,打一年石头,伐一年木,这就是我与众不同的军旅生涯。

  虽然命运不济,但是,不管分到哪里,我毕竟是一名战士,一个当兵的人,尤其是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代,我本身又有积极上进不甘落后的基因,所以,我处处严格要求自己,除了正常的工作,还天天为别人做好事,我当时想:抚顺是雷锋工作牺牲的地方,我这个来自抚顺的战士,一定要成为雷锋神的传道者,要在部队树立起一面为人民服务的旗帜。

  下连队不久,我们就奔赴吉林省,浑江市,砟子煤矿执行挖煤任务,每天三班倒,我就天天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给大家洗衣服,收拾营房,到厨房去帮厨,天不亮就起床扫院子,由于我会做针线活,几乎全连的被子都是我给做,还给大家补衣服,钉扣子,缝领章,除此之外,我还包管了当地老百姓的一个五保户,每天去照顾两位80多岁的孤寡老人,为他们挑水做饭,买粮买菜,洗刷尿具,无所不做,记得,还把部队唯一的一次防暑降温的福利,一斤白糖送给了老人。

  在连队我永远是学雷锋标兵,同时我还担任文化教员,给大家讲语文课,由于我性格好,心细,会关心人,所以战友们也都非常信任我,他们出公差,住院,探家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枪支交给我保管和擦拭,谁的东西找不到了都问我,尤其是我做了副班长以后,就更像大家的家长了

  那时候,我也确实很红,《前进报》几次登过我的事迹和照片,在我们二营,连续两年新兵入伍的第二天都是由我去给作报告,介绍我是如何安心部队生活,做一名好战士的。(现在我的讲稿还保存在家里,30多年了,舍不得扔掉。)   挖煤,可不是个简单的工作,不说多么劳累,光是害怕就让你受不了,漆黑的巷道里,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个黑黢黢的排架都像面目狰狞的厉鬼一样非常可怕,由于地壳的压力和地下的潮湿,它们每天都幻化出不同的怪异面孔,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吓你没商量,我们头上戴着一个很小的矿灯,看哪里哪里亮,不看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暗,我那时候才十七、八岁,本来胆子就小,特别是连队刚刚看了几部特别恐惧的电影,《画皮》、《蝙蝠》、《红蝙蝠公寓》,我又是个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走进巷道里忍不住就想那些可怕的镜头,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我的工作是负责运送炮泥,每天必须一个人多次往返于在巷道里,特别特别的害怕,又不敢说,那种感觉简直要崩溃了。

  在这十个月的挖煤工作中,由于休息不好,干活又拼命的卖力,我的身体开始坚持不住了,肺内感染,发烧,咳嗽,四肢无力。但是我很少休病假。一直带病坚持工作。在挖煤的过程中,我的两位战友因事故失去了生命,他们一个和我一样刚刚入伍几个月,还有一个差几个月就要复原回家了,还有四个战友因事故成为了残疾所以和平年代的军人依然要把自己的宝贵青春无私的献给部队,献给国家,想想那个年代的人真的和今天的年轻人不一样,那时再苦也不觉得苦,再累也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那股精神高于物质的干劲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第一年挖煤结束了,第二年又开始打石头,因为我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一回我被安排做保管员,管理工具,炸药等物品。我依然保持着学雷锋的好传统,为大家服务。对于自己的保管员工作更是兢兢翼翼,一丝不苟,不仅熟知熟记各种工具,还对哪一件工具谁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情况了如指掌。

  打石头离不开放炮,我们用的炸药都是把整管的炸药砸碎了用药面,把两三箱炸药倒在地上,用斧头一管一管的砸碎,在用筛子筛出杂质,炸药的味道又苦又涩,飞到里鼻子里非常难受,呛得人直打喷嚏。送药更是即艰苦有危险的工作两只手一边抱一包炸药面,陡峭而布满冰雪的山坡全靠两只脚一步一步的攀登,稍不注意就会滚下山坡,有时候药面被风刮到里眼睛里,即不能揉,也不能擦,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其实作为保管员,我呆在库房里就可以了,谁领料谁处理这些问题也是很正常的,可那时候,为了政治上的进步,就是这样拼命的干,就怕自己没有事情干,不断给自己加码,打石头持续了一年,我也这样兢兢业业的干了12个月。

  第三年,我们连队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去伐木,一部分去部队小工厂做工人,我幸运的被安排进小工厂给厂长当通讯员,兼保管员,少挨了不少的累,虽然不在第一线,但是我依然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保持一个新兵的状态,为了学雷锋做好事我还经常利用星期天去当地的敬老院做义工,在自己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还把自己节省下来准备寄回家的津贴费给敬老院的孤寡老人和孤儿每人买了一双袜子,当时真的是把一颗红心交给党了。

  当兵第二年,我就成了老兵,在部队论资排辈的现象非常严重,老兵欺负新兵是家常便饭,好像只有我另外,对新兵向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所以那些曾经被我照顾过的新兵都特别感激我,今年的六月五号,我突然接到一个来自于大连的陌生电话,接通以后一个声音颤抖着喊起来:“老班长啊,我想了你30年啊,今天终于找到你啦”原来是一个叫刘景绪,当年的新兵打来的,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回忆起了我的几位新兵兄弟,戴连文、吴再斌、郑庆华等等,他们没有忘记我当年是怎样的疼爱和关心他们的,30多年的战友情义真的是没齿难忘,太珍贵了。当兵那几年,每年老兵复(言情小说网:www.6969xs.cc)员的时候,抱着我痛哭的战友最多,现在想起来还禁不住眼眶湿润,深有感触,我对别人的付出真的没有白费,虽然很多人已经见不到了,但是我很知足,也很欣慰,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董新利、熊一霄、王军。邵志明,马新民等等。

  我当兵的年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人们把政治生命看得高于自然生命,入党是每一个军人都非常向往的事情,说实话。论表现,论觉悟,我最应该第一个入党,但是,虽然是军队,可不走关系,不送点礼物,也是很难的,除非超期服役,所以,我当了三年兵,做了三年的先进,复员的时候却没有入党,部队评立功人员的时候,我的票数第一高,可是宣布的时候却是别人,这些都让我感到非常遗憾甚至痛苦了好多年。

  1983年,我们告别了火热的部队生活,一起复员回到了阔别3年的老家抚顺,开始了新的征程,几年后王俊奇因车祸不幸离开了我们,可是我们还是四个兄弟,一位叫姚玉琦的战友,和我们相处的非常好,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的是陈立春,我们走得最近,他和我以及我的家人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几乎我家的所有事情他都跟着操心费力。我妈妈去世哪天,他也和我们一样,哭得昏天黑地一晃30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年十七、八岁的壮小伙了,岁月的风刀霜剑已经在我们的脸上刻下了年轮的痕迹,但是,岁月的更迭抹不去我们对部队的深切怀念,从部队里带回来的友谊和真诚永远不会改变,有一句话叫:“当兵后悔一阵子,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话一点都不假,虽然我在部队吃了那么多的苦,虽然部队给我留下了很多的遗憾,但是我不后悔,我的部队情节依然很浓,虽然从外表来看我似乎不太具备军人的特质,但在骨子里,我的军人气质一点也不逊色,这一点在前几年看电视剧《士兵突击》的时候,我自己感觉得特别明显,我还是钟情于军旅生活的,我喜欢许三多那样的军人气概。我感谢那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我难忘我的军旅生涯,我希望今天的年轻人也体验一下我们当年的生活,感受一下那个年代革命军人的情怀。  

  向火红的八一军旗致敬!

  向我昔日的战友致敬!

  一日为军人终身是军人! 

  今生无悔,军人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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