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都好了吗？”他进门后先问那位前台老师。
“嗯，都到了，在会议室里。”她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房间。
很明显，那是个会议室，隔着玻璃墙，我看到里面坐了至少十个人。他们齐刷刷地向我投过来目光，有人面目冷
静，有人略带微笑。
“走吧。这是我们学校欢迎新老师的一个特色。没事的，不用紧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一边鼓励我，一边
推门。
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不就是新员工入职嘛，有必要这么大排场吗？估计要是再多点鲜花和掌声，多一群记着和
粉丝，那就不折不扣的成了明星见面会了。
不过，事实是除了记着和大批粉丝外，他们这边确实有鲜花和掌声。
“大家好，这位是新来的唐老师。我们欢迎他做个自我介绍吧。”林校长说完后，一阵掌声立即响起。接着，那
位高老师从桌子上拿了一束花递到我手上，并说：“欢迎你，唐老师。”
掌声虽说不怎么热烈，但足够能渲染氛围。我感觉自己的脸色一下子变成橙红，又接着变成紫红。我有些不知所
措，并且确实很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样的环境下说什么好听的话，再说，手里那束花太沉重，以至于我想将
它扔掉。
我有些口吃，我把自己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要干什么等等特别无趣的事情串联起来说了一遍，我觉得自己有
些愚蠢。
又是一阵掌声。接着，校长请我坐下，并跟我一一介绍其他员工。
欢迎仪式结束后，校长将我留在会议室。他从之前准备好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纸推到我跟前，说道：“这是入职
合同。声明一下，一个月试用期后才会是劳务合同。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第一行就是大问题。有一个空格是要填写职务的，可我还没考虑好。为了掩饰，我把合同翻到第二页，先从签名
和日期开始。
我的小把戏立马被他看穿。他问我：“唐老师。为什么职务一栏要空着？”
我吃力地抬起头，吃力地望着他，然后吃力地回答：“我确实没考虑好到底选择哪一个，因为……因为……”
我还在支支吾吾的时候他替我回答了，“因为不自信？”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做教师不自信还是当助理不自信？”他又问。
“不确定是哪个。”
“怎么会不确定？怪不得刚刚躲在洗手间吸烟。”他笑呵呵的自问自答。
我再一次将他和老王联系起来。他们都是那一类喜欢问别人问题的人。我不清楚问题是否是他们自娱自乐的重要
组成部分，但我肯定，他们一定在发问过程中享受到了我这辈子都难以理解的快乐。我恨这一类家伙。所以我不
再回答，反而一言不发。
呆若木
鸡似乎成了我近段时间的专利，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意识在呆若木
鸡来临之前去阻断它。
这时，他从我手里拿过合同，在我空出的那一栏写上了“校长助理”四个字。我正在疑惑，他回答：“这份工作
比纯粹的教师更能锻炼人，也更具挑战性。我记得你在简历上写着要做个‘文能起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的人，我觉得这是你实现这个目标的最好途径，我也相信你肯定能做到。所以原谅我自作主张，等你觉得你真的
不适应的时候，我再让你做回你的教师，你看怎么样？”他解释的有头有尾，问的也很圆滑。
我不做声，只是一味的想沉默下去。
老王是个混蛋。我选择离开他，他却把自己的灵魂嫁接到面前这位林校长身上。他们是一丘之貉，他们都喜欢控
制别人的生活。想到这里，我突然想爆发。我却不敢。我怎么好意思呢？于情于理，我都是被照顾的对象，只不
过这份照顾对我来说有些太牵强。
当初老王就是这样。他以为自己的想法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关照，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所以，现在摆在我面前最
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我该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对校长说：不要自以为是，不要当第二个老王。但我又不想在这种场合提老王半个字。他在
我心里的位置是唯一的，即使我们分开了，我依然坚信我给他留着位置。我更不想将老王之外的第二个人装进心
里，所以当我发觉林校长和老王万分相似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万分矛盾。
“就按照您的意思吧。”我最后终于忍不住。我不想耗下去，不想过多的思量老王，我心里非常清楚，再这么下
去，说不定这个林校长还真的会变成另一个老王。（言情小说网：www.6969xs.cc）
“那好。是这样的，待会高老师会给你一个文件，上面有校长助理这份工作的具体内容，你看一下。另外，晚上
去吃饭，然后K歌。说实话，大家盼望这一天很久了，都憋着劲想出去好好吃吃好好玩玩。怎么说呢，你是及时雨
啊。”他再次笑了。
他和老王不一样的地方是他没有老王那么忧郁，更没有老王那么
阴沉。他是阳光的，幽默的，他能让人轻松。
夜里的计划如约而至。
饭桌上，我坐在校长旁边。不停的有人为他添酒，为他送上祝福。几圈过后，他明显有点上头，扭过脸对我说：
“别看这些同仁平时一本正经得教书育人，下班后他们比谁都活泼。一个个就像吸过大烟似的，要多疯狂有多疯
狂。”他几乎快要站不稳，差点倒在我身上。“待会唱歌的时候你一定要露两嗓子，你听到了吗？”他拍着我的
肩膀，眼睛都快睁不开。
当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时候，那个坐在我正对面的朱老师一言不发。他是市场部的经理，下午见面的时候他就是
这个模样。他意识到我在看他，朝我点头笑了笑。我回敬他，并低下头。
没过两分钟，他突然跑到我跟前问我：“你住哪里？”
我一下子想到了老王。他当初问我我累死的问题。所以我一时半会不确定怎样回答。
他又说：“没别的意思。林校长提起过你刚到苏州不就，住的旅社。你看，他今晚喝得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待会
肯定要开个房间。所以”
我建议你晚上就不用过去了，到时候唱歌结束后可能会比较晚，你一个人不太安全。反正标间有两张床，他一个
人也睡不了。你看怎么样？
朱老师问的意思我很明白，而且我佩服他讲话既条理清晰，又委婉简明。这种点到为止的说话方式让我没必要觉
得别扭。所以我出口便答应了。他再次点头微笑，回到自己的座位。
唱歌前，朱老师已经安排好酒店。他跟我交代了一下，给了我房卡，又解释说自己不喜欢吵闹，就在楼下等着，
到时候等我们结束时直接送到酒店。
房间里
乱糟糟的，大家拿着麦克风几乎是在耍酒疯。林校长在大家的强烈邀请下唱了一首英文歌，我只知道是西域男孩约翰列侬的歌。接着是我，毫无疑问，《
黑色幽默》。这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只要我去KTV，绝对会唱这首歌，要么是在开
始时，要么是在结束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