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是陈青蒿和贝贝。
贝贝扑到贝棠心的怀抱里,说:“姑姑!你的手机打不通呀!青蒿
叔叔打了很久,我也打了很久,为什么呢?”
贝棠心顿时脸红,一整晚她把所有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根本没留意手机。
“手机没电了!”江昔艾替她解围。手机刚好留在走廊鞋柜上她的包包里,此刻她已握在手里。
陈青蒿凝视着贝棠心,一脸愁容:“我很担心你。”
他似乎一夜未眠,身上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和
短裤,胡子也不剃,有些邋遢,可见他急迫的要见到贝棠心。他显然在极力挽救和贝棠心的感情,可惜她的心早已经离开。
“棠心,今天我们一起滑冰你说好吗?我答应了贝贝。”陈青蒿说。
贝贝仰起小脸,摇贝棠心的手问:“姑姑,好不好?”
贝棠心看一眼江昔艾,没有回答。贝贝还在询问她的意见,三个大人一时僵在门口。
江昔艾知道贝棠心在她面前不好开口,他们需要单独谈谈,她识趣的牵过贝贝的手,说:“贝贝,阿姨给你弄了好吃的早餐,我们先到厨房去好不好?”
江昔艾和贝贝进去后,贝棠心跟陈青蒿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
贝棠心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坐下,温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落在她的身上,她拿了片落叶,放在手心,等风来把它吹走。贝棠心实在不知道该对陈青蒿说什么才是。
充足的光线底下,陈青蒿完全看不出贝棠心的心情。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昨晚喝醉了?”
贝棠心看着他,点点头。
“很不开心?”陈青蒿问。
贝棠心吁了一口气。她很开心,谁说她不开心了?连她自己都难以解释自己的心情了,此一时彼一时,可见她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只不过,她快乐的情绪已经与他无关,她不快乐的情绪也不会再与他扯上关系。
贝棠心把自己的心理变化理解成是变心。是的,她变了心。
一个人变了心,心灵上同样受到震荡,只不过那是残忍而无奈的,贝棠心只能淡淡的说:“不开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陈青蒿不能理解的看着贝棠心,眼神像一头受了伤的猫。
贝棠心苦笑,她和陈青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和江昔艾的正在开始,贝棠心早已有了决定。
“棠心——”陈青蒿欲言又止。
贝棠心只好说:“青蒿,该说的那晚我都说了,我不想再重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看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贝棠心叹息:“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我觉得自己该负上责任。”
“何必让自己去承担这些呢?我觉得我们太多方面都合不来,也没有共同的生活目标。”
“如果你不想去香港,那么就不去,为什么不给我机会?”陈青蒿酸涩的问。
贝棠心却斩钉截铁的说:“我以为你会是个例外,可是你还是跟以前我遇过的人一样。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我们就让彼此自由吧。”
陈青蒿沉默了。
贝棠心看着她,感觉有些什么在啃噬着她的心。和以往的两段感情无异,霎那间的火花,来不及燃烧心已走远。她在感情上从不拖泥带水,走不下去了就得挥手说再见,这一次竟然也不例外,只是她始终不清楚问题的症结,她只知道,以前自己也说过一样的话。
陈青蒿突然问:“我们之间出现了第三者?”
贝棠心一怔。
陈青蒿素来木讷,没想到他也有敏感的时候,然而贝棠心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江昔艾,她也不能跟他继续发展下去。她摇头否认:“没有。”
陈青蒿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贝棠心没有抽开,任由他握住片刻,心里渐渐有点难受,最初那种心动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她对他真的已经没有感觉了。
女人的心,千变万化,难以理解,可是一旦离开,再大的挽留也枉然。陈青蒿深深意识到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力,并不想继续苦苦纠缠。
陈青蒿站起来,什么也不说,黯然离开。
贝棠心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有片刻的呆滞。她吁了一口气,兀自在树荫底下坐了好一会。
回到屋里,来到小小的厨房,只见贝贝在吃着江昔艾做的面包煎蛋,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贝棠心,她立刻问:“姑姑,青蒿
叔叔呢?”
贝棠心坐到她身边,说:“他回家去了。”
有些话不需要说明江昔艾心中自有数,她没有问起,只给贝棠心准备她的早餐,贝棠心悄悄的搂了搂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滑冰计划全泡汤,贝贝马上嘟起小
嘴表示失望。
“这里可以吊一斤猪肉了。”贝棠心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
嘴唇。
贝贝质问:“
叔叔为什么回家哦?”
“叔叔不舒服,今天我们就不滑冰了,我们玩其他的。”贝棠心哄她。
“姑姑,青蒿叔叔不在,你也可以带我去。”贝贝不放弃。
贝棠心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姑姑今天也不舒服,腿软。”
江昔艾噗嗤一声笑了,手一抖,壶里的热饮都斟出杯外来,贝棠心抬起头看着她,向她眨眨眼。
贝贝就扭过小脸,一脸迷惑的问:“姑姑,你家大厦又停电了么?”大厦停电,被逼爬七层楼梯往往让贝棠心隔天双腿发软,这是不时都要发生的状况。
贝棠心却一副坦白从宽的姿态:“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太色了。”贝棠心一本正经的回答。
江昔艾又笑出声来,贝贝眉心深锁,继续问:“什么是太色噢?”一脸迷惑。
“太色就是这样这样这样!”贝棠心揽过贝贝的小脸,胡
乱的亲了她一把,又搔她的痒,把她逗得笑呛了气。
江昔艾摇头,陪着她们笑起来。
贝棠心就是有逗人开怀大笑的能耐,江昔艾经常是打从心里的折服。也许,那无非只因为她爱她,爱一个人,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美妙的乐章,哪怕只是平常小事都让人好像吃了笑药要发自内心的笑出来;爱一个人又让人如沐春风乐趣无穷,每一口呼吸都是甜蜜而舒畅的。
江昔艾站在贝棠心身后,贝棠心把头轻轻枕在她的胸怀里。她突然回头去拉住江昔艾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贝贝看见,不知恁地,马上歪身过去缠住贝棠心,伸长双手要求她抱,贝棠心点一点她的鼻子没好气说,“你这个醋坛子,手脚都那么长了,还要人抱?”
江昔艾笑:“这不就是遗传了么?”
贝棠心的脑部神经仿佛受到了轻微刺激,她吓了一跳:“是吗?”完全的当局者迷。
那个中午,三个人一起去吃麦当劳,之后还是到溜冰场玩了一会。
贝贝回去后,江昔艾拿了贝棠心的手机到房里来充电,顺便把电话簿里的陈青蒿的名字改回来。
贝棠心躲在她身后悄悄看了一会,突然伸手把自己的手机接过去,在电话簿里翻到“江昔艾”,她按呀按的,把她的名字改成了“爱我的人”。
江昔艾一看,忍俊不禁,她问贝棠心:“为什么是“爱我的人”而不是“我爱的人”?”
贝棠心马上做了个恍然大悟状,她放下自己的手机,跟江昔艾要过她的,又在她的电话簿里把“贝棠心”翻出来,然后又按呀按的,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我爱的人”。
江昔艾的脑筋一时没转过来,等她弄明白了,马上失笑:“这有什么分别呢,你就是爱占人家便宜!”
贝棠心用力撞了她一下,“人家的第一次都给了你,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好不。”
江昔艾抢白,嗔道:“你就第一次,人家就不是?”
贝棠心一把搂过她:“知道了知道了!人家就是个玉洁冰清的纯情玉女,周慧敏卸任后就你最新上任,我呢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大魔女可以了吧?”
江昔艾觉得自己受之无愧,她说“当然了,难不成你还有资格抢玉女掌门人名衔么?”
“我也是纯情的。”贝棠心表现得很无辜。
“你这副德性也叫纯情?”江昔艾打量贝棠心,装出了一脸鄙夷。
“我哪副德性了?”贝棠心叫冤之余却不打自招:“我不过就十几岁的时候把色情片啊色情小说当功课来做而已。”
江昔艾顿时脸红。她暗忖,真是什么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江昔艾的环境毕竟跟她不同,想坏都坏不起来。
贝棠心最后为自己做出结论:“人家是遇到你才起了巨大变化,说到末还是你捡到了便宜。”
江昔艾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贝棠心最爱看江昔艾笑了,情到深处,她将她一拥在怀。
每每到了这一步,江昔艾总是难以自控的脸红心跳,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贝棠心却突然说:“没有!”
江昔艾睁开眼睛,好奇的问:“什么没有?”
“没有人要亲你。”
江昔艾难为情的推开她,贝棠心却一脸坏笑把她搂得更紧,一口亲上她的唇瓣,江昔艾故意不做出任何反应,贝棠心只好自顾自对牢空气做亲吻状。
江昔艾才被逗笑,贝棠心已经温柔的吻上去,酥麻的感觉如电流一般遍布江昔艾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贝棠心抱住江昔艾,缓缓把她放到床上去。她凝望着她笑弯了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自从那次江昔艾到她家过了第一晚以后,她就不由自主的迷上她的笑容。
贝棠心看着看着,出其不意俯下脸在她耳垂上用力一啄,江昔艾叫了一声,贝棠心说:“哎哟,我不小心又签了个名!”
闹了一阵,贝棠心突然停下来认真的问:“小艾,为什么从来不曾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呢?”
江昔艾脸上的表情慢慢退了下来,她沉默住。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笑了。
对于江昔艾,身世曾经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尤其在小时候。这个匮乏破坏了她身心上良好的发展,让她在人格建设上也有了偏差。表面上她开朗乐观,暗地里她却自信心不足。然而遇到了贝棠心,她已经忽略了这个长期笼罩在心灵上的
阴影,因为她已经满满的占据了她的心。
&e(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msp;原来,她已经很久无暇回顾惨痛的往事了,而这个话题在此刻只显得破坏气氛。
“这个问题需要你想那么久么?”贝棠心疑惑的看着她。
江昔艾平静却坦白的说:“我没有家人,一个也没有。”
“他们都不在了?”贝棠心问得很谨慎。
有了贝棠心之后,江昔艾觉得她就是她的家了。她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她,自觉是多么的幸运和幸福。
江昔艾说:“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你是我的唯一。”
这种答案完全在贝棠心的预期之外。
她微笑着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紧紧把江昔艾搂在怀里,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江昔艾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她的手直抵心房。
江昔艾的依赖完全激发了贝棠心对她保护的心理欲望。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让一个女生产生如此大的归属感,心里又受到巨大的激荡。她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甜蜜,神奇,温暖,激动,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这种感受,恐怕今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那一晚睡去,贝棠心梦见了她们的未来…。
她们有一幢很大很梦幻坐落于花丛中的白色楼房,充沛的阳光仿佛来自西岸,风中有馥郁的玫瑰花香和草莓香。可是,不知恁地,江昔艾却不在她的视线内。在一片朦胧的幸福感之中,隐约钻入贝棠心耳里的尽是江昔艾来历不明的哭泣声。于是,她一整夜都在寻找她的踪迹,却无论如何也找不着。她们之间,仿佛被一层什么魔障间隔着,让她们看不到彼此…。看到人影的那一刻,贝棠心惊愕于那竟然是孩童时代的江昔艾!只见弱小的她衣衫褴褛,只顾埋头啜泣,非常无助…。
贝棠心终于惊醒过来,沙哑的低唤了一声。
她紧张的观察身边的江昔艾,还好,她安然无恙,睡得十分安稳。
贝棠心前去抱住她,低声说:“如果迷路了,记得你还有我,还有我…”
一个星期后,贝棠心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神秘电话。
一把粗鲁的男声在问:“你是贝棠岳妹妹?”
“是,你哪位?”贝棠心诧异。
“你哥哥让我们找你,你什么时候可以把他欠的钱还清?”
贝棠心的血液刹那间凝住,她万万没想到哥哥的债主会找上她这里来了。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借高利贷的“大耳窿”?
黑社会?恶霸?小混混?
“他欠下多少?”贝棠心镇定的问。
对方说了个数字,对于贝棠心而言,那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这让她惊呆不已。
傍晚回家,她看到不远的地面上有个男人的斜影。是个男人,踪迹鬼祟,畏缩地躲在柱子后猛抽烟。
贝棠心走过去,下意识扭过脸,马上愣住,男人竟是他久违的哥哥贝棠岳!那如同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脸孔和神态让贝棠心呆在那里,仿佛看到了自己!
贝棠岳把香烟扔在脚下,踩熄,抬起头看着她,有数秒钟的沉默:“棠心。”
贝棠心只觉得生气,她按耐不住怒气连珠带炮的骂:“哥,你脑子进水了,你让那些人找我?你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他们?你想我跟你一样迟早横尸街头吗?”
贝棠岳继续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说话:“我是走投无路。”
贝棠心深深叹息,她看进他的眼睛里:“你竟然还有命活着。”
贝棠心一想到他欠下的那一笔债,马上浑身无力。别说他这等无业游民无法应付,就算是她这种打工一族也未必能如期摊还。高利贷是什么概念?一天不还清,永远也休想还清。百分百拖欠的人最后不是跳楼了就是“走路”了,几乎没人会例外,而贝棠岳欠下的数目,早就随时间挖出一个无底深潭,要多少要多久才填得满?
两个人相对无语了。
“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另想办法。”贝棠岳失望的说。
“哥….”贝棠心心软,声音颤抖,她哥哥回头看着她。
“你怎么就不想想,我拿什么来帮你,难道你要我去卖肉吗?”
“我知道,你当我没有出现过,我不怪你。”
“去看一下贝贝吧。”贝棠心声音软下来。”
“她好吗?”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的光芒。
“一个有
爸爸等于没
爸爸的孩子,你觉得她能有多好?”
“你继续帮我照顾她。”
“哥,你现在住在哪里?”
“朋友家。”
“你身上有没有钱?”
“足够让我搭车离开这里。”
贝棠心把皮包里所有的现款都掏了给他。
贝棠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哥哥看到了,却下意识垂下头回避,他说:“我走了,替我照顾贝贝。”
“哥,你先到另外的地方避避吧。回来的时候,我会替你找份工作…”
“我有自己的事。”
“你要干什么?”贝棠心不由得惊慌。一个人走到穷途末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她不想自己的兄弟那么坎坷。
“你放心,除了杀人放火,我什么都做。”
贝棠心对他失望:“你非要如此过活吗?为什么你不能实际点呢?”
“我已经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
贝棠心苦笑。
这样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是那天的贝棠心对自己也对江昔艾说的话,没想到此刻也从她哥哥口里说出来,可情况却是天渊之别啊!
是同胞兄妹才说出了相同的话语么?
贝棠心十分不忍,当下心里万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