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三
  军训开始前总会陆续不断的开各种班会，中雾和邹凯在学校无所事事地逛了两天之后同寝的其他同学才回来。邹凯和中雾一样都不是爱说话的人，那几位自恃是本地人竟也不来主动跟两人说话，他们几个倒是很亲热地凑在一起，直到班会后中雾才知道他们的名字。邹凯跟中雾说：“上海人挺傲啊？”中雾道：“说不定他们还觉得我们傲呢。”邹凯在很多方面和中雾相象，最为接近的除了沉默外就是两人都是独行侠，即使两人几天里相处不错，依然没人提出一起做些什么事情。中雾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结伴行动，但他永远是被动接受的一方，此刻的寂寞那么熟悉，他反感却不排斥。几次下楼吃饭的时候想叫上刘以川，可是总在他楼下徘徊后打消这个念头。他想就算在一个学校，可是已经不再属于同一个生活圈子了吧，他该有自己的生存模式而不需要自己。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伤感的离开，即使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因时间和地域的差异消磨，就算是陈靖椽也不例外。自己一直想尽办法找他，可他找过自己吗？他真的需要自己吗？沮丧就像在抚摩自己喜爱的刀刃，往往在不经意间将自己划破。中雾将跟所有人保持着有效安全的距离，不想再被臆想的幸福伤害，也不想再用温柔的心撞击厚茧妄想接触到对方同样柔软的地方。

  中雾在第一次班会上自我介绍时就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回到座位，埋下了头仿佛一个极度自卑的孩子却绝不是害羞。中雾不知道自己的寡言，低调的个性，眉宇间的忧伤震慑了所有投向他的目光。他的简捷竟使后面的同学忘了上台接着介绍自己，静了半晌才有一个男生上台，用很自信的声音说：“我叫富开。”接着他主动说想担任班长，他的话一下把原本追随中雾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大家都想看看未来的班长是个什么样子，中雾也抬起头看了眼，短短的头发中间搀杂着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扎眼，相貌算不上英俊，却很有股统摄全场的气势。这样的人或许就是天生具有领导才能的人，中雾这样想又低下了头。跟富开的第一次照面没能让他产生额外的感觉，中雾淡然的性格让他一直对追逐名利的人没什么好感。

  那天班会结束，中雾低头准备离开，中雾不喜与人交谈，等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拍了他一下说：“佘中雾，我是杨芳，你记得吧？”中雾看了眼前面的女生隐约记得刚才好象是有个人自我介绍叫杨芳，就点了点头。杨芳笑着说：“你一直这么不爱说话么？”中雾又点了点头。杨芳似乎有点嗔怒地说：“喂，美女跟你说话你就光点头啊。”中雾就放肆地将目光锁定在她脸上然后在她每个部位游走一便，最后像下结论地说：“是很美。”杨芳被他看的脸红，听到他的结论更害羞了，心满意足地说：“那你还不跟我多说几句。”中雾蹙着眉说：“我不太会说赞美的话。”杨芳对他的答案竟也颇满意心想不会甜言蜜语说明老实，窃喜中雾对她的评价，脸上却不显出高兴说：“那就说点别的，我家在长春，东北的。”中雾说：“听出来了，挺远的。”杨芳说：“你还等我问你是哪的啊，自报家门啊。”中雾说：“我家在沈阳，也是东北的。”杨芳惊喜地说：“老乡啊，那我们得好好聊聊啊，以后靠你多关照了。”中雾看到了分手的路口说：“我们好象不在一个方向了吧，我先走了。”杨芳急道：“你还没给我电话号码呢？”中雾说了一串数字，杨芳慌忙拿出手机往里输入，趁这工夫中雾说：“我先回去了，再见。”

  中雾一进宿舍，一个同学就操着上海话笑眯眯地说：“不错嘛，杨芳是我们系最漂亮的，你到手了。”中雾听不懂，但看他的神情又听得杨芳两字大致想到他说的什么就摇了摇头。那同学笑了笑换成普通话说：“那哥们我可下手了，这个也不错。”说着递过来个电话号码，说：“人家特意嘱咐我给你的。”中雾接过随手就放在了床上，没去看一眼。

  接着几天中雾接到不少类似的纸条，同屋几的上海同学不怀好意地说：“看不出你小子，不吭声胃口倒不小。”中雾也不在意，倒是邹凯对中雾说：“他们妒忌你呢。”中雾暗自乍舌，现在女生倒挺开放，这么主动。

  各种会议之后就是军训了，一天最好的时光除了晚上就是期间休息那紧迫的几分钟了。所有人叫苦不迭，成双结伙地抢阴凉处纳凉聊天。中雾不喜坐在人群里，就独自坐在最热却无人的空地上。刚坐下却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同样坐在烈日下，也不喝水也不动，中雾忽然觉得个画面有种凄婉的美，凝神看那人嘴脸却是班长富开。富开面目平静，额头上的汗熠熠发光，眼神复杂中流露着大面积扩散的伤感和迷茫。中雾发现自己被这个人吸引了，他和讲台上盛气凌人的样子判若两人，这样的样子在中雾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而又深刻的影象，他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像极了平日的陈靖椽，中雾敏感的神经轻微地痛了一下，他想不到在多年后富开再也没让自己的情感留露哪怕是眼神。

  在这时一个校保安走到他身边问：“你们班的佘中雾在不在，转告他门口有人找。”中雾奇怪猜想着谁会来找他，跟教官打了招呼就向门口走去，兀自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富开强烈而直接的诱惑着他，他回头向那里望去，结果教官吹了哨子，班级集合了。

  中雾想着富开给他带来的冲击，低着头走到门口，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惊喜叫他，他抬头见到不远处向他走来的陈靖椽！这个多少次出现在他（言情小说网：www. ⑥⑨⑥⑨xs.㏄）幻想和梦里的重逢的图片，多少句精心准备的重逢的话语在瞬间失色，他甚至感觉自己在梦里，然而陈靖椽就那么真实的向他走来，张开双臂。陈靖椽几乎没再长个头，一身黑衣中长头发光泽刺眼，脸上的伤痕已经不太明显，依然消瘦，他笑着走过中雾懵懂的童年，走过中雾的思念。中雾几乎要跑过去回应他更热烈的拥抱，拥抱那个熟悉炙热的躯体，将里面的灵魂和自己融为一体，可是他发愣的工夫，陈靖椽已经走到他面前，当中雾抬起僵硬的手臂想拥抱他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下规矩地放在身体两侧，父亲的脸闪过，中雾心灰意冷，说：“我不认识你。”然后不顾他的叫唤转身跑回教区，泪水已经涌上了眼眶，可是中雾坚决地忍住，他告诉自己坚强，坚强的足以拒绝陈靖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