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七章

七
  陈靖椽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对于中雾的说话也置若罔闻。中雾拥抱着这个令他曾经梦回千百次迷醉的身体，感受着这个穿透生命的信仰。原本一切都那么简单，回手就能抓住的东西，只因为那些偏离了温柔的本意凋零。空气中重新弥漫起往日的温度，中雾甚至听到风过树梢的瑟瑟声，好象在为这一刻感动悲泣，只是这样的感觉已经不足以让中雾觉得更贴近彼此，他迟缓而坚定地将唇凑了过去，恍惚的陈靖椽就像一个被人驯服的小兽，乖巧迟钝，面对中雾的吻不避不闪，温顺得让中雾心痛。

  近了，贴近了，中雾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体验着生命中最大的冲击，一个属于自己和自己深爱的人的吻，一个长年潜伏在梦境想象中的吻，一个背负着太多感情和痛苦的吻。有那么一刻，中雾一片空白，所有的触觉在这一刻完全丧失，所有理性和犹豫彻底沦陷，所有的神经都迅速集中在唇上。那足以令生命颤抖的唇轻启，配合地伸出湿润的舌尖，然而不等中雾含住这鲜红的骚动，陈靖椽忽然惊慌地挣脱中雾的怀抱，把脸迅速扭向一旁，惶恐地说：“你干什么？”马上又恢复了痛苦的神情，更多了分懊恼和自责说：“对不起，中雾，对不起，是我错了。”中雾不知道他说的对不起是指刚才的吻还是他父亲对自己父亲所做的事情，不过无论哪个都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否定的。对不起不能否定他父亲所犯下的错，更不能否定自己对他炽热的感情。

  陈靖椽已经痛苦万状地蹲在一旁，双手扶头，手指插入他浓密而乌黑的头发。中雾努力搜寻他的目光，那目光变得涣散暗淡，不再是往日的倔强坚强，只是让中雾更揪心疼痛的呆滞。中雾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可陈靖椽本能的一闪，跟中雾说：“你先回去吧，你还要上课，我一个人就可以。”中雾摇头说：“我今天哪也不去。”陈靖椽在那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和威严说：“你快去上课，我不需要你陪。”中雾的心一紧，知道他无论如何不会再让自己呆在这里了，迟疑着挪动着脚步，走向门外。繁华的街，掩盖不了落寞的感觉，那种铺天盖地的伤感盘旋在中雾的上空，久久不散。

  不记得从哪节课开始，富开就开始坐在中雾身边，这多少给了处在黑暗世界的中雾一丝慰藉。这一天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英语老师在台上讲得热火朝天，中雾却满心都是陈靖椽。忽然一只笔点点中雾的本子，顺着望去却是身边的富开的手，富开眼睛仍没离开老师，缩回手后立刻刷刷在本上记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像女生一样整洁干净。中雾也记笔记，但是从没像他整理得如此干净，而他密密麻麻的字体好象自己烦乱的心情。英语课小小的溜号尚可解释，解剖课的错误就不可原谅了。解剖课上中雾魂不守慑地把玩着刀，教授在前面将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在和他同组的几个女生发抖的时候，他的【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net】刀脱手而出，划破了尸体的脸，而尸体则诡异地笑了一下，几个女生尖叫了一声，课堂乱作一团，中雾也知道犯了难以饶恕的错误，课后被叫了出去训话。

  富开一直等到教授训斥完他，跑过去跟教授说中雾平时很谨慎，成绩也很好，今天是有点不舒服。中雾向富开投去感激的一瞥，富开微微一笑。下课后富开问中雾要不要去上晚自习，中雾犹豫了一下说：“不去了，我去看看我哥。”富开问：“你哥到底出什么事了？”看中雾似乎不愿意说，又把手搭在中雾的肩膀上说：“不管什么事，想开点，你这么迷糊下去可不行。”不等中雾说什么，刘以川迎面走来，富开跟刘以川点头示意，然后就自然的把手拿开说：“我先回去了。”刘以川皱了眉说：“他跟你神神秘秘说什么呢？”中雾说：“没什么。”刘以川靠近中雾身边说：“你小心点他，总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中雾低喝道：“说什么呢，都是朋友。”刘以川不再说什么，中雾也懒得去找出什么新的话题，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匆匆往校门走。刘以川跟了上来问：“你去哪呀，天都快黑了。”中雾说：“老大，我要不要把日程都向你汇报一便啊。”刘以川笑着说：“我倒不介意。”中雾笑了下，却不想再逗下去说：“我去看看我哥。”刘以川说：“你哥回来了，他没事吧？”中雾说：“我看他情绪不太好，我这就去陪他了。”刘以川跟他告了别就站在原地发愣，中雾隐隐感觉刘以川想和他说什么，然而终究心急陈靖椽而没多停留。

  陈靖椽家的门应手而开，和中雾走的时候一样。不过屋里黑洞洞的跟一只猛兽的巨口，充斥了另一种令人窒息的阴森。尤其是中雾叫了几声后，陈靖椽都没有答应。中雾开了灯挨间屋子找，最后在洗手间里发现陈靖椽倒下的身体。陈靖椽安详地伏在浴缸边，一动不动。中雾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失去了跳动了力量。他轻声喊了声：“哥。”却发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陈靖椽一动不动，中雾提不起勇气去触碰他。他害怕伸手触到的是和下午一样冰冷的身体，他又颤抖着叫了声：“椽子？”还是没有反映。中雾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叫道：“陈靖椽？”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大喊：“哥？哥？你别吓我。”

  翻过陈靖椽的身，陈靖椽双目紧闭，不过身体是热的，隐约也能看到他胸脯的起伏，中雾重重舒了口气，又叫了他两声，还是没有反映。中雾皱了眉，不知道他搞什么明堂，不过看他的样子分明竟是沉睡了过去。他抱起陈靖椽，陈靖椽的头一侧就靠在了中雾的怀里，温顺至极。中雾心神荡漾，忽然很想到房间的距离再长点，这种可望不可及的温柔哪怕多停留一刻也是好的。不过他马上恢复了理智，他想知道陈靖椽怎么会睡得如此沉，好象吃了安定一般。

  他把陈靖椽轻放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然后四处巡视。见书房的茶几上放着个白色瓶子，拿起来看，不过是普通的镇痛药，服用后并没有困倦等症状，再倒出来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里面淡蓝色的药片看起来并不是镇痛药，上面印着的标志分明是普通剂量的安定。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吃得多了，竟睡得如此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