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朵王妃到了,从加长的林肯上并不优雅地下来,因为她又
黑又大又肥,
嘴唇外翻,牙龈曝露,跟美几乎毫无瓜葛。可是,她做了王妃,据说她的美貌还征服了他们的整个国家。
昨晚祝晓棠和我一起看了她的照片后,就说“5年前的你去非洲火把节上跳舞,今天来巴顿的人就是你了”。一想到这,我忍不住笑。目光尾随祝晓棠。她依然如常地端着,只是目光扫到我处,
嘴角会不自觉地一抿。我也只是一抿。
我站在经理代表的阵队里,看着蒋志致和祝晓棠前去相迎,王妃只是与大家一一握手,并不给太多说话的时间。最后Y城的官方接待人员,一路将她和随行人员送往下榻的总统套房。而站成一排又一排的我们,只是负责微笑、站立还有集体鼓掌。
杜兰朵一走,场地立刻被清理。我们也各就各位,祝晓棠还要亲自去各个部门监督招待王妃的个中事宜。我和陶真真刚想回自己的部门,就看到外面的一个男人器宇轩昂地走了进来。有些面熟,再细看,我想起来,是陶真真的前男友,他环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陶真真,快步朝她走来。陶真真紧张地收了收脚,想要躲到我身后。
他说:“陶经理,你好。”
陶真真说:“你好,王警官。”
王警官说:“这几天,我都要负责王妃的人身安全,所以要待在巴顿。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陶经理行个方便。”
陶真真说:“大家都是公事,都得公办。谈不上帮助,都是应该。王警官客气了。”
王警官说:“叫我小王就好。”
陶真真说:“前段时间,听说你抗洪立了二等功,回来就升了职。恭喜啊。”
王警官笑,说:“升什么职。看一上任,就派来个棘手的事。”
陶真真说:“没有谁想对王妃不利,所以也只是寻常的保护而已。并不棘手。”
王警官再一笑,说:“但愿。”
二人只是在公事上略作牵扯,并不深入。很快就散了。倒是最后一个问话——王警官有问‘听说陶经理名花有主了’,陶真真立刻堆起笑容假笑,对问题不作任何回应,只说‘要去忙了,恐怕等会祝总监要责难自己’。就这样逃之夭夭。王警官看我一眼,悻悻地说:“你不(言情小说网:www.₆⁹⑥⁹xs.Cc)知道吗?听说,她傍了个大款!”
我对王警官的好印象便由此陡然而下。一个男人对前女友的现任
恋情给予抹
黑,实在令女人不耻。我也只好朝他一笑,就离开。
到办公室,李洋就问:“昨晚……昨晚……”
我说:“昨晚,我和总监吃了一餐饭。后来,就去医院看思侬了。有你想的那样吗?”
“总监桌子上的早餐,是谁带来的?”李洋问。
“反正不是我。”我否认。
事实上,当然是我,我一大早起来做的,自己吃了一份,还带了一份给棠。虽然酒店有供应,可是,我想照顾她。
“你们昨晚没有……那个……啥……”李洋凑过来问,像个好奇宝宝。
我尽力推开他,就回自己的办公室。当然没有那什么啥了。昨晚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我什么都不会,除了KISS,当然我也坚信我KISS的水准一定是地狱级的。因为祝晓棠看着我笑了好多次。我问她笑什么笑。她说我看起来很傻。我原本想要发起总攻,一举将她扑倒在沙发上。可是,刘思侬打电话来。
现在,思侬的电话又打来了。
但是电话那端却是护工。护工说思侬不见了,医院里找遍了,都没有。住院部散步的小公园里没有;楼顶的天台也没有;凡是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都没有。我有些慌神,回到办公室取了车钥匙就出门。
“周青!”祝晓棠在走廊那端叫我。
我转头,说:“思侬不见了。我去找找。”
祝晓棠说:“快去快回。”
我点头便走了。电梯门开,穿着病号服外套薄棉衣的思侬竟从电梯里出来。她抱着我哭,像个孩子。我捋她的背脊,她说她需要我。我试图和她分开,回头看看祝晓棠是否还在。可是,她紧紧地抱住我,不让我松手。
她说:“我去过墓地了,给他上了香。看到墓碑中的照片,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泪水像线一般地落下,我竟说不出半个字来安慰。
她说:“我很冷。”
她发出嘶的声响。我便上前抱住了她。这单纯的关爱,与爱情毫无关系,所以,棠,你完全可以不在意。
我却听见脚步声朝我们走来,是祝晓棠高跟鞋踏在瓷砖上的清脆声。棠在我们的身边站定,她伸手扶开了思侬,说:“来,这有过道风,到我的办公室坐坐。”
我看了一眼棠。她抚着思侬往办公室走,思侬却突然转过身来,挽住我的胳膊。我看着棠……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
棠抬了抬下巴,说:“我喝了酒,你也喝了酒。你怎么去医院?”
我说:“思侬在哭。我怕她有事。”
棠说:“你就不怕我有事吗?”
我有些害羞,有些尴尬,努力说:“你知道……我其实更愿意和你……一起。”
“那就拒绝她啊。”棠说。
我摇了摇头。
棠瞪了我一眼,说:“你不会拒绝,是吗?所以,才和那个男人……”
我心里一酸。棠,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不是因为我不懂拒绝,是因为那夜我太惶恐无助,我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什么比“破”了自己,褪掉一层皮,挣扎出一个口来,然后更能让我活出自己。而思侬,思侬也是一个灵魂在生死界线徘徊的人。我不希望她掉下去,从此活不出自己来,也不让孩子活出自己来。她,不是大家所看到的肤浅地活着。
我说:“我爱你,棠。但,我不能不要我自己。”
棠问:“思侬,是你自己吗?”
我说:“朋友,是我的部分。”
棠沉默,点了一下头,说:“你去。”
我让她留在我的房子里,等着我回来。但是,等我回来时,她已经回去了。但她把所有的鞋子都刷干净了晾在阳台上,齐刷刷的一排,排兵布阵般严谨而有气势。被套也换了蓝的丝光棉——那是我新买的叠在柜子里,想不到这也能被她翻到。她还床头柜的台灯下,留了一张纸条:“听说,你喜欢裸睡。”附一张画得像鬼一样的笑脸。打开衣柜,已被完整换季。衣服很多,自我减肥成功以后就疯狂敛衣,一度发现自己近乎病态。看着那些还挂着标签的新衣服,很多却是五年前的。没有时间穿,也习惯了工作服。棠却发来一张图片,是减肥前后的两套衣服。一大一小,一旧一新,相比之下,大的如瘦身后松弛的皮肤,皱褶层叠,惨不忍睹。
我知道她从未真正生气,接受我对思侬的好,包括眼前。
她朝我笑,走在我们前面,像星光一样领在前方。思侬越拽越紧的手,似乎超越了我曾设想过的空间与距离,或者还有未来的距离。
到祝晓棠的办公室,杜兰朵特别送给她的“酒店管家”的礼物,辗转到了祝晓棠的桌子上。她摆出来,让刘思侬挑。是他们民族特有的镯子,简单的工艺,粗糙的表面,原始中是不羁的狂野。
刘思侬一推,说:“这些,我都不喜欢。我能要那个吗?”
刘思侬一指桌子上的摆件,一枚水晶底座架起的“金钥匙”。祝晓棠看了我一眼,伸手在我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笑着说:“如果你非要,就拿去。”
这一拧,她是毫不留情。我咬住嘴唇,忍住痛。必须,必须朝她笑。其实,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艺术品,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对祝晓棠来说,意义非凡。这是祝晓棠从8000多个奥运会志愿者中脱颖而出,成功入驻奥运村,有幸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运动员。由于工作出色,被联合国“金钥匙”授予业内的最高荣誉。酒店为了奖励她,就特地定做了一个金钥匙摆件。
刘思侬掂了掂“金钥匙”,准备收入囊中,说:“那我不客气了。”
我终于没能忍住,按住了“金钥匙”,说:“昨天,祝总就说,如果今天一切顺利,这个就属于我。”
刘思侬还要强取。我却紧紧按住。弱者必然要同情,可是不代表她可以强取豪夺。这不属于她的荣誉和回忆,没有丝毫的价值,到了她手里,连钥匙最起码的价值都无法实现。
刘思侬看着我,问:“是真的吗?”
我点头。
她冷笑,松开了手,说:“你的,我的,都是一样。”
我已明显地感觉到,来自刘思侬的刁难,就像当初的何灿。只是,思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思侬又朝向祝晓棠,问:“是不是啊,祝总监?”
她一再挑衅,强取豪夺之势,毫无遮拦,怒然绽放。一个人能从灾难里活下来,要么为爱,要么为恨。可怕的是,她既为死去的爱,更为从这爱里生发而出的无限的恨。
我是主动迎合的,必然要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