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幸福就好

  我去看刘思侬，她竟已出院。

  事情太多，我不知如何兼顾。最近，最近的事，让我无力招架。我开着车子，夜色从挡风玻璃上流过，我想起刚才胖子的助手从王浩宇的病房出来。他那大袋子不见了。我永远都不会记错，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我的车边，敲了敲窗户。胖子开了门拿了一模一样的袋子，然后助手就走了。

  胖子把袋子堆到我面前，说：“10万现金。”我拎起衣服，裹住了自己。

  我竟然不像第一次那么恐惧和害怕，拒绝说：“我不会要的。我不是卖的。”

  可是，今天，助手出门时，却不见了这袋里的东西。袋子也许空了，却掏走了别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我有一点难过，尽管我也爱钱。

  我到刘思侬家，敲开门。来开门的是个老太婆。我以为是刘思侬北方的妈，进去后才知道是吴浩天的妈。老太太一直叮嘱思侬多吃点，吃饱点，才能把肚子里的小宝宝养得壮壮的。刘思侬不多话，听着就是。吃完，老太太收拾了，到厨房。

  我和思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的声音作响，我们却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思侬说：“酒店很忙，就不用常来。”

  我说：“我想来看看宝宝。”

  思侬一抚肚子，笑了，说：“他很乖，会长得壮壮的。”我也伸手去抚摸已外显的肚皮。思侬突然按住了我的手，说：“祝总监跟我说，你们俩是一对。意思是让我别破坏你们吧。”

  我愣了楞。

  刘思侬问：“你们真是一对？”

  我抬头看着她，我该如何答复她才是最好。刘思侬却说：“那就是事实。只是，你不愿承认，或者不愿在我面前承认。”

  我缩回了手，在自己的手里拼命地揉搓。我不是不愿在她面前承认，而是我不愿撒谎，也不愿否认。

  刘思侬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并没有挪开。她捏紧了我的手指，问：“你记得那年，我们在日本培训。突然地震，你们抱着被子跑到屋子外。只有你一个人跑进我的房间来找我，那晚我高烧昏迷。你把我背出房间，照顾了我一夜。”

  我说：“我记得。那时，我还是个胖子。”

  她说：“那天晚上，我有想，如果再瘦点，我就和你好。可是，等你瘦了，你却和赵总走近了。”

  我看她一眼，说：“你那不是爱，是感动。”

  她反问：“感动，不是爱吗？”

  我摇头。

  她说：“我每天给浩天送热饭。他没有感觉，但有天我额外给他配了一个热汤。他没有多说，只是在月底额外给我发了一笔奖金。我要谢谢他，他却问我，愿不愿意替他生个儿子。我答应了。他就给我买了这房子，每个月把钱打到我卡上。我们好像没有说过爱。但我觉得这就是爱。”

  我看着她，她眼圈渐红。我记得当日在医院，她信誓旦旦，要向全世界宣布：“她爱他。”那刻，她未必真的是爱他，所以要向全世界证明。此刻，才更确定吧。她看着我，说：“老太太来，说等抚恤金赔下来了，要给我一半，要求是孙子姓吴。不姓吴，能姓什么？那是一辈子的念想，他有说过。我记住了。”

  我不禁眼湿，抱了抱刘思侬，从她的屋子里出来，一路上车子疾驰。我的脑海里全是我的姓，听说那个老男人也姓周。我的母亲从未让我姓她的姓，是为什么？也是因为爱？我很想拨她的电话，去质问她。可是，拿起的电话，还是放下。她不知道在何处享受她的新恋情，我的出现就是打扰。

  手机里，出现了思侬长长的短信。

  她说：“刚刚，我又收到了他银行卡里每月自动转账的生活费……老太太说，那是浩天藏在他那的一张卡……我很幸福，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爱。”

  我潸然泪下。

  “幸福就好。”我回她。

  当年那个土爆了的东北妞，穿一件碎花棉袄，扎一个羊角鞭子的刘思侬，早已随记忆隐去。她变得更加务实，却不失情谊。是生活着的俗人，要的只是凡俗的简单快乐。或许……或许……王浩宇也是吧。

  而我也是吧。

  我一直都努力简单地活着，却偏偏遇上了祝晓棠。

  这是我命里的注定，注定给我带来末日与未来，而我无法抗拒。即使明知是飞蛾扑火，我也奢望能从火里涅槃重生。

  我看窗外下起雨来，雨打在窗户上，像花儿朵朵绽放。这么多年，下过多少场雨，尤其那夜，窗户上的雨像小石子搬砸来。我的心泡在泪水里，像大地浸在洪水里。所以，我不喜欢下雨。可是，今夜不是。当昨夜我的汗水滴到她柔软的身体，她轻抚过我的背脊。她说“我喜欢，两三点雨落在脸面……我喜欢雨”。我没有告诉她“我愿化作一滴雨，成全你的欢喜”。那不是我，我不是诗人。可是，遇到了她，遇到了爱情，我成了一个复杂的敏感的脆弱的诗人。

  李洋曾拽住我说：“你是她最后的筹码，你知不知道？”

  我说：“如果是，我愿意。”

  他推了我一把，说：“你是笨蛋吗？”

  我也推了他一把，告诉他：“你别妨碍我做笨蛋！”

  是的，别妨碍我做笨蛋。一个智者的幸福，是幸福。一个笨蛋的幸福，为什么不是幸福？如果一切都是暂且，我只想要这暂且的幸福。

  车子不自主地开到了酒店门口，（言情小说网：www. ⑥⑨⑥⑨xs.㏄）我看到五楼祝晓棠的办公室里还开着灯。我把车停在外面，从员工电梯上5楼，走到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只有她办公室的灯亮着……我想告诉她，外面下雨了，我要载着你在雨里去穿梭和行走，不去理会任何别人的中伤或好意。我看见她脱去了藏青的工作服，穿着好看的白衬衫，头发盘得优雅大方，短裙子勾勒美丽弧线。她靠在办公桌边，双脚交叉，一只手撑在桌面上，身子靠后微仰起下巴……我想笑着跨步上前，突然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也穿着白色衬衫，正倾身拥抱祝晓棠，他粗壮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挽起她的腰肢……

  我屏住了呼吸，静听自己的心跳，也热切期待她的拒绝。可是，她竟伸出胳膊来，垂挂在他的脖项，他一笑，低下头去亲吻她的细长的脖子……她是轻浪地一笑，那声音像锤子一般落在我的心脏，我甚至能听到回音。

  蒋志致一手托住她的屁股，轻巧使力，就把她端到了办公桌上……看他们互动，显然……显然……不是初次。

  蒋志致终于说：“想死我了，小妖精。”

  我看见祝晓棠在他耳边轻声说些什么，可是，我听不见。我只听见他的笑，仿佛利剑刺穿我的心脏。我看见他伸手去解她的扣子，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这办公室，然后走在漆黑的楼梯里，整个世界都是她的笑，他的手，他们的纠缠……我无法再看下去，是因为我会死在她的喘息里，死在她的叫唤里，死在她扭曲的身姿里……

  “啊！”我好想大叫。可是，我叫不出来。我默默地咬住自己的中指——这被屈辱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