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香
（一）花不解语
三月份，梨花淡白柳深青，油菜花也开了。
周末，学校放了两天，查询了天气预报，看天气晴好，夏小荷撺掇落梅请了一天假，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到郊外去踏青。
临出门的时候，落梅带上了吉他。
野外空气清新，微风和暖。久未出门，远离了市区不息的车流，拥挤的人群，眼前满是黄绿交错的油菜花和小麦田，嗅着花香、草香，落梅迎着风大喊大叫。第一次看到大片大片灿烂的油菜花，她的兴奋，无法抑制。
好久没这么放松了。这一段时间，这丫头话少了，也不再没心没肺地胡闹了。看她闷闷呆呆的，夏小荷很是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酒后唐突，何至于让她不开心这么久？
受了这丫头情绪的感染，她也跟着她嗷嗷叫起来。
喊叫一阵停歇下来，夏小荷说，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俩疯了？她咳嗽两声，发现自己嗓子又有点嘶哑了。工作两年，不知道怎么护嗓，已经开始有了明显的咽炎症状。
管他呢，反正我们又不认识，咱取悦自己就好了，落梅扭头说，你别喊了，嗓子哑了，可怎么得了，吃饭的家伙什。
两人沿着江边的公路，骑了大约十来里地，停了下来，找了一处斜坡，铺上塑料布，坐了上去。
夏小荷掏出水壶，拧开，把水倒在盖子里，递给落梅：当心烫。
接过水，落梅把吉他递给她，说，上一次听你的《那些花儿》，好像都过了几个世纪了，好想再听听——
换一首吧，夏小荷拿过吉他，调试了弦。工作后，就没怎么摸过，指法都生
硬了。大学的时候，自己也就是一个入门的级别，选弹的，大多是一些简单的歌曲。
3/4拍的《丁香花》，刚弹一小段，落梅就叫停了，还不如《那些花儿》呢，听着太伤感。
停了一会儿，夏小荷重新换了首4/4拍C调的歌曲，弹奏了一会儿，她开始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哼唱：“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落梅靠着她的肩膀，跟着唱：“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我喜欢最后这几句，等吉他声停下来，落梅说，又一个人自顾自地清唱起来：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草丛里，开满了雏菊一样的小花。夏小荷伸手开始摘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做采花这样的事。采好，用草束成一把，她两只手藏到身后。
落梅躺在塑料布上，斜对着太阳，举起一朵蒲公英，眯缝起眼睛，呼足气，鼓起腮帮，“噗”的一口吹出去，一朵朵降落伞在阳光下四散飞舞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花香，晒着太阳，落梅的脸很快就粉扑扑的，倦意也跟煦暖的阳光一样漫卷开来。等她闭上眼，夏小荷悄悄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她，顺手扯了根狗尾巴草，轻轻在她鼻孔处拂了几下。
啊——嘁！落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看见夏小荷捣鬼，一把拉住她。夏小荷猝不及防，被拉倒在塑料布上，双膝着地。
说，鬼鬼祟祟的，藏什么了？落梅顿时目光炯炯，看着她。
给——夏小荷拿出那束野花，下面吊着一个礼盒。
什么？落梅接过花，嗅了嗅，满意地笑了，问，你这是求婚么？这里面是不是装的戒指？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夏小荷赶紧站起来，这丫头脑子里尽装那些桥段了？
落梅打开盒子，一条铂金的项链出现在她眼前，吊坠处，是一个心形的图案，中间有一头萌萌的小牛。落梅是属牛的。
生日快乐！夏小荷说，站了起来，拿了吉他，给她唱生日歌。
谢谢，落梅吊着夏小荷的脖子，说，这是我第一次过这样浪漫的生日！说完，在夏小荷脸上亲了一下。
别闹！夏小荷脸又红了，推开她，低下头，慌
乱地拨弄吉他。落梅凑近她的脸，哎，你很热吗？
这丫头，非要让人脸上挂不住么？夏小荷无奈地站起来，说，咱们回去吧，太阳大了。
你还没给我戴上呢，落梅不依，说，有点诚意好不好？
夏小荷只好接过项链，找到接头处，弄开，给她围在脖子上。
可惜没镜子，回家我看看去，落梅低头看吊坠，说，以前我都没过过生日。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人在项链在，要是哪天不在了，一定是用它上吊了，跟三毛用丝袜——
你有完没完啊？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夏小荷沉下脸，背起吉他，弯腰收塑料布。
看夏小荷变了脸色，落梅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后面，拿上地上的水壶。到了公路上，夏小荷脱掉外套，招呼落梅上了车，自己坐在前面骑。
没走多远，她感觉到自己后背有点濡湿。这丫头，哭了？
她靠路边停下车，回过头，看见的，是落梅一双红红的眼睛，满脸泪痕。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夏小荷的心里，疼痛如波浪一般不断翻涌。她有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吻她的眼，吻干她的泪水。
犹豫了一下，她拿出纸巾，递给落梅，落梅不接，夏小荷只好伸手给她拭泪，别哭了，好不好？
走吧，落梅深吸一口气，说，我没事了。
夏小荷看着她，没事了？真没事了？
走啊！落梅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走不走，你？！
还没人对自己这么凶过，夏小荷愣了一下，又转念，算啦，她过生日呢，这么些年无人问津的艰难、无助，一个人如野草般自生自长，想起自然免不了伤心。【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com】以后，一定要对她更好，好好的疼她，护她，直到，她找到自己的归宿。可是，她的归宿是谁？在哪里？
想到这里，夏小荷竟然又疼起来，
硬硬的生疼。
落梅，终究是要离开的。
到了车行，还了车，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
路过英姿家的家具店的时候，夏小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想到还欠着她一顿饭，她掏出手机，也不知道她回来没回来。落梅过生日，要是在，还可以热闹热闹。
摁开手机，她看到一条未读信息和三个未接来电。在郊外的时候，她把手机设置成静音了。
“夏小荷，看到短信后，直接到学校对面的餐厅。火速。”她把电话拨过去，才知道英姿和几个高中同学在小聚。
快点，快点！英姿在电话里喊，废话少说，就差你了！
晚上，我们和英姿他们一起吃饭，她对落梅说，好吧？这么早就回去，看她又闷闷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人多点，热闹热闹也好。
随便，落梅淡淡地说。她的这种语气，让夏小荷有些担忧。看样子，情绪还处于低温带，一会儿可别呲人。
夏小荷领着落梅，先到了约定地点。刚推开们，就听见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火辣辣的气息。
英姿迎出来，后面跟着傅小帆。
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夏小荷问，怎么没告诉我？
跟她一起啊，傅小帆指指英姿，又说，我的亲姐，你没看见我给你的电话吗？老不接！
你俩怎么走到一块去了？夏小荷问。
哎，夏小荷，能不能好好说话？英姿领着他们往里走，说，什么叫走到一块去了？我不过是在车上遇到他而已。不遇到他，你欠我的饭，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我说，大周末的，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跟着飞船上太空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小荷笑，我那句话，算是抛砖引玉了。
行，你，做了老师，
嘴巴厉害了，英姿边说边推门，说不过你。哎，你看你，话多得你弟弟妹妹都无言以对了。
嘿，夏小荷！江湖站起来，大笑，你迟到了！还有两个男生也跟着起哄：一会儿人齐了，你自罚三杯！
“谁组织的？不早告诉我，谁知道你们要聚会。猪八戒倒打一耙！”夏小荷搁下吉他，给落梅拉开椅子。
还不是杨承志那个猪八戒！英姿拍一下桌子，老早就鬼吼鬼吼的喊聚聚，结果呢，现在就差他了！
杨承志回来了？夏小荷有点惊讶，这家伙，在北京漂累了？
哎，夏小荷，你不给我们介绍下这位美女？江湖笑，不够意思。几个男生看着落梅，纷纷对她做自我介绍。
这是小荷表妹！英姿答，哎，哎，注意下你们的形象，各位！
傅小帆看看落梅，又看看夏小荷，没做声。
我来晚了！杨承志推开包间的门，满怀歉意地说，上菜上菜，一会儿我自罚三杯！
行，你和夏小荷对喝吧！都是自罚三杯！江湖拿起酒瓶，逐个倒酒。
别劝夏小荷，她要是喝多了，我怕你们颠覆自己的世界观！杨承志笑，在傅小帆和夏小荷中间的位置坐下来，千禧年那阵，她——
杨承志！夏小荷沉声，你是回来糗我的吗？
杨承志避开她眼里的“杀气”，看到挨着她的落梅，脑子短了路，嗨，这个漂亮妹妹是……我们班的？
是我们表妹！几个男生异口同声。
举杯，各位，还有我们的表妹，杨志喊。一桌人起身，碰了杯，齐喊：为我们最美好的中学时代！
麻油
鸡，宫爆
鸡丁，配白葡萄酒，傅小帆说，偏辣的口味，用白葡萄酒中和一下辣味，搭配就更好了。
行家啊，小帆，杨承志拍拍他，又转头喊服务员，来两瓶！
英姿指着烤鱼和牛柳，说，这些还可以配红葡萄酒。杨承志又喊，再来一瓶红葡萄酒！
杨总，士别六年，刮目相看啊，江湖竖起大拇指。
别酸我了，什么杨总！杨承志起身给江湖倒酒，我这是迫于家长制的淫威，身不由己。说难听点，就是啃老！
曾经有一个做富二代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爸妈都没好好把握！傅小帆调侃。
你别跟着起哄，杨承志指着他，真论起来，你和你姐还是官二代。
想当年，你姐在我们班，哎，那个骄傲，英姿晃动酒杯，说，一般人想跟她接近，她还懒得搭理。除了，柳霁月……
对了，柳霁月怎么没来？杨承志问，英姿，你没通知她吗？
通知了，她要做妈妈了，养胎，咋可能和我们喝酒？英姿喝干了酒，说，要是小荷叫，一准儿前来。
不喝酒，就坐一会儿总可以吧？小荷，你打个电话，杨承志催促夏小荷。
算了吧，我们吵吵闹闹疯疯癫癫的，影响人家安胎，夏小荷举杯，我们自己喝好了！
喝干，落梅伸手拿酒，夏小荷悄悄在桌下碰了她一下。落梅当没看见，继续给自己倒酒。
哎，少喝点，夏小荷皱皱眉，说。
别扫兴，我生日呢！落梅不悦，咱还得给东道主一个面子不是？
生日？该喝，该喝！杨承志给她斟上，祝表妹生日快乐！我先干为敬，你随意！其他人也一一举杯，为落梅道贺。
哎，你们自己喝吧，她哪能喝这么多？夏小荷站起来，说，哪有这么祝寿的！
别担心，一会儿让小帆送你表妹回去，英姿拍拍她，人逢喜事
精神爽，喝！
几瓶酒下去，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咱们去唱歌吧，杨承志提议。几个男生立马响应。夏小荷却想带着落梅回家了。这丫头，今晚喝了不少。
唱什么歌？咱们回学校去看看得了，英姿指指夏小荷背上的吉他，乐器都带着呢。
这会儿都关门了吧？保安能放我们进去？夏小荷问。
保安不放，咱们不知道自己放自己进去啊？江湖拍拍胸脯，信江哥，别啰嗦，跟我走！
江哥，你姓江吗？我记得你姓胡吧？英姿问。一群人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走吧，我还没去过你们学校，落梅拽夏小荷。
看在她过生日的份上，夏小荷不忍拂她的意，只好跟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