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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0-06-12    作者:段一轩    来源:www.6969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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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妈像蒲公英一样,一路随风,为觅得一抹沃土,翻过山,越过岭,漂过海,最终落定加拿大。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的根都在中国,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儿时,我爸常这么说起,我总一脸懵懂,傻傻望着他。

 &【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com】emsp;“那你们像蒲公英一样飞翔,不害怕吗?”我天真的问。

  “一个人下了地狱,阎王把他扔进油锅里炸,谁知他却泰然自若。阎王问他,你为什么不害怕?他镇定地回答,我是武汉人。武汉人连下油锅都不怕,还怕什么呢?”这是我爸给的答案。

  我还真相信了这个故事,对武汉人产生几分崇拜,对这座城市产生些许向往。武汉,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座城市呢?

  这个暑假,我终于踏上武汉之行。果不其然,武汉给我留下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印象。

  不到武汉,真不知道什么叫酷热难挡。知了挂在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上,没完没了的嚎叫,混合着汽车的噪音,喇叭的嚣叫……让人头痛欲裂。

  一天,表姐带着我去逛了徐东ShoppingMall,没多久,我累得浑身散架,提出要回住汉口那边的爷爷家。

  下午三点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大地,道路似乎要冒烟。站台上,等车的人不少,脸上无一例外地淌着汗水,一旦汽车驶过来,人一窝蜂挤上前,谁都不甘落后。汽车像沙丁鱼罐头被塞得满满当当,摇摇晃晃地开走,让人不免有些担心。

  我好不容易挤上一辆车,没座位,心里仍有几分窃喜。开车的是个年轻人,边上站着一个人,大概是刚换班的司机,正准备回家,他一直和正在驾驶的年轻司机轻松的交谈着什么。

  这趟车要穿过武汉整个老租界,这儿建筑密集,道路狭窄,十字路口多,还是个商业区域,来往的车辆也不少。

  果真出事了。年轻司机正聊得起劲,一个十字路口,他并没有注意红绿灯,横向道上正好一辆出租车驶过来,他顿时慌了神,猛地向右打方向盘,希望避开出租车,汽车直冲路边的商铺,他赶紧再向左打方向盘,情急之下,他误把加速踏板当作刹车踏板,汽车反而开得更快了,不仅撞上另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还将一辆三轮车无情地卷到车底,瞬间,巨大的恐惧使得年轻司机脑子一片空白,汽车彻底失控,一头撞向路旁一个建筑工地的院墙。

  墙倒了,挡风玻璃碎了。巨大的惯性,把我一把弹出,我一头撞向汽车中间的栏杆,重重摔在地上,整个头一下子断电似的,一片混沌。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哭声、骂声,混成一片,淹没了整辆车

  闪烁的红色警灯,围观群众惊恐的脸,乘客身上的血,忙碌的白大褂身影……感觉整个世界眩晕起来。

  记不大清楚医生的模样,只知道,他一边用纱布包裹住我的头,一边亲切地问我,感觉怎么样?安慰我,小朋友,没事,坚持下,马上送医院。我有想哭的冲动,强忍住了。

  救护车上,护士问我,记得家里的什么联系方式吗?我很懒,平时都不记电话号码,直接存手机里头,可这会,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早不知去向,此时,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迷迷糊糊中,竟然念出一串号码。

  接通了,是王伯伯的手机。对于陌生的来电,他还是有几分抵触,毕竟知道他号码的人不多,得知是我在武汉出事了,起初他不大相信,要亲口核实下,护士让我和他说上两句话,把电话塞到我耳旁。

  “王伯伯。”话一出口,眼泪就刷刷流下来了,“我出车祸了。”

  “一轩,一轩,别急,别害怕,别担心,王伯伯马上过来,马上,你别急,别害怕……”他声音响亮,语气镇定。

  我一时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一轩,一轩……是我,王伯伯。”耳畔响起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我渐渐苏醒过来。

  一眼就看到他,满是惊喜,满是激动,眼泪无声地淌出来。王伯伯一直手摩挲着我的脸,一只手握住我,眼睛满是怜爱,满是心疼。奶奶坐在床边,抹着眼泪。爷爷、大伯、婶婶、堂姐……眼睛都红红的。

  突然一下子,这么多人围着我,关心我,过问我。我感动不已,眼圈里含着泪花了,幸福着,温暖着,这种感觉真棒。

  晚上,大伯说他留下来照顾我。王伯执意留下来陪着我,他说;我在他们家一年,不是儿子胜似儿子,况且,我刚刚受到惊吓,他留在那,我也会感觉踏实些。

  “你后脑勺磕破了,流了不少血,医生缝了几针。轻微脑震荡,身上有几处挫伤。伤势并不重,失血也不算太多,主要是因极度惊恐而导致的晕厥。男子汉,坚强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可比你王伯伯幸运多了。”我挤出一丝笑容。

  “接到电话,我赶紧让秘书定最近的一趟班机,一边让司机送我去机场。路上跟你妈联系,真不凑巧,她还在西班牙出差。我把你的情况大致给她说了,让她别太着急。她说马上赶回来,她后来跟你爸爸和爷爷他们都通了电话。我到了机场,才记起你叶阿姨,在电话里,把情况一说,她急得不得了,现在应该没事了,来医院后,得知你的实际情况,我又给她拨了个电话。还好,还好,你福大命大。要是真有个什么事……”他撇过头,掏出手绢,擦拭着什么。

  “王伯伯,谢谢!”我紧紧握住他的手,除了说声谢谢,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感性动情的一面。

  王伯伯将空调温度调小,让我喝了些水,掖好被子。摸摸我的额头,不烫。

  “睡吧,休息一下,人就有神了。放心,王伯就在你边上。”说着,从公文包掏出一叠材料看起来,下周有个全国系统内的会议在北京举行,他得准备下发言。

  那一晚,昏昏沉沉,脑海里时常浮现出白天的情形,惊栗中醒来。王伯拍拍我胸脯,边安慰,“没事,没事,只是作噩梦了”。迷迷糊糊中,我又睡过去。

  第三天,我被接回爷爷家里。王伯原本打算回北京,我妈来电话了,她已经从西班牙回北京了,她和杨伯伯,叶阿姨都要来武汉,到时我们一块回北京。得知这个消息我兴奋不已。

  亲情萦绕的日子,犹如整个世界洒满阳光。

  不少大人认为;他们辛苦在外奔波,赚足够多的钱给小孩买名牌衣服,新款玩具,随意大把地给零用钱,小孩子就会快乐无比。其实不然,物质上的享受永远替代不了一家人和和睦睦,温馨地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纵然生活俭朴,甚至贫穷,但有爱的家庭,至少充实。

  金钱仅能让小孩得到物质的享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得到;那些生活俭朴,甚至贫穷,但一家人相互依偎,相互扶携,孩子除了没得到物质的享受,其他的都得到了。

  临行前的饭桌上,一大家子人聚一块,谈笑风生,兴致盎然,从武汉的天气,绕到热干面,欢喜坨……进而黄鹤楼,东湖……大伯特意说了;“一轩,你出事当晚,你王伯几乎一晚都没合眼,一直守在你身旁,寸步不离。即使你亲爸在这,也未必这么细心,你真得好好感谢他。”

  我满满斟上一杯酒,递给他,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王伯伯给予的,仅仅是一个亲对儿子的慈爱吗?不是,他的爱远远超越了爱。他的爱还包含着我们彼此冥冥之中寻找的一种慰藉和依存。

  世界真大,我们很小,但我深信:只要我们心系一起,就能撑起一片属于我们的美好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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