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冰淇淋,他不同意,就这么简单。”
我把原因如实告诉了他们,我坚定不移的认为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能吃一口是一口,可顾城北管我管得厉害,前两天的事情,大概给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于是在路上我们不停吵,问题不停的升级,便有了这般模样。
我随口那么一说,哪知那个大叔似乎也很喜欢吃冰淇淋,我们聊了起来,一旁的男孩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我同大叔聊得这么愉快,坐在车里气得一脚踹了下去。
于是乎,车一下停了下来,车前盖上呼呼冒着白烟,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跟港产片里面演的那样,要爆炸了。
可惜,似乎只是抛锚了。
大叔下去查看了一番,又回到车上,试着将车启动,只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我和那个男孩在车上没有事情做,车子的问题我们也不懂,便开始闲聊,于是得知,男孩叫简希,大叔叫庚年。我恍然大悟,终于是知道那只此刻正在箱子里呼呼大睡的小狗名字的来历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取名的时候品味跟我一样捞。
“劳烦你们下去推一推。”
大叔冷不丁的丢给后座的我们这么一句话,不是询问,而是直接发令式的口吻,我便知道,这人以前高低得是个小领导,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混着混着,开上了出租车。
我看了眼简希,简希有些无奈,冲我耸了耸肩,“推吧推吧推吧,天黑前还得找着地方住呢。”
没办法,我同简希下了车,在车的后头蹬着腿,开始使劲往前推,庚年坐在前面的驾驶座上,一只胳膊从车窗里伸出来,手指轻快的在车身上敲着旋律,看着心情大好,似乎并没有因为车子的问题受到任何的影响。
我怀疑他可能使坏,踩了刹车,不然为什么我俩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这车却纹丝不动的。
所以说,人还是得会一门技术,会开车的在前头坐着,不会开车的在后头推着。
太阳很猛,晒得我们满头大汗,我俩坐在地上,挨着车,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看看有没有别的车过来。我没有叫顾城北,私心里,我并不想叫他过来。
冷不丁的,一滴水珠子落在我的脸上,我愣了愣,正以为是我头发上的汗,结果第二滴又滴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越发闷热。
似乎,下雨了。
只是雨滴洒得很慢,一股子要下不下的意思,竟比不过我与简希在后头推车熬出来的汗珠子来得汹涌。
“真够倒霉的。”
简希抹着额头的汗珠子,冷不丁的说道。
我听着,忍不住笑了声,“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
是的,你已经很幸运了,有着令人艳羡的面容,有着健康的身体,有着如愿的爱人,有着喜欢的事,有着看不到尽头却令人心潮澎湃的冒险。
然而,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坐在我身旁的简希,还有倚着车身刷着手机的庚年,都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们彼此相视着,眼睛里泛着光,放肆的笑,好似,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庚年又回到了车上,继续尝试着发动车子,没多久,一声略微有些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后头,我没转头看,只是听见打开车门的声音,接着顾城北就来到了我的面前,一手拿着折叠伞,一手拿着我的药和水壶。
我调侃他,是不是后悔跟着我来这,想走了。
他没有搭理我的垃圾话,只是蹲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额头和脖子。
“安知远,该吃药了。”
我抬头看他,仍是一脸淡定的模样,好似今天发生的事,全都不存在一般。
我有些懊恼,可还是就着温水,把药给吃了。
顾城北见我吃了药,没有再纠缠,他转身去前头,敲了敲车窗,继而同庚年说了几句,然后两个人站在车前头,打开了车前盖,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没多久,便传来“噩耗”,车子一时半会是启动不了了,只能等顾城北看看能不能找到拖车或者绳子之类的工具,才能将车拖着走。
顾城北很是贴心,贴心得竟还当着那二人的面问了我,是要跟他们走,还是跟他回车上。
我没搭理他,看向简希,同他道别,然后往我们的车走过去,身后的顾城北同他们道别,然后追上了我,他伸手要扶我,只是被我给推开了。
回到了我们的车上,随手看了眼手机,里头有条未读短信,点开,是当地的运营商发来的恶劣天气预警,不过还不是今天的。
人倒霉的时候,烂事总是接踵而来。
顾城北探着身子,替我系着安全带,他习惯了这样,我也习惯了这样,我们之间,好似好多事情在这两年里都成了习惯。
冷不丁的,他吻了我,起起落落的鼻息撞在我的脸上。
就这样,我们开着车,又“言情村www.yqc.info”开始上路,循着几条岔路来来回回的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够帮忙拖车的人或者工具。可是这一路前行,实在是太偏僻,愣是没看到半个人影,好在,过了一阵子,那边的那两个人突然打来电话,说找到人帮忙了,也好,我们也省得再掉头了,于是径直去往海边。
车子一路前行,迎风而走,海水的味道越发浓郁,我寻思着应该离海边不远了,果真,没多久我们就到了海边。海边有着几处人家,终于是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先顾城北下了车,顾城北在车里收拾,我循着被人踩出来的道道,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没走多久,竟然看见了简希和庚年,他们正在那一小片沙滩上打情骂俏,没几下,庚年便蹦跶着跳进了海里,简希坐在沙滩上,看着不远处的庚年,时不时的抓起一把沙子,朝他扔过去,沙子在夕阳里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沉入海底。
我蹬掉了拖鞋,悄无声息的踩着沙子,走到简希背后,冷不丁从背后拥抱了他。
“Rose, you jump I Jump!”
简希竟猜出来是我,一下喊出了我的名字,让我不要发神经。我在他边上坐下,双脚泡在海水里,那一刻,那股清冽的感觉,一下子从脚指头没过了我的头顶,我记得不清日子到底有多久没有再像这样平缓过了。
终于到了,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段旅途明明没有多长,时间却没来由的煎熬。
顾城北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拎着我的拖鞋,在我身边坐下。
“终于到了。”他说。
“嗯。”我点了点头,
简希似乎察觉到什么,起身,快速的往前走去,庚年从海里冒出头来,偷袭似的一把将他抱了过去,笑声在海滩上起起落落,他们之间似乎总是很欢乐,美好得以至于海边绝美的夕阳都成了背景。
顾城北忽然侧过身来,一下吻上了我,握着我的手掌。
我没坐稳,被他推倒在了沙滩上,湿漉漉的沙子夹杂着海水,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脑勺,那股凉意一下子侵蚀了我的大脑。
顾城北伏在我身上,吻着我,眼睛没有闭合,落日与晚霞落在他的眉梢上,那一瞳琉璃色里,倒映着几缕我不曾见到过的微光。
我感觉从未如此的清醒,却又感觉从未如此的昏醉。
我看着他,笑了声,顾城北咂吧了下嘴巴,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眉眼里看得见的清浅。
他问我笑什么。
——老子想笑就笑。
我如是说,一把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拽倒下来,吻上了他。
海里的简希招呼着,让我们下水玩,我迎着落日冲他比了个中指,顾城北看我翻了记白眼,难得笑出了声。
“我好想跟你在一起,顾城北。”我同他说,“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顾城北歪了下脑袋,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带着迷惑又滑稽的表情。
“可是安知远,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我没说话,只是冲他笑了笑,几分钟前庚年已经从海里起来了,估摸着修车去了,于是我便让他去和庚年一块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
顾城北走开了,我起身来,简希也从海里起来了,躺在沙滩上,我在他身边躺下,翘着二郎腿,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你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安知远和顾城北之间的故事。”
简希怔了几秒,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这一路来,我和顾城北之间的故事,除了我们俩,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把这两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简希,听得他一愣一愣的,我想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正常人要在一两年内发生那么多事情,得有多倒霉,可令人难过的是,这些事,无一例外,都发生在了我身上。
简希问我,自己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不是对的。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情是错的,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的将我一步步推向它所设计好的收场。
“那他呢?”简希问我,“他对你,该不会是……”
“怜悯?”我自嘲的笑了笑,“你觉得呢?”
简希否定了自己的问题,他觉得不是,他认为,怜悯其实并不会让一个人能够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份上。
可是,他是顾城北啊。
我耸了耸肩,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就不是喽。”
我们正聊着天,一双手忽然覆上我的眼睛,指缝里,堪堪可见的,是海平面上只剩个头顶的夕阳。
“顾城北,你一会要是把我头发弄乱了,我就杀了你。”
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把将简希扛起来,扔进了海里,我对着顾城北的屁股来了一脚,让他也再去游几圈,过过瘾,然后我们就要离开这,考虑吃饭和住宿的问题了。
简希着实累了,没有陪着庚年去闹腾,而是回到我旁边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满脸笑着管那个胖胖的大叔叫笨蛋庚年,实际上庚年怎么看都不会是个笨蛋,只是人家小情侣的事情,我着实也管不着,我们又聊了一会,顾城北从海里走出来,身上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
“走吧。”
他温和的说着,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脸上带着染尽夕阳的微笑。
我起身,在海滩上蹦跶着,冲着正向他的笨蛋庚年走过去的简希用尽全身力气的挥着手。
“再见,简希!”
“再见,笨蛋庚年!”
然后,紧紧的握着顾城北的手,踩着最后一抹余晖,走向了我们自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