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怎么把心纳记挂在心上的时候,她却又出现了。
我正在收拾桌上的文件准备离开办公室,忽然看到她站在门槛上。
她把长发修剪了,身上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
裤,这身打扮把她衬托得更清新。一贯的笑容却收敛了不少。
她跟我说,这阵子她拿了假期,不久前去了韩国旅行,今天下午回来公司看看,后天才正式上班。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开始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最近的天气很炎热。
你都是这么交朋友的吗?
我很不能理解的看着她。
如果你来找我,只是要说这些,你回去吧。我没事的,改天我才联络你。
你把自己搞清楚就要我走?那我怎么办?
我不觉得你很在乎。
不要用自己的逻辑来分析别人。
你整天要知道我怎么一回事,我不都已经告诉你了吗?我告诉了你,你又不接受就那回事,又来问我,还要我说什么呢?可能你觉得很无聊无谓,但我的感受就那样。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谓了,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消化一下?
你告诉了我什么?不就你现在这一张脸色?
不可思议!
是谁不可思议了?
我生气了:真的就如此。交朋友彼此要愉快,现在我觉得我不愉快了。对不起,我也让你不愉快。
汕汕,你说话很狠。你总是伤别人的心。
我不说话了。
为了那天晚上的事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是你的等闲事!所以我就说了,要我说什么?我说了就等于白说,你又要我说什么?你大概只想听你要听的吧。你不也用自己的逻辑来分析我吗?
人生很多事,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你懂吗?
我懂了。背着她,我的眼眶红了,她这就算是拒绝了我。我真的懂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纳还要出现,她若是一心要来找我,来了却又对我一点能耐都没有,还不如不要来。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我跌坐在办公室的地毯上,完全不能自己的哭了。这阵子为了心纳实在哭太多,越想越是觉得又何必?她不断带给我这样的情绪,每一次都必须重新振作,每一次也都必须重新把她从心里驱逐。
是彻底的不欢而散。
那一夜特别难熬,特别漫长和磨心。我隐隐觉得自己和心纳应该就这么完蛋了,我们认识不及一年,竟连最普通的好朋友都当不成。我坐在
黑暗的客厅里,麻木任电视画面的光影跳跃。
在平淡失意的日子,身边一切人事景物都无法让我心动,ANDREW很努力地在讨好和体贴我。我对他很不忍,他越是对我认真,越让我三番四次向他提出分手。ANDREW说什么也不轻易放弃,直说我们可以慢慢来。
这样又过了两个月,我怀疑自己怀孕了。一开始不能肯定,经过妇检便证实了。这一天茫然回到家,人都呆了。面对一屋子可怕的死寂和
黑暗,我把收音机开了,制造一点声音,想着这怀中骨肉,简直失去了方寸。
电视晚间新闻正在播报的时候,心纳打了她很久很久之后的一通电话给我。
我在你楼下。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下楼去。
我们随意在路上散步。
你找我有事?我问她。
我没有检查电邮的习惯,你的电邮我才看到…
几个月下来多少愁绪,多少的事情在发生,她原来才寻获我曾经丢失的一颗心。但一切是否都不重要了?我不觉有点心痛。现在的我,看上去一定是满怀心事了。
心纳不察觉我的异样,她牵起我的手,轻轻摇了一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那样的心情,但是你太爱钻牛角尖了,真的想太多了。
我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一切都不重要了。
心纳,我怀孕了。我迟疑着,到底是难以启齿的事。
她呆住,一切在我预料之中。
我把ANDREW的事情告诉她。
他知道了吗?
我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是应该和你分担的。
我想先冷静下来刚好你来找我其实,是今天才知道的。
我们回到公寓楼下,沉默回到我的住处,门一掩上,我忍不住紧紧抱住心纳,心里像打翻了所有的滋味,五味杂陈,千回百转,觉得只要此刻抱住了她,千斤重担的心事才能放下。
我没有想到我第一次抱心纳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心纳摸着我的头发,一时无言。
我想做人工流产。
不要!不能那样做,你身体的底子已经很不好。堕胎之后对你伤害会很大。
&ems(言情小说网:www.♋➏➒xs.cc)p;心纳让我坐下来。
你爱他吗?
我沉默。
难道不打算嫁给他?
我依然沉默。
她看着我的眼睛:无论怎样,把孩子生下来,你是大人了,自己要承担这个责任。
我无助的说: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不能堕胎,我会帮助你的。
我决定听取心纳的话。这样一来,我们也算冰释前嫌了。
之后,我还是把有了孩子的事告诉ANDREW。
ANDREW很紧张,说要立刻结婚,一听见结婚两个字,我不由得心慌意
乱,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家人也没有交代,自己在心理也没有准备好。
等把孩子生下来再打算吧。我打发着Andrew。
孩子迟早需要身份,还不如现在就去注册,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两个人争持了一番最终没有结果。
ANDREW到底还是让了一步,叫我安心养胎,什么都不要想,什么时候等我想清楚了,即使临盆那一天都可以去注册结婚。我听到这里,心头一宽,心也实在了。我们从没有像此刻这样亲密有商榷的余地。
最近房东太太频密的带人来看房子,不到半个月时间,她发下通告说房子要卖给一对新婚夫妇,不能再继续租给我。这期间刚好ANDREW到外地谈生意去了,我失去了主张,于是托安娜打听房子的事。消息让心纳知道了,她来找我,说搬去她家吧,又说,她家有两间空卧室任我挑。
这时候我还有心眼呢,一想到若和心纳同在一屋檐下,日夜相对,自己会很难再面对ANDREW,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堂皇的理由摆脱,总不能又一头栽进去。
不知安娜按什么心,她明明知道我的心情,还帮忙游说,她说:你和心纳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单身女孩子住始终不方便。
那些朋友都来推波助浪的,这件事又让我烦上加烦。在电话中和ANDREW商量,他说:为什么还要考虑?两个女孩子一起住最好不过。大家可以互相照顾,发生什么事情也可以商量。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很无耻,明明心里早有了答案,还故意多此一举,无非是想得到认同以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一点。ANDREW真的是无辜的。他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搬家这一天,我已经怀孕三个月多,ANDREW不在国内,他一大早摇了电话给我,提点这个那个,把我都弄烦了,说到最后,又说想亲自和心纳打个招呼也好叫她照顾我,我觉得很别扭,说:不要。他坚持,我说:那么就不要把话说得太肉麻,拜托了。
幸好ANDREW真的没有多说,只是仗着我们的交情客套一两句就盖了电话。
心纳怕我动胎气,找了搬运货车和三个工人给我。她给我准备了一间朝东的卧房,她说东边好,可以催起我的桃花运。我任她替我安排,反正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虽然之前是到过她家的,但因为往后要住下来,所以心纳拉着我绕了房子一圈,忙着给我介绍,像讲解构图那样仔细:楼上的浴室热水器要等五秒才有水力,洗澡后最好要扫一扫,不然瓷砖会很滑,楼梯转角处有个凹,要担心跌倒,诸如此类。
摔了你这个大肚婆我可担当不起啊。
我白她一眼:谁要你担当了?
嘴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觉得心纳一直都对我很好,于是自己很由衷的说谢谢。
心纳的房子是双层独立式的,三房一厅,有一个不大的花园,窄长的停车间,露台上种了盆栽。据安娜所说,房子是她在三年前开始供的。
这一天,林鞍也来了,他在我的新卧房捶捶打打,像在装东西。
我叫他给你钉一个书架。这间房子少了书架是不行的。转头又问我:你还需要什么?
我感激的看着她:够了。谢谢你们。
那一天下午,我还得赶回去上班,一切交了给正在放假的心纳打点。
傍晚回到新家,卧房门口一打开,除了油漆未干的气味,发现桌子上一个
精致的花瓶插着三枝正开得灿烂的非洲菊,一只大大的史诺比几乎占据着我的半边床位。我走过去抱住它。
心纳知道我回来了,很戏剧化地冲过来,对着我又是鞠躬又是敬礼的:欢-迎-光-临!
真傻!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史诺比:这是我的礼物还是宝宝的礼物?
大宝宝的。
我还以为有人这么快就要来争宠,我会妒嫉的。
然而,还没有等到ANDREW回来,我却不幸流产了。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九点钟,一醒过来,下腹就一阵一阵的抽搐,本来不以为意,直到看到了血。心纳和林鞍一块出去了,我逼不得已还是打了电话烦她。
她和林鞍飞赶回来,用车子载我到医院。
那漫长的两天,需要进行一些小产后的治疗,我被逼留院。
心纳下了班赶来看我,我没有太伤心,反而心纳声声自责,说自己不该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是摔跤了吧?
我看着心纳,她的眼睛正在告诉我,我是故意不小心的。
我没有不小心,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连摔跤都没。这个孩子不要我,是他自己不要我的!
好好好!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差一点就当人家的妈了!ANDREW一定会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我痛恨她这时把ANDREW搬上台来。脸色一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心纳只好改口:我比ANDREW紧张你这孩子行了吧?现在孩子没有了,我比谁都伤心啊,我真的很伤心呢,你看我都快哭了你看我的脸啊,我快哭啦!
讨厌!我白她一眼。
怎么说你这个人才会开心呢?真的不好侍侯。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啦,我家可能有遗传的惯性流产,我妈妈,姐姐都流产过的。
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