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朱老师,我的印象只停留在他业务娴熟、工作负责、热情周到的地步,况且这些描述全部来自林校长的转述。在此之前,我们虽然有过同住一间宾馆的经历,但那不足以代表他与我关系很熟络。再者,我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好像一直在针对某个人似的。我来不及思考那个被他针对的对象,因为我的肚子还在向我招手。
吃过东西后,感觉
精力充沛。甚至不觉得夜晚是用来休息的。如果有条件,我倒想着能出去锻炼一会,比如打会网球,或者做一百个俯卧撑。
反正也睡不着,再说床被人侵占,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跟他挤在一起。记得K歌回来的那天,他就跟我同睡一张床。而且,那天晚上我梦到了老王,那是噩梦,噩梦总会预示不详的征兆。
我翻出耳机,我想试试这部新手机。不用说,我肯定选择看电视,只不过比起闭路电视,这里面的频道少得可怜,而且信号特别不稳定。但我很知足,因为它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记录频道正在播放《世界遗产在中国——敦煌篇》。说实话,自打我小学六年级社会课上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时,我就一直想去看看。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我的计划总被无限期的推迟。老王也喜欢敦煌那地方,他说他自己就像鸣沙山,而我,是他山脚下的月牙泉。我永远记着那个比喻,也记着他跟我承诺忙完手头的工作就亲自带我拜访那片神奇的天国。
“你混蛋,滚蛋……”突然间,我听到朱老师在说梦话。
我摘掉耳机,走过去。
他确实在呓语,而且伴随着在空中挥舞拳头的动作。但即便是在梦中完成的动作,那力道依旧很强劲,拳头落下去的时候,床被他砸的“嗵嗵”响。
我一边猜测被他称为滚蛋的那个人,一边将他另一条腿从空中挪到床上。可能是我的动作惊扰到了他,他又一次喊着:“滚蛋,全TM的是滚蛋。”之后又乖乖闭上
嘴。
我不知道哪个滚蛋让他如此愤怒,但我肯定绝对不是我,因为我们的交集太小,而且,以后也不会扩大。
再后来,我也睡着了,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醒来的时候手机早已因为电池罢工而自动关机,我一抬头,才发觉脖子像是被人扭断又重新拼接起来的。我知道自己落枕了,于是赶紧使劲揉捏。记得小时候,又一次落枕,母亲带着我去隔壁找一位奶奶,她是村子里有名的神婆,传说她能通晓古今、预测祸福,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她的所有伎俩都是扯淡,除了没有丝毫科学根据外,还带有强烈的江湖行骗色彩。她摸着我的脖子说我被某个娘娘(女性天神)亲吻了,她说这是最吉祥的,但我问她为什么被娘娘摸了还这么疼,她回答说因为娘娘手劲太大,所以娘娘拖她为我再轻轻揉一下。她揉我脖子的时候我一直在笑,因为她手上的老茧和皴皮和我的皮肤接触时简直就是在为我挠痒痒。
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手法了,只凭借想象为自己按摩。
我突然记起朱老师还在我家,于是立即扭头。他还在熟睡,我看到他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我睡觉的时候一定不能用被子捂住脸,因为我怕窒息,但我认识的许多人都有这个习惯,老王有,朱老师有,我大学同学也有。
再三考虑之后,我决定先出去买点早饭。虽说已是九点,但还不算太晚。我匆匆下楼,正巧小区门口就有杂粮煎饼,还有豆浆。买了双份,我又匆匆回去。
朱老师已经醒来,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洗脸。
“你醒啦?没事吧?”我把早餐放到桌子上。
他一边擦脸一边说:“没事没事。就是后脑勺有点抽筋。你买早饭了?为什么不叫我?”
“不好意思呗。你睡得那么香,我不忍心。”我回答。
“好吧。能不能帮个忙?”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就好像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打碎花瓶似的。
“你说。”
“别在校长跟前提我喝过酒。更别提我昨晚在你这过夜。好吗?”
“我干嘛要说你这些?不会的,我不喜欢嚼舌根。”
“真的?”
“要不然呢?”我看的出来他有些不相信。
“没事。那谢谢你。”
我没再理会他,甚至开始反感。他何必为这么一件小事求我呢?我不相信他不懂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更何况校长对他评价那么高。
种种猜疑让我不得不做出整个早饭过程都保持沉默的决定。他似乎也感应得到,于是就这样,我们安静的吃完喝完,安静的离开。
原本是一点钟上班,这一次我们提前了两小时。将我送到学校楼下后,朱老师选择离开。
“唐老师,你先上去吧。”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说:“哦,高老师一般在这个时间会准时开门,你现在上去不至于被锁在门外。我要先回趟家,你看……”他的眼睛立刻在自己身上扫视一番,“昨天弄得挺狼狈的,我至少回去把衣服换了……”
我想了一下对他回答:“哦,好啊。那下午见。”我甚至都没再看他一眼,就开门而去。
上楼后,高老师正在打扫办公室。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那娇小的身体很难驾驭一把比她还要高的拖把。所以我立即跑上去,“高老师,我来吧。”
她有些被吓到了,确切的讲是有些惊魂未定。“唐,唐老师?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道歉,一边从她手机拿过拖把,开始忙碌。
“你平时就这么悄无声息吗?还是今天是你
精心准备的恶作剧?”她顺势坐到沙发上问我。
恶作剧?我几乎笑出来。“哪有。我就是觉着你干活挺吃力的,所以不忍心。”
“好吧,谢天谢地。但下次记得制造一点声音,说实话,我这人胆子小,刚才真被吓到了。”
我答应了她的要求,也意识到她说的悄无声息是什么意思。不过在之前,我挺骄傲我能凡事都做的悄无声息的,我从来都不喜欢咋咋呼呼,或者生怕别人不注意我的存在而故意显摆。
“你怎么来这么早?我们这种辅导学校都是下午一点上班的。”她问我。
“反正也没事干,还不如早点来。我从没干过助理,也不知道会干成什么样,说不定两三天以后,林校长觉得我这是在谋财害命,然后打发我回老家去。”
“不会吧。”她貌似有些不相信。“校长对我们讲,他说你这人特别有眼力价,他还说你的不自信恰恰表明你很自信。”
“我很自信?没觉得。我自信什么?”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校长说你的自信就是你很诚实,他说碰到一个诚实的白痴比碰到一个白痴的诚实更让他放心。”
“这是什么意思?”
“嗨,我也不懂,我觉得校长有骂人的嫌疑。算了,别管他了。谢谢你啊。”
“你是说因为我帮你打扫卫生而感谢我?”我问他她,因为我觉得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件事,那确实有些小题大做。
“当然。我来例假,肚子疼的要命。你的出现简直就是超人归来。改天请你吃饭。再说,打扫卫生是我份内的事,就算你不来,这还得我来做啊。”
我不是女人,体会不到她们每个月子宫内膜脱落时的阵痛,但我觉得那肯定非常烦人,人一辈子总共才多少月,那事情每月来一次,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会选择重新投胎。
“高老师,我觉得请吃饭就免了,因为这实在不足挂齿。如果非要感谢我,不如给我普及一些助理工作的常识。”我对她说。
“这个呀?不好说。”她似乎在卖关子。
“怎么就不好说了?”我逼问。
“因为那(言情小说网:www. ⑥㈨⑥㈨xs.cc)要看领导了。领导如果是个体恤民意的,那么助理就好比小学生完成家庭作业;如果老板和墨索里尼一样变态,那就够你受了。跟你讲一件事,我在来这边之前遇到那个老板,真是要多烦人有多烦人,每天除了听她说各种废话之外,我还得提防她更年期泛滥时的各种人来疯。那时候,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我跟你讲,她那些对底下员工的暴行,用大刀阔斧来形容都有点不够意思。反正我是领教过了,所以,为了能脱离苦海,我选择跳槽。”
高老师印证了女人共有的特点,那就是除了在生理期时候情绪极其不稳定之外,还喜欢八卦。但这说明她还停留在凡人的世界,因为假使她进化成了女神,我也不用听她啰嗦了。我想假如现在我有一颗西瓜,我一定会把西瓜瓤分给她让她堵上自己的
嘴巴,再将西瓜皮盖在自己脑袋上,因为我真的不想听她继续下去了。
然而,她一旦开口,就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停一下。至于她最后跟我讲她和同事如何反折磨她的前老板,以及她又如何跟前老板撕破脸的故事,我全然当作耳边风。
两小时很快过去。林校长准时到校。我觉得自己解放了,于是兴高采烈,进而有重生之感。
“聊什么呢?感觉气氛很火热?”校长进门后停顿了一下。
“如果是我,我会将领导的手提包拿去放到该放的地方,然后问他:‘您是喝茶呢?还是喝咖啡呢?您今天喝碧螺春还是西湖龙井?或者来一杯拿铁还是卡布奇诺?放糖吗?要不要加奶?’”
我还没反应过来,校长说:“高老师今天够兴奋的啊,话比平时多很多。”
“校长,您这么说我真伤心。我说那么多还不是在跟唐老师传递我的助理经验?而且是他问我怎样做好助理的。我觉得,助理就是要从生活细节入手,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那好吧,我替他感谢你。”校长的脸色明显不对。“我是那种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别人服侍的人吗?”他生气地问。
“校长,我错了。”之后,高老师就再没多说一句话。
不过她的提醒倒给了我不少灵感,而且我也觉得助理应该帮领导拿包,然后端茶倒水。我的喜悦溢于言表,跟着校长进到办公室。
“您刚刚有点过分吧?”我试着问。
“不是我过分,是她。高老师一向稳重,今天突然来这么一下,我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你大发雷霆?”
“也不算大发雷霆。就当是小小的警告吧。你是我的助理,又不是她的,再说我都没教你如何如何,她先开口了。嗯,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