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我跟你大致交代一下今天的任务。”林校长的脸色由刚才的"十面埋伏"已经转变为"春江花月
夜"，他的笑容是恬静的，就连脸部肌肉也松弛得如同美丽的下龙湾一般赏心悦目。“首先，下午会有家
长过来报名。我邮箱里有一些资料，你待会看看，到时候按照资料内容，多多推销一下我们。至于和家长
具体怎么说，这个你随便发挥吧，总之别把人给我赶跑了。第二，明天是周末，我们做辅导机构的末日，
因为周末这两天时间会非常忙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当然，周末过后是一天的休息，到时候带你去美罗
百货买几件衣服。今天下午我要出去，教育局有几个人要和我谈事情，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到时候再
打电话吧。行了，我走了，邮箱地址和密码发信息给你。”他说着就站起来要离开。
“这么着急？”我想让他停一会。
“怎么？有别的事？”他算是停下了。
“能别买衣服吗？我……”
他打断了我，“这个你说了不算。而且现在还不是周一，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走了！”
我听到他走到前台那边跟高老师交代了几句话，便彻底走了。
我坐到校长平常坐的位子上，
黑色的真皮老板椅，软绵绵的，却不怎么舒坦，可能是觉得它天生就是为领
导准备的，而我这种打杂的怎么会配享受它。开了电脑，我将短信里的邮箱输入。缓冲过后，蹦出蓝色的
界面。我仔细在收件箱和已发送里面交替寻找他布置给我的任务，然而找半天什么都没有，除了他和政客
们的业务信息，以及家长们发给他的感谢信。
我回复短信：你要我找的资料我找不到。在哪？
没过几秒，他也给我发来回复：胆子不小啊，连称呼都不带？
我立刻反应过来，刚才是有点太狂妄了。我正要重新编辑一条看上去尊卑有别并且官方味道强烈的短信时
，他又再之前的短信后面加了一条：开玩笑的，别太当真。收件箱的下面有个草稿箱，一个是doc格式，
另一个是exl格式。两个都打开，里面的内容我设置过，字体不一样，颜色也有区分，你应该看得懂。我
马上到地方了，不回。
我尊重他的意思，没有再回复。我把为他准备好的谢语自己默念一遍，然后格式化。
如他所说，文件内容确实详尽，这比起我拙劣的office操作能力，简直就是我日后学习的范本。不过内容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大都是我们辅导机构的特色介绍，以及一些客户资源。
为了方便，我将他的文书缩减成自己的语言，并记录在便条上，一来看着不累赘，二是为了简便。
做完这些，我有些无所事事。便开始上网看贴吧。手绘吧、钢琴吧、网球吧，只要是我感兴趣的，几乎都
浏览一遍。上网是打发时间最有效也最充实的方式之一，所以当我还沉浸在网友们天花
乱坠的评论中时，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突然听到门外有人交谈。出去一看，是朱老师，他后面跟着四位女性，其中三个还带着自己的孩子。尽管
我知道她们是家长，是过来咨询情况的，但我还是在高老师带她们去会客室的时候跟朱老师开玩笑说：“
朱老师，看来昨晚是以酒会友去了，要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带四个上来？”问完后，我却觉得超级无趣，所
以我没有笑出来。
“看你说的，哪有。刚巧碰上，寒暄了几句。中间那个胖的，脸像甜甜圈似的女的是咱们这的老会员，她
孩子从幼儿园就在这上辅导课。”
“哦。”我回答。事实上对于他的话，我只相信一半，而且最多一半。我也不知道朱老师的信用额度为什
么会在我这打半折。
他又继续：“校长呢？往常来了家长都是他亲自接待的。”
我赶紧回答：“校长说去教育局有事，他交代今天由我接待家长。所以我正要过去。”
“那我陪你吧。我担心你第一次可能会有瑕疵，而且我跟你讲，现在的家长都特别挑剔，想一步到位？哼
，基本上是难于上青天。你等我，我把包放下。”
他要给我撑场面，我万分感谢，但也不至于给我泼凉水吧。我开始越发想疏远他，尤其是当我跟他说话时
，他总是盯着我的下半身，这让我很厌恶。
我没有等他，直接走到会客室。高老师正在和家长聊天，并拿着我们的小册子在做宣传。我进去后高老师
并没有把我介绍给家长，她只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笑着迎合家长的提问。我没有因为此事尴尬或
者觉得扫兴，我知道她刚才被校长数落过，所以她有情绪，在所难免。
我清了清嗓子对家长说：“我是唐光宇，今天第一天上班。校长有事，不能亲自接待，所以他交代我一定
要认真倾听家长的意思。”
我刚说完，那个被朱老师说成脸像甜甜圈一样的家长就开口了：“新来的啊？怪不得这么生怯。没事，你
忙去吧，有高老师也一样。谢谢你啊。”
她拒绝我了，但我觉得很开心，甚至想感谢她。因为她作为一位对我来说无比陌生的顾客却跟我客客气气
，相对高老师来说，她确实很靠谱。
我笑着离开，并随手关上门。
“怎么出来了？”朱老师和我迎面相碰。
“家长更喜欢高老师。我待着可能影响。”我如实回答。然后走向办公室。
朱老师跟着我一起，他还声大腔亮的让我站住，并把手伸过来搭在我肩膀。
那一瞬间，我觉得
鸡皮疙瘩像暴风骤雨一般侵占我的全身。我转去，有些类似怒吼：“你干嘛？”并斜视
他那只放在我肩膀上的手。
他停顿了一下，很不自然地收了回去，呆呆望着我。我看出来他有些被威慑到，就像是猴群里的某个流浪
汉被猴王狠狠教训了一顿。
之后，当我认为我们彼此都平静下来了，他才问我：“你激动什么？我只不过想跟你道谢，第一，你昨天
慷慨地留下一个酒鬼（言情小说网：www. ㈥➒㈥➒xs.Cⓒ），第二，你保密成功。”
“我没有慷慨。如果你真是酒鬼，我肯定不会让你睡得那么踏实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保密成功？要是
我保密失效，你是不是会打断我的腿然后拿回去烤着吃？”
“唐光宇，你说什么呢？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想吐呢。什么叫我要烤你的腿？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只具有
钻木取火能力的狒狒？再说了，保密失效能怎样？大不了被老板炒鱿鱼，实话告诉你，我受够他了。”他
说完后愤怒地走回自己办公室，并重重地把门关上。
我注意到玻璃墙的会客室里的人都在往外看。她们瞪大双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我被朱老师的事情气坏了。回到办公室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听歌？该死的播放器老是刷新不了。浏览新闻？除了有人跳楼就是某某性侵，而且国内国外几乎一样。
同时，我把会客室里的情况忘得一干二净，根本想不起来那些家长是否愿意把孩子放心地交过来。那是业
务，是生意，她们能来，我们就有钱赚，这点，我心知肚明。
电话突然响起，我一看是林校长。这部新手机里除了存了一个家里的座机号码，另外两个包括老王，还有
林校长。
“现在下楼。我在麦当劳门口。”他的声音不对劲，我总感觉好像是要被责备。
我乖乖服从命令。下楼，找到麦当劳。他一手提着包，另一只手正把领带往包里塞。看到我过去，他停止
这些动作。然后转身，开门进去。我看到他的领带还有小半部分露在外面。我想提醒他，又怕他情绪不稳
定而当着这么多人让我下不了台。
走到前台，他把包给我，并让我找个靠窗户的角落等他。几分钟过后。他端着两杯可乐向我走来。
他几乎是将盘子扔到桌面上的，幸好可乐被盖子罩着，要不然会洒一地。
我开始觉得寒气逼人，毛孔紧缩。而他，只拿了自己那一份，大口地吸着。我不敢伸手去拿剩下的一份，
尽管我也觉得口渴。
“说说吧，怎么回事？”我听的出来他故意在调节自己的语气。
我没明白，所以我看着他等候他能解释清楚。
“看什么？”
听到他那样问，我立刻低头。
“怎么？现在知道低头了？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他的语气异常讥讽。
所以，我忍不住了。确切地讲，我刚才紧张，刚才低头，是因为看到他心情不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心
情不好，直到他刚才的问题，我才发觉他的情绪低落貌似跟我有关。我知道自己得控制自己的不满，所以
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发一句牢骚。
双方相持了差不多两分钟，他突然先爆发。“你能干什么？我交代过你别把人给我撵跑了，现在好，生意
又黄了。”
我听出意思了。下午那几位家长放弃我们学校了，而且校长觉得这是我的错。
我先试着让自己不要激动，等我觉得激动的火焰渐渐熄灭时，我才解释：“高老师一直在和家长沟通，我
进去的时候家长也表态她们更愿意和熟悉的高老师交谈。”
我以为自己的解释足够到位，他却更加火冒三丈。“好，你没有参与交谈，那为什么要当着家长的面吵架？你不知道那是玻璃墙吗？你以为那是你们陕西的泥土坯子啊？还有，你是我的助理，这句话我得重复TM
多少遍你才能记住？家长不跟你说你就不说？你脑子被牙签戳过吗？”
我看着他的唾液星子在我面前像跳探戈一样飞舞着，我的心却没有因为这曼妙的唾液舞姿而兴奋，反而一
沉到底。
我不想解释，缘由很清楚，我的失职，我的不敬业，我的马虎。
“为什么我让你去？你知道吗？高老师那人心机特别重，报复心理强，我中午对她那样，她肯定会有所作
为。这也就罢了，你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当着一屋子女人吵什么架啊？你不丢人吗？”
我更加不想辩解。我抱着那杯可乐，真希望那是一瓶浓烈的西凤酒，然后一饮而尽。哦，晕乎万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