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的贝棠心湿了半边衣袖,连鞋也湿透了。陈青蒿忙掏手帕给她,贝棠心接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抹,她说雨歇后还得下车去给外婆收几件衣服好明天一早带去医院。
陈青蒿先把车移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上。丝毫不减的大雨狠狠打在挡风镜上,车前的街灯下,黄黄的雨丝没命的灌下,成为他们此刻唯一的风景。
陈青蒿握住贝棠心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发现她的手冷冰冰的,他无限爱
恋的握住,放在唇上摩擦着,让它变得温暖。
贝棠心注视着陈青蒿,仿佛到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一夜之间又再次
恋爱似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自己也开始变得迷惑。
折腾了一夜,贝棠心的体力明显已透支,此刻她只想倒下去睡,于是贴到靠垫上不说话了。
“担心外婆?”陈青蒿看着她。
贝棠心不出声,只是点个头。陈青蒿很想拥她入怀,贝棠心却轻轻推开他,说:“后面有小孩。”
陈青蒿望向后座,发现贝贝睡得很甜,贝棠心也下意识扭过身去看她。贝贝身上还披着江昔艾的外套,贝棠心突然说:“不知道小艾到家了吗?”
陈青蒿露出诧异的神情:“你不是看着她进去了吗?”
“是看着,但不知道怎么的,有点不放心。”贝棠心喃喃的说。
“发生什么事?要不要下车去找她?”
贝棠心不说话。她只是觉得今晚的江昔艾有别以往。
等了约莫十分钟,外头的雨终于稍微歇了,贝棠心匆匆赶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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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是真的要闯到江昔艾的家去看看她,可是临时一刻,她又怀疑自己是否太过神经质了?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来到外婆家,她随便收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塞到一个塑料袋中。临离开前,她到底还是来到晒台望到对面。发现到对面江昔艾的家里隐约有灯光,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贝棠心第一时间把贝贝安顿好。虽然一直由外婆照顾着,可是贝棠心的家有一间属于贝贝的房间,墙壁用上粉红色系,还有整套的儿童家私。
贝棠心把江昔艾的外套取过,退出卧房,准备拿出去洗。才来到客厅,一个东西突然掉到地板,贝棠心一看,竟然是个皮夹。她弯身去拾起,马上怔住。怎么可能呢,打开着的皮夹里竟然出现自己的一张证件照,江昔艾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贝棠心不敢胡思
乱想,连忙把皮夹合上,放到茶几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窥探狂,无意地偷看了人家的秘密,可这个秘密似乎又跟自己有切身关系。
漫漫长夜,江昔艾并没有开灯,她怕太刺目的光。
地板上有两支小蜡烛,是麦小东送的草莓造型蜡烛,江昔艾抱着双腿,缩在墙角下,呆滞而失落地望着摇曳的烛光,打算等着蜡烛一寸一寸燃烧到尽头。
她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可是,越是要克制,越是不能自已。孤单,寂寞,所有最坏最悲伤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无情的包围着她。江昔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心情,还没有恋爱过,竟然预先尝到失恋的味道,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百叶窗外,阳光依然耀眼;马路上,车流依然不息。处处尘埃飞扬,一切都没有变化,她的心情却变了。
恢复所有的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崭新的一天。
江昔艾上午到一家宠物店去做采访,工作完成后她经过一家花店,深深被门口悬着的一盆草本植物吸引住。她想起来了,贝棠心饭厅小窗外所吊着的盆栽就是这么一株。
江昔艾推门进去,搜索了好一会,发现只剩下最后一盆了,那叶子有些枯黄,不知道种不种得起来。江昔艾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买下来。皮夹竟然不在身上,还好相机包里有钱,付了款,她匆匆把盆栽带走。
穿过一个小巷准备回到写字楼的时候,一辆
黑色轿车快速弯进,发出紧急刹车声。巷子狭窄,江昔艾忙闪到一边,因为过度惊慌,手里的盆栽掉了地,被车轮斩过去。
江昔艾呆在那里,久久反应不过来。
老司机下车来,指着她,先声夺人:“你走路当心点啊。”
江昔艾看着地面上的碎物,很是心痛,她喃喃反问司机:“为什么你要斩碎我的盆栽?”
车子后座坐着的是西装笔挺的官巽风,他赶紧下车来。看到眼前的人是江昔艾,有些错愕,这个曾经是他理想广告中的第一人选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眼前,他温和的说:“小姐,你没事吧?”
江昔艾抬头冷漠地看他一眼,低声说:“我没事,我的盆栽有事。”
官巽风不由自主端详起江昔艾的脸,发现她除了天庭不够饱满,五官竟然出奇的细致柔和,那份感觉和印象和他首次见她时完全一致。他微笑说:“我见过你。”
江昔艾却含泪看着碎了一地的花盆,自顾自的说:“为什么我要拥有一株盆栽都这么难?我只是要这么一株盆栽。”
官巽风说:“对不起,我马上赔过一株给你。”
“我只要这一株,这是唯一的一株。”江昔艾固执起来。
官巽风马上扭过身去查看那是什么植物,回头他说:“那是爱之蔓。附近的花圃没有,我到其他地方买回来还给你。”
江昔艾情绪异常低落,她双眼无神地看官巽风一眼,难以相信他说的话。
官巽风好意的说:“你到哪里?我顺路送你一程。”
江昔艾没理他,只顾着小心翼翼把离了泥和盆的小植物收进一张随街找来的报纸里包扎好,然后一晃一晃的走了。
老司机望着江昔艾的背影,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态度就是差,一代不如一代。”
官巽风却说:“她有心事。以后开车小心点,怎么说也是我们理亏。”
老司机仗着自己老,分得出是非
黑白,听了此言大感不悦。
江昔艾暂时把残败的小植物养在放了水的玻璃杯里,然后安置到能接触到阳光的书架上。
那天下午,稿子只勉强写到中途,江昔艾突然觉得体力不支,她倒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乍醒之后,发现自己头痛欲裂。
已经下午两点半了,门铃突然大响。
江昔艾按着额头去看门,她怎么也没想到门外站的人是贝棠心!贝棠心带贝贝一起来找她,贝贝身上穿着校服,背着一个芭比娃娃为图案的粉红色书包,显然是刚放学。
“小艾阿姨!”贝贝甜甜的喊她。
“贝贝乖。”江昔艾应了一声,整个人却恍恍惚惚,眼神回避着贝棠心。
贝棠心一看就知道江昔艾哭过,本来水灵的双眼此刻毫无神采,而且红肿,她心里一紧,问:“你还好吧?”
江昔艾却蹲下身看着贝贝,问:“贝贝,你怎么也来啦?你是这里的小客人。”
贝贝提高嗓音说:“姑姑说要把我寄放在你这里。”
江昔艾忍不住笑出来,她问:“你究竟是个什么小东西需要被寄放呢?”
贝棠心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贝贝抬起头看着贝棠心,也笑,气氛比先前融洽了许多。
贝棠心把手里拿着的外套交还给江昔艾,皮夹已经被她放回外套口袋里,贝棠心只能不动声色,她暗示江昔艾:“你的外套特别重,看看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江昔艾根本不以为意,她接过外套就扔到沙发上。
“我外婆呆会进手术室,得到医院去一趟,带着小孩不方便,所以就想着是否可以先让她留在你这儿,我多一会再回头接她?”贝棠心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昔艾问小女孩:“贝贝说这主意好不好?”
贝贝点头说好的时候,已经挣开贝棠心的手,跳过去牵住江昔艾的手,间接下逐客令:“姑姑,再见。”
贝棠心没好气,捏捏贝贝的脸蛋说:“好了,你那么喜欢她,以后你跟她一起吃一起住,我不理你了。”
贝棠心倒回来江昔艾办事处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
贝贝已经把书包里所有的作业都写完,正拿着小玩具在小茶几上玩着,而江昔艾则倒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沉沉的睡。
贝贝去给贝棠心开的门,忙不迭的报告:“姑姑,小艾阿姨生病了。”
贝棠心诧异,连忙放下公事包,奔过去往江昔艾额头上一探,江昔艾竟然在发烧!
江昔艾睁开双眼,一脸病容,挣扎坐起,一下不知道自己身置何处。
“你发烧了,昨晚不该淋雨的。”贝棠心有些埋怨她。
之前是头痛,现在还加上背痛,江昔艾支持不住又倒下去继续睡。
“我陪你去看医生。”贝棠心皱着眉看着她。
“我睡一下就好了。”头痛让她难以再次睁开眼睛,她打发贝棠心:“你和贝贝先回去吧。”
贝棠心坚持把她拉起来,“要真的睡一下就好,这个世界就不用医生了,你给我起来!”
江昔艾有心无力。
贝贝见状,也加入一份,她负责拉江昔艾的脚。
三个人从诊所出来,夜幕已低垂,华灯初上。
江昔艾把医生配的药收进口袋里,准备在路口截车。贝棠心走在后头发现她走路有点踉跄,心里有些不安,她疾步追上去,说:“小艾,要不跟我一起回家吧,生病还是不要一个人得好。”
江昔艾转过头,才想说话,贝棠心却加多一句:“哦,不对,你也不是一个人,那个浓眉大眼会照顾你。”
一辆计程车来了,江昔艾晕乎乎的伸出手叫住。
打开车门的时候,她扭过身去对贝棠心说:“我需要他照顾吗?你别老把他塞给我,我听了心里特别难受。”
江昔艾才要关门,贝棠心却带着贝贝也一起挤进车厢,江昔艾一呆,已经从另一头下了车,贝棠心一把抓住她的衣角,看着她:“喂,你去哪里?”
“不同路,车让给你。”江昔艾无
精打采的说。
“我会跟一个病人抢车?你要不要老把我看得那么坏?给我回来!”贝棠心没好气的命令。
江昔艾完全像个输入了命令的机械人,病恹恹的又重新坐回来,也不再说话,闭起眼睛,靠到一边睡。
到了贝棠心家,江昔艾随便吃了贝棠心买回的外卖再服下药物后就进入了一片昏黑的世界。
昏睡后,她看到陈青蒿抓住贝棠心的手,既深情又温柔的放到自己唇边去。江昔艾顿时觉得很冷,她不想看到他们,她想远远的逃走,一股寒意不知道打从身体哪个部分一直不断的在升腾,非常的刺骨和难受。
盖着贝棠心的被,卷缩在她的床上,这里充满了她的味道,可是她觉得非常荒凉。
为什么会在贝棠心的家?江昔艾只觉得尴尬,可是却无力抗拒。
外头发生什么具体的事她一无所知,只知道陈青蒿上来了,三个人在客厅压着声量呜呜的在说话。盘碟的撞击声,电视音响的说话声,贝贝调皮的笑声,之后,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也许,老天爷待她已经很好了,竟在这时候让她病得天昏地暗,正好不用去面对难堪和痛苦。
却是整夜的
乱梦,混乱而缠绵。
江昔艾就像被人扔进了冰窖,冷得就像快死去。
已经来到半夜,江昔艾睡得十分不安宁,不断的翻身和挣扎,这让身边的贝棠心好几次被惊醒,她拥被而坐,呆呆扭过身去观察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就在贝棠心忍不住伸手探测江昔艾体温的时候,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她的高烧竟然丝毫没有退下的迹象。
“小艾,你怎么样了?”贝棠心轻声问。
江昔艾正在发抖,她说:“我冷,从身体内一直一直的冷出来。”
贝棠心知道发烧的滋味,那恐怕不是盖棉被穿棉衣就能御寒的。她有点无助,只得扭开床头灯,让江昔艾起身吃药。
可是,药服过了一个小时,江昔艾还是没有明显的好转。
贝棠心眉头深锁:“你得塞大肠了。口服药物对你无效。”
“我没有塞过。”江昔艾喃喃的说,显然在抗拒。
“贝贝都塞过了,我去拿给你。”贝棠心掀被下床,打算去找退热栓。
江昔艾却说:“我不要。我怕。”
“可是,你会不会烧坏了脑?”贝棠心不安的问。
看着江昔艾被折腾得那么痛苦,贝棠心实在有点心痛,她熄灭了灯,不由分说挪前去,用自己的半个身子拥抱住她。
江昔艾心里很感动,甚至激动。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抱住她,包括她的养母,从来都没有,这是一份她从来不敢奢望的温暖和幸福。
可是,就在这一晚,一切的发生就像梦一样,她鼻头一酸,眼泪不由自主跟着滑落。
贝棠心经常抱贝贝,小小的她,让她觉得既甜蜜又柔软,贝棠心最爱在抱着她的时候嗅她的小脸亲她的耳垂。江昔艾的身子同样柔软,可是此刻非常滚烫,就像抱住了一个烫手的暖水壶。
“睡吧,明天醒过来就会好过来的。”贝棠心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说。
江昔艾根本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觉得自己太不争气。果然,贝棠心的衣襟湿了一片,她隐隐感觉到了,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出声。
过了一会,她才说:“睡吧,别哭,你会没事的,你不会烧坏脑的。明天睡醒,记得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叫江昔艾,我叫贝棠心。”
江昔艾微笑,努力的点点头,她缓缓闭上眼睛,多么希望能在贝棠心的怀里幸福的睡去。
谧静的暗夜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贝棠心突然在江昔艾耳边低语:“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去抱一个人…。”
贝棠心等了片刻,发现怀里的人儿没动静了,估计已经睡了,她设法把刚才的话说得正确一点:“是第一次这样的,去抱一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