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

七
  那天分手后，陈靖椽没有再给中雾电话。中雾在回复杨芳的短信时经常无意中滑过陈靖椽的名字而陷入沉思。他的手指长久的停留在接通键上，却找不到勇气按下去。他一次又一次地抚摩屏幕上的名字，仿佛触及到他生命最强烈的颤栗，他不敢听陈靖椽讲他离开后的日子，因为他知道故事里的主角肯定会是王崎，他更不敢流露出一点点过分的关切，怕伤了彼此最后的依恋，他甚至不敢问陈靖椽生活的状况，因为最沉重的打击肯定关乎陈靖椽的父亲。原来魔鬼的狰狞如同陈靖椽的父亲陈锦和，张牙舞爪地玩弄一切，而陈靖椽却成为魔鬼的温柔，牵绊着中雾手中的感情线。

  一天又一天，近在咫尺的想念变得更加猖狂，终于在周末的晚上，中雾踏进了陈靖椽唱歌的紫玫酒吧。一进去就听见陈靖椽忧伤的嗓音，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坐在舞台上闭目低吟。中雾找了个靠墙边的位置坐下，被餐牌上的价格吓了一跳，这是侍者端来一杯百士甜，放在中雾桌上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说：“那位先生请客。”中雾看了看他，他正微笑着冲中雾招手。中雾回笑一下，那人立刻走了过来问：“有人么？”中雾不敢确定地看向陈靖椽，正好陈靖椽一曲完毕，张眼扫向台下，看见了中雾。那人看到中雾的眼神，识趣地让到一边说：“原来他是你的朋友。”

  陈靖椽叫别人先唱，自己走来坐到中雾旁边笑着说：“来这里会遇到坏人的。”中雾撇撇嘴说：“那你还来。”这句简单的争辩反而让两人找到了过去的感觉。一个客人凑到两人身边跟陈靖椽说：“呵，原来这是你的BF，恩，恩，不错嘛。”陈靖椽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这是我弟弟。”中雾听着两人的对白，心里甜蜜又落寞。其实自己何必强求许多呢？做他的弟弟不是挺好的么？

  中雾不想陈靖椽开口问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于是随便问了句：“刚才你唱的什么？”陈靖椽说了个名字，中雾有说：“你现在不写歌了么？”中雾没看到陈靖椽的脸抽动了一下，得不到回答。过了会儿，陈靖椽喝了口酒说：“歌都给你嫂子准备出专集了。”中雾纳闷道：“恩？她要出专集了么？之前电视上经常演她要出个人专集，一直也没消息。”陈靖椽笑了笑说：“你以为现在出张唱片这么容易啊？需要很多关系，很多宣传达到效果唱片公司才能决定出不出的。”中雾想了想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说：“可是电视上都说她的歌都是她个人创作。”陈靖椽不吱声，低头喝酒。中雾恍然大悟低声说：“你给她当枪手？”陈靖椽低喝：“别乱说，出去不准说。”中雾说：“可是你不是一直希望唱你自己的歌么？”陈靖椽笑着说：“等她唱完了，我再唱不是一样么？”中雾说：“不一样，你为什么这么做？”话一问出口，中雾就后悔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而且肯定会再次划破自己的伤口，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陈靖椽亲口说出他爱她。可是陈靖椽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中雾想骗自己陈靖椽摇头是否定了他和王崎的感情，但即使是最高明的骗子也很难骗自己。

  中雾索性举起啤酒瓶，抛开所有所谓的优雅，狠狠灌下。陈靖椽也举起瓶子中雾使劲地碰了上去，酒顺着瓶口溅出打在两人的手背上。中雾知道陈靖椽回家一定会洗澡，洗去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包括手上的那滴酒。

  啤酒并不辛辣，却流淌着苦涩，中雾想这份苦涩只属于自己吧，而且应该埋藏心底。思忖良久，中雾还是忍不住问：“当年为什么离开？”陈靖椽好象陷入了沉思，低头不语。中雾以为他不想说时，陈靖椽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因为我找到了一个亲人，而他做了些我不能面对的事。”亲人？中雾脑海里立刻闪出陈锦和这三个字，中雾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有勇气准备【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⑼⑼⑹⑼xs.com】去面对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却又怕陈靖椽从他的彷徨中发现什么，好在陈靖椽一直盯着手里的酒瓶。陈靖椽转换了口气说：“不说这个了，你后来去沈阳习惯么？叔叔…叔叔是怎么进去的？”一提起这个就触发中雾隐埋最深的伤痛，不光是陈靖椽没有准备回述自己的过往，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中雾说：“还好，我后来回大院找过你，可是你把房子都卖了。”陈靖椽幽幽地说：“那里本就不属于我。”中雾正为避开谈父亲的话题而庆幸，谁知陈靖椽又说：“给我讲讲叔叔的事吧。”中雾低声说：“我爸爸是被陷害的。”身边的声音仿佛一下就被抽空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中雾发现自己不必为这件事愧疚，自己本就无愧，于是大声说：“我爸爸是让力和公司害了。”说完挑衅地看着陈靖椽。陈靖椽听到力和公司身体明显颤了一下，而后再难平静，喃喃道：“难道是他？”这样的情形已经不能再唤起中雾的任何隐忍，他觉得眼前的陈靖椽那么可恨，他的父亲害了自己全家，而他更用最锋利的刀刻在了自己的心口。中雾的手捏成了拳头跃跃欲试，咬着牙说：“你知道力和公司的老板是谁么？”陈靖椽忽然陷入了疯狂，双手抓住头，茫然无措。

  陈靖椽这样让中雾有种强烈的复仇的快感，可是这样的快感一闪而逝，这些本不应属于两人的痛苦何以如此纠缠？陈靖椽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冬天，那个受了伤而无力抵抗的少年。跳动着的回忆，点点滴滴砸在中雾心头，只是他已经不能再去拥抱他，不能乞求上帝带来宽恕，闪动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纠缠分离，像是一个拆不散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