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章

八
  陈靖椽把脸埋在掌下，像一叶扁舟迷失在记忆的洪流。台上几个男人搔首弄姿，大跳热舞。台下观众喝声连连，不时飞去钞票，一片纸醉金迷。中雾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脸红得不敢去看，然而欢雀声抵挡不了陈靖椽强烈的忧郁。陈靖椽喝了一口酒，眼前模糊仿佛又看到当年在学校的情景。

  那个曾在陈汉子丧礼上留下一包钱的中年男子强横地斥责许奋杰什么，他本来升腾起重遇故人的欣喜，可是男人看见陈靖椽的瞬间竟有些退缩。陈靖椽凑了过去说：“你留下的东西，我没有用。”男人好像在思考什么，眼里闪出骇人的冷漠，对许奋杰说：“你不敢说的话，我直接说，你该做的事，却还要我自己来做。”陈靖椽疑惑地转向许奋杰，许奋杰满脸沉郁，男人的声音道：“你别在跟王雪扯上关系。”陈靖椽感受到这句花背后的冷漠，沉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么？”男人很不满意陈靖椽的顶撞，脸上泛起了红潮，低喝道：“总之我叫你少跟她来往，你就少来往。”陈靖椽也不生气，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失礼，依然压低声音说：“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过了一会，男人好像下了做出了很重要的决定，对许奋杰说：“你先走吧，我有话跟他说，我还会找你的。”陈靖椽也不说话，直待许奋杰离开也没说一句话，他很有兴趣看看这个人有什么对他说。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眼里忽而温柔忽而怨怼，说：“出于种种原因，我们到现在才认识。我叫陈锦和，是你的亲生父亲。”

  陈靖椽想到这里，痛苦地想喝上一大口酒，可是酒杯已经空了。服务员很殷勤地给陈靖椽换上一杯，陈靖椽说：“多放几杯。”服务员笑着说：“以前没见你喝酒呀。”但看到陈靖椽红着的眼睛，尴尬地一笑，转身去拿酒了。酒意渐浓，往昔登幕。

  陈靖椽听了他的话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为什么继父总是打他，知道了陈汉子怎么忽然不再打他，也知道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永远不可能让自己正大光明地接受父爱，得到一个完整的家。因为他不过是这个男人酒后乱性的错误，因为他的母亲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个怨妇，因为他的错是理所应当而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情理。所以他选择愤怒的离开，选择继续和王雪接触，为的是去王雪家的时候可以看上王雪的姐姐王崎一眼。王崎落落大方地接受陈靖椽火热的眼神，陈靖椽觉得她有颐指气使的资本，和王雪相比，她更似千金小姐，一个富豪的女儿。可是他不甘命运的摆布，他做了一首歌送给王崎，王崎听了以后没有反映，于是他每周都给她献上一首曲子。虽然王崎皱着眉头听了说难听，可是她会听完整。他相信她总有一天会被他的歌迷住。

  陈靖椽仰头喝尽杯里的酒，中雾也跟着喝下一杯，琢磨着陈靖椽眼里复杂的内容。陈靖椽放下酒杯，说：“中雾，你先回去吧。”两人对望着，中雾忽然很残忍地想自己一直以来做不了的决定，何不让他做呢，既然结局早就写好了，也不要让自己说出口。于是中雾说：“你一定知道力和公司的老板是谁了。”陈靖椽知道中雾要说什么，他忽然很害怕，听到中雾问：“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一直纠缠在中雾心里找不到答案，狠不下心决定，那么就让陈靖椽来宣判结局吧。陈靖椽低声重复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个决定就像当初的决定一样艰难。

  王崎的家一夜剧变，仿佛从天堂跌入地狱。王崎的父亲遭受牢狱之灾，全家背负难堪的债务。所有的背后都指向力和公司，陈靖椽很想知道陈锦和所做究竟是之前就已经布置好的局知道王家要遭受变数还是因为自己的固执而降的惩罚，不管是什么他觉得陈锦和都以为自己可以操纵别人的命运而格外卑鄙无耻。王家四分五裂，父亲坐牢，只剩下王雪王崎姐妹，王崎为了生活决定离开那座伤心城，而陈靖椽毅然决定随她而去。两个月的相处，虽然知道（言情小说网：www.6969xs.cc）她有很多缺点，可是她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不可改变的位置，而自己也接受不了陈锦和所施加的任何恩惠，两人离开的同时，也留下了伤心绝望的王雪。

  这样的大起大落不过就是当初的一个决定，而今的决定无疑是指向了一个从小信赖的亲情，一个一生背负的恩情和一个理不清的感情。陈靖椽烦躁地拉着中雾离开酒吧说：“我也不知道，你先回去吧。”中雾心里堆积着失望，他多希望陈靖椽可以不顾一切地说他就是需要自己，需要这份情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给自己一个坚持的理由，一个不再放手的借口。可是陈靖椽只是催促自己离开，晚上的夜不再清新，轻轻的薄雾铺天盖地，笼罩在两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