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二
  夜幕降临，车厢里的喧闹声也逐渐低了下去，鼾声渐渐代替了低声细语，过道里也开始飘去阵阵体味。刘以川和安同聊了一个下午，此刻早就伏在桌上睡了。中雾却皱着眉头，怎么也无法在这样的环境入睡。他看了看身边的陈靖椽，双目微闭，却坐得笔直，无法估计是不是睡了。

  中雾轻轻碰了他一下，陈靖椽哼了一声，过了会不见出声，睁开眼睛却见中雾的脸对着他一动不动盯着他。于是拍了他脑袋一下，说：“看什么呢？”中雾满脸无辜地说：“我看看你到底睡没睡呀？睡了我好占你便宜。”陈靖椽笑道：“怎么一到晚上就贫了呢。”中雾嘻嘻一笑，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陈靖椽道：“你看到了我没睡，怎么还看啊，不会把我当活标本了吧。”中雾笑道：“我看看你到底困没困，怎么睡觉还能坐那么直。”陈靖椽朝占据了整张桌的两人努了努嘴，说：“不这么睡，怎么睡？”中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的肩膀在为你准备着呢。”陈靖椽微微一笑，就闭上双眼，仍坐得笔直。

  中雾有点失落，把目光移到窗外。窗外早就漆黑一片，连月亮都躲了起来，整个目光搜索不到一点聚集点，思绪就开始在黑暗里翻飞。不知道母亲见到陈靖椽会怎么样，也许陈靖椽跟自己回来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而自己又有多少勇气呢？胡乱的想着，忽然感觉肩膀一重，陈靖椽的头就重重压在他的肩上，因奔波而略显凌乱的头发突兀地刺激着中雾的脖颈，洗发水的清香代替了车厢中难闻的气味闯入中雾的鼻腔。有那么一刹那，中雾几乎觉得自己竟然有了反映，脸也开始发烫。不过当陈靖椽均匀的呼吸在耳边响起，中雾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浮动的心也随着陈靖椽平稳的呼吸趋于安定。

  或许人生有很多别离和相聚，或许人生本就充满伤悲和恐惧，不过在这个特定的时间里，中雾发觉自己的心得到释放，不需要非要将爱说出口，也不再为了那份浮躁的爱惊疑徘徊，所谓的爱不是欲望的占据，不是为身边的人左右摇摆，而是灵魂的交融于契合，褪去浮华后心灵的宁静。

  一如此刻，虽然被欲望冲击过，但又能马上回归宁静和淡然，他不需要用手去抚摩，不需要用欲望去证明，只要陈靖椽在身边，他就能呼吸得到他的存在，不用去追求证明，只需要自己对自己的爱的肯定。

  他轻轻支起身子，把挂上的衣服扯下，横批在两人的身上。他知道陈靖椽一定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寒冷中，而自己也喜欢和他共同占有着一点微薄的幸福，共同体验同样的温度。那件薄薄的外衣成为了这些幸福的关联。

  中雾在火车的颠簸中醒来，自己的头竟贴着陈靖椽的头【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₉₆⁹xs.com】依靠着睡着，陈靖椽也醒了过来，发现了这样的情形，两人看着对方，丝毫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寒冷的冬夜，洋洋洒洒的飞满了温暖。天还没大亮，车厢里大部分人还在睡觉，这个时候也是天最寒的时候，陈靖椽往中雾身边拱了拱，正好中雾也往他那拱，两人被这小小的心有灵犀逗得一乐。中雾伸手抓住陈靖椽的手说：“哥，怪不得你冬天老穿那么少，手这么热。”陈靖椽用两只手把中雾的手包住说：“怪不得你冬天老穿那么多，手这么凉。”说完两人都忍不住乐了。

  这时刘以川爬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们俩笑什么呐？”中雾学着陈靖椽拍他的样子拍了下刘以川的头，说：“我们在笑你睡得太霸道，把整个空间都给占了，我们睡不了就看你乐呗。”刘以川伸了个懒腰，说：“那我让给你睡了，我这么睡。”他就双手交叉在胸前，打算就那么睡了。中雾伸出胳膊，捅捅他又指指安同说：“你别睡着了把你身边的可人儿给压着了。”刘以川哈哈大笑，不过马上就把嘴捂住，防止吵到别人。中雾不愿意放开另一只手里的陈靖椽的手，当然更不会去趴到桌子上了。

  天空开始发光，不过依然阴霾，清晨显得格外凄清，中雾跟陈靖椽说：“看来要下雪了。”陈靖椽低声说：“是啊，很久没见到了。”这个想法让两个人都开始兴奋。雪本就是属于中雾记忆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更被寄予了浓厚的乡情。对陈靖椽而言，是属于什么样的记忆呢，中雾猜不透。

  不过天空很快印证了两人的想法，飘起了雪花。到了中午，雪花已经扩长成小网那么大了，从窗外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给人无限的安宁。在这样安宁的环境中，刘以川也不说那么多话了，跟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景色。行到鞍山的时候，安同就下车了，给他们留下了联络方式，并嘱咐他们来鞍山玩。下车前安同有跟中雾说：“一定要来鞍山玩啊。”跟她一起的那个女生就吃吃笑着，笑得中雾脸都红了。

  一过鞍山，回家就变得迫切起来，似乎短短的两个小时比之前一天的车程都来地漫长。刘以川不停说着自己妈妈会给自己准备哪些好吃的东西，中雾和陈靖椽都不说话。中雾想着即将发生的不可预知的未来，即急切想知道答案，又希望永远不要来。他担忧地望着陈靖椽，见他脸上一片肃穆，不见喜忧，心里又多了一分担心。陈靖椽发现中雾总是偷偷看他，凑到他耳边说：“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中雾低声说：“哥，我有点担心…”“你不用担心什么，该面对的总得面对。”陈靖椽打断他道。中雾从陈靖椽的话里听出些什么，不过又不想去深究，可担忧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火车终于进了沈阳站，三人穿过人群出了站，刘以川就迫不及待地打车回家了。中雾看了眼周围的人群，雪在他们脚下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和洁白，变成泥泞。中雾叹了口气说：“哥，我们先别回家了，我想去好好看看雪。”陈靖椽点了点头，一片雪花从两人中间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