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五章

五
  中雾坐在出租车上，想起母亲去世那天似乎有着同样的场景，只是身边有陈靖椽，而今只有孤零零一个人。中雾紧紧握着拳头，反复告诉自己，陈靖椽不会有事的，陈靖椽答应自己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他答应过自己要去过属于他们的生活，他说要唱歌弹琴，他说过……

  司机是个很爱说话的中年人，不时看着着身边的中雾，说：“年轻人，看你这是去医院看亲人吧？看你这么难过，不是刚刚去世吧？这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别想不开。那时候我老爸去世的时候，我也….”中雾把拳头狠狠砸在车门上，说：“他没去世。”司机被中雾狠戾的神色惊了一下，车也放慢了，司机低低说了句什么，然后说：“年轻人，你的手。”中雾才看见自己双手都渗出了血，由于握得太紧，指甲已经深深陷进肉里，然而浑不知痛。司机好像很感慨，说：“年轻人，想开点。”中雾依旧紧紧握着拳头，不发一言，血染红了膝盖的裤子，中雾想让自己的血多流一点吧，如果陈靖椽能没事，那么就算把血流干了，又算什么呢？

  到了医院，中雾反而不敢走了，他望着医院过往的人，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满苦痛，都在向自己预示着什么。中雾久久站在医院大门外，腿灌了铅般挪不动。他想抬头跟星星许愿，可是天空阴霾，一颗星星都没有。

  中雾感到无比惶恐，他在医院看惯了死别，看惯了眼泪，而忽略了其中竟有这么多痛苦。他以为母亲过世是他最伤最痛的时候，然而这一次，他感到灵魂都开始被灼痛。所有景物都在传递着压迫，都在悲泣。他头有点眩晕，忽然觉得听到陈靖椽的呼唤，陈靖椽说：“中雾，我们去海边生活啊，我唱歌，弹琴，你是我唯一的听众。”中雾低声说：“好啊，哥，我听你唱歌弹琴，还有小客，小客也会喜欢的。”中雾感到全身又涌起了某种力量，他抬头，似乎看见陈靖椽在医院里招手，终于冲了进去。

  急救室的灯光已经暗淡，几个警察站在门口，看见（言情小说网：www.➏➒➏➒xs.ⓒⓒ）中雾问：“你是佘中雾吧？你去认认尸体。”中雾耳边响起了轰鸣声，天旋地转，说：“认什么尸体？”一个警察说：“认陈靖椽的尸体呗，你是不是跟他住在一起的？”中雾喃喃道：“我不去，我哥好好的，他刚才还跟我说话呢。”那警察“嘿”了一声，说：“你是不是有病啊？陈靖椽跟你说话，那里面的是谁啊？你还是快去认认吧。”中雾摇头道：“我不去，我不去。”警察就拽着中雾的胳膊，没想到很轻易地就把中雾拉了过去。

  陈靖椽的身体从未有过的雪白，一条条刀痕格外突兀醒目，最深的一条在腹部。中雾缓缓走到陈靖椽身边，握住陈靖椽的手。陈靖椽的手还残留着一点温度，中雾紧紧握着，把耳朵贴到陈靖椽嘴边，说：“哥，你刚才跟我说话是么？你要我听你唱歌是么？你唱给我听吧，我听着呢。”刚才那警察在后面说：“死者是力和集团新任老板是吧？他刚才在巷尾被一群未知身份的人砍伤，而他做了搏斗，也砍伤了一个现在在病房里。你跟他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争执？”中雾默然回过头，把食指放在嘴边说：“嘘，我哥给我唱歌呢。”几个警察面面相觑，退到门口。

  几个护士走了过来说要把陈靖椽推到停尸间，不能占用抢救室。中雾吼道：“你们说什么呢？没看见我哥跟我说话呢吗？”几个护士被吓得退了好几步，有一个尖刻地说：“死了就是死了，你发神经也没用，你这人怎么这么没道德，别人还等着抢救呢。”中雾一把抓住那护士，这时警察冲进来，分开两人，跟中雾说：“你得跟我们回去一趟，我们怀疑你跟这案子有关。”中雾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哽咽说：“你们抓我吧，是我害了我哥。”几个警察愣了一下，中雾就扑到其中一个警察身上吼：“快抓我啊。”另外几个警察赶紧拉住中雾。

可是中雾到了公安局只是被问了几句话，不久就被放了出来。中雾对一个警察说：“我不走，我害了我哥，你们抓我。”那警察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强，赶紧让开。”这时中雾电话响起来，刘以川问：“中雾，你没事吧？”中雾不知道该说什么，刘以川说：“我马上带小客过去。”中雾说：“不用过来，别过来，又没什么事，我和我哥好好的。”刘以川纳闷地问：“陈哥不是...有人来电话通知我的？”中雾吼道：“我说了没事，我哥也没事，你胡说什么？”

  刘以川敲开中雾家门时，见中雾和平时没什么分别，衣着整齐，面容干净整洁，除了眼圈有点黑,一切如常。刘以川确实怀疑了自己听说的消息，可是这两天报纸新闻都已经把陈靖椽遇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不应该是假的。刘以川进了屋，说：“小客在你们家呢，李叔看着呢。”接着看到屋里收拾得格外干净，还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刘以川纳闷道：“你没事吧？你要去哪呀？”中雾笑着说：“我哪有什么事啊，你不带小客来就对了，他一看见我又该缠着我了，反正我和我哥过两天就过去了。”刘以川觉察到一丝异样，说：“你和你哥？”中雾开心地说：“是呀，以后你可以常来找我们了。”刘以川说：“中雾，中雾，陈哥没了，不是么？”中雾的脸沉了下来，说：“刘以川，你胡说什么呢？我哥不是好好的在那么？”刘以川顺着中雾的目光望去，见床上放着陈靖椽平时穿的一套西服，平展着，里面套着白衬衣。刘以川担心地说：“中雾，你真的没事么？”中雾捶了刘以川一下说：“我能有什么事，我和我哥这不是好好的?”说着中雾坐到床边衣服旁，把手伸到那衣服袖口下，虚握着，好像真的握着陈靖椽的手。刘以川感到头皮有点发麻，凑到中雾身旁，说：“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别这样。”中雾笑着说：“我干嘛要哭啊，我不跟你说了，哥，我们继续收拾行李啊，你哪些东西不要了啊，我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