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洋在地下车库碰面。他开车带我前往水玲珑。开业仪式，一切从简。走到内堂，却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早先不满薪金，提出离职的巴顿员工，都被李洋收纳麾下。多年的人事主管，与下属打成一片的他，早就在巴顿铺下人情牌，如今再用重金收回，简直是一箭双雕。
或者，我也是其中一张牌而已。
他总经理办公室宽大、明亮，一张办公桌抵得上一张双人床。沙发宽大、阔绰，他拍了拍说：“每个节日，我们都要设计
精彩的节目，外佬都喜欢狂欢。所以，加班再所难免，到时恐怕没有你的床。只能在这讲究。所以，我买了店里最好的沙发。”
他转脸朝我笑，是一口皓齿，洁白，闪亮。我看不清眼前这个是天使或者魔鬼假装的天使，但我愿意上前，拥抱他。
他反抱我，说：“你记得一次酒局，我曾对你说‘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我点头。
他说：“这是我给你的自由。”
我闭眼，终感动。
他拉我的手，到桌边，从抽屉里取出合同，说：“周青同志，我诚聘你为‘水玲珑’的总经理，并分你干股30%。公司将来上市，你会是第二大股东。这，是你的办公室。”
我潸然泪下，不为那豪华的办公室，宽敞的办公桌，高级的沙发，超大屏幕的电视机……是为一个男人给予你的豁达的天地与胸怀。
我可以不爱他，但我感动于他的爱。
“那么，你呢？”我问。
他说：“还有许多地下的事，要我去做。”
他丢给我一把钥匙，说：“车钥匙。你的小蓝该换掉了，这是我没有去车管所拿回来的原因。”
接着，他奴了奴
嘴，说：“进去，把衣服换了，我们去见所有的员工。等下就会有大批的客人到。”
我点头，到更衣室里，换了早就为我订制的总经理服装。去见所有的员工，很多的老面孔，还有许多的新面孔。但是，无妨。我是天生的演说家。一场酣畅淋漓的演说，掌声将我推到高潮。轮到李洋说话，他依然如巴顿调侃众人与自己，俨然是大家的哥们。他说得很多，但说到最后，是：“一、大家有不舒心的苦水，跟周总说；二、大家觉得‘水玲珑’的薪水低于外面的，跟我说。我承诺，年底分红，人人有份。因为我们人人都是‘水玲珑’的主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李洋的魄力。
大家正在鼓掌间，有人慌慌张张地来，在李洋耳边耳语几句。李洋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们出去，看到一辆旅游大巴停在门口。首先下车的，却是胖子。
胖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李洋一眼。
李洋并不伸手，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是男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隔阂与尴尬。
胖子说：“真真让我带着这批非洲人来的。他们在巴顿，非要闹出点事儿来不可。”
我上前，说：“无上欢迎。陈经理，领客人入住。”
大堂陈经理和服务员已到，领着一队非洲客人，慢慢离开。只剩下我们三人。
胖子说：“连句谢都不说吗？”
李洋说：“说谢的，是你们。”
我拉了李洋一把，说：“谢谢真真，也谢谢你。”
“但是，不送。”李洋紧跟上一句。
胖子突然笑，说：“你这臭小子！我早看出来，不是善类。但，我喜欢。”
胖子转身上车。
李洋抬了抬下巴，嘟囔了一句：“我以你的喜欢为耻。”
李洋也转身走。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始终，他是个孩子。
非洲的客户大多常驻，来中国批运廉价的小商品回国内贩卖，一来一去，成倍地赚。一窜水晶，100元的批发价，到那边能卖4000元。所以，500元一夜的住宿费，对他们来说，实在也是廉价。他们长期住国内，负责采购，从逛市场、采购、联系物流、交易，整个过程一般1个半月。回国1周后，再返回中国。如果满意水玲珑，那么，下次必然继续入住。他们要的是最好的软件服务。我们给每幢别墅配备了一个管家，可以负责所有的事，甚至帮助随同采购。而客人给的小费或者利润提层，酒店一概不要。我坚信这样的管理体制，一定极大地促动员工的积极性。酒店的文化，不仅是让宾至如归，更要让员工以酒店为家。
看着巴顿培养的老员工，在此成立一个新家，大家为生活奔波，为前途努力，强大的凝聚力与幸福感。我不得不佩服李洋的经营理念和企业文化。
到了晚上，我原本以为生意会寥寥，却不知多少汽车排队进到水玲珑，都是权贵或者土豪。他们开怀畅饮，因为我们做了最好的保安措施，保证没有监控，没有手机。所有员工到包厢服务，都不许带手机。
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我和李洋送他们走。他们都说是个好地方。他们喝得酩酊大醉，李洋叫了陆大宁代驾公司的司机送他们回家。李洋说：“你要抓的不是他们的胃，是他们的心思。谁现在敢大模大样地去吃喝玩乐。除了在我这！”
我回头看酒店灯火辉煌。这藏在暗处的柳暗花明，自古以来，是酒色之徒纵情声色的好去处。
当我回到宽大的办公室，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江霓虹灯色。这繁华之下，是一江冷冷川流不息的河水。而我在何处漂泊？又将飘向何方？听人说，巴顿忙作一团
乱。前台、大堂、客房、保安……各个部门的人，几乎集体跳槽，手续尚未完全办妥，都一一撤离所有损失都由李洋埋单。蒋志致暂时没有走，是因为要坐镇巴顿。至于祝晓棠……她应该能应付突发的一切。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铃声清脆，震人发醒。我还不习惯，接起来，“喂”了一声，对方竟是周赫。
周赫说：“打开电视机，看Y市的频道。”
我照做。
画面上，是祝晓棠。她正在巴顿的会议室——我曾培训无数次的阵地上，她向所有的媒体揭开关于王【言情小说网：ẃẃẃ.9969xs.com】妃的谜底。她对着镜头，是标准的微笑。她说：“王妃很好。她向所有的中国朋友表达了她的问候和歉意，因为身染急症，需要立刻启程回国。所以，她已在曼顿先生的安排下前往法国治疗。这是她发来的视频……”祝晓棠低头去找电脑上的按键。她找了一会儿，显然并不熟练。媒体有些骚
乱。有人上去了，很快替她弄好，大幕布上的王妃用英语向所有的人致歉和说明原因。一切有序地展开，媒体简直如泄气的皮球，拍了几张照片后，就纷纷离席。
发布会很短。我看到祝晓棠坐在位置上呆了片刻，很快又展开标准式微笑，走向台去。我关了电视，周赫依然在。
他说：“谢谢你的U盘，上面传给非洲方面。他们行动很快，找到了王妃。”
我说：“U盘里说什么？”
周赫说：“她说，整个事件和中方所有人无关。是她厌倦金丝雀生活，想要自由呼吸，希望国王成全。”
我问：“国王成全了吗？”
周赫说：“国王以孩子为要挟。王妃将回国。”
“孩子，对妈妈来说，是割舍不了的牵挂。是吗？”我问。
周赫说：“是。”他沉默了片刻，说，“你怎么不问曼顿？”
“曼顿呢？”
“曼顿被留在法国，永远不得回到故里。”周赫说。
我难过得想哭。如此深情的男人，为了爱情，抛却一切，却终于敌不过一个女人对子女的爱。他，从此流浪他乡，漂泊无依。
周赫沉默了片刻，说：“我是来恭喜你，水玲珑的总经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希望你过得开心。”
“谢谢。”我说着，挂下电话，掌心的疼痛依然在。瞬息万变的节奏，我缓不过劲来。站在窗前，看外面风光无限，我知道我也不过是期间不可见的一点，随时被掩盖。但我高兴的是，祝晓棠安然无恙。她在整个事件里尽显了所有的智慧与优雅。她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在巴顿站住脚，甚至会当上家。这是她要的，我想她会幸福。
“嘟嘟嘟”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李洋。
李洋说：“王妃的事，巴顿已经解决。蒋志致打来电话，邀请我们去巴顿狂欢庆贺。”
我看着他。他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就回绝他。”
我看了一眼窗外，他也不过是江河里不起眼的一点而已。于是，我说：“不。一起去，水玲珑绝不逊于巴顿。”
是的。当然要去。今天，是我和祝晓棠的好日子。我们应该在一起彼此敬酒一杯。我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