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相见时难
愉快的草原之行，在
爸爸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里提前结束了。医院正值新旧负责人交替之际。
倒是妈妈，加班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
回来后，夏小荷打电话让柳霁月来家里玩，柳霁月说她爸不准她出门；约她出来逛街，她说要去走亲戚。百无聊赖的假期，除了领取通知书，没有一点新鲜感。
周末，妈妈休假，带着夏小荷姐弟俩去买衣服。要开学了，得添置点新衣服。还没出门，就接到舅妈的电话，听说夏小荷考上了，特意打电话来祝贺的。
不回来了，等春节吧，妈过生那天，你们多烧点纸，告诉她就行了，妈妈挂完电话，又打电话给干妈，约她出来逛街。
逛了几家专卖店，夏小荷挑了几件衬衣、T恤、牛仔
裤。
姐，你咋不换个风格？傅小帆说，都上大学了，要不，穿穿裙子试试？
夏小荷白他一眼，你要不要换个风格？傅小帆笑眯眯地，什么风格，西服吗？
尿不湿，夏小荷不露声色，挺适合你。一旁的干妈忍不住笑了，对妈妈说，这孩子，遗传的全是你的特点，冷冷的幽默。
《www.ẏḁṅqḭnḡḉuṋ.com》 远香近臭，你俩，妈妈看一眼夏小荷，又转向干妈，问她，你不是说要看旗袍吗？正好，我给你参考参考。
旗袍店里，干妈进了试衣间。妈，你也可以选一件，夏小荷说，这么多好看的。
旗袍再好看，也得择人，像你干妈那种身材，才适合穿，妈妈笑，穿旗袍是门艺术，恰到好处，才能显现出气质和韵味，不然，就成了东施效颦——
谁是东施？说话间，干妈出来了，一手拿着旗袍，一手拿着电话，说，今天不巧得很，家里来人了，我得回去了，你们娘儿仨逛吧。孩子们，好好陪妈妈，改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等干妈一走，傅小帆就嚷嚷饿了。今天我们就在外面吃，妈妈说，累了，不想回去弄了。
噢耶！傅小帆握紧拳头，摆了个胜利的姿势，又问，要不要叫
爸爸？
不用了，他这几天应酬多，妈妈回答，前面那个，是不是你同学，柳霁月？夏小荷顺着妈妈的视线，果然，柳霁月背着个小包，手上拿着个冰淇淋，正侧头打量旁边的婚纱店。
嘿，柳霁月！傅小帆喊，你也逛街啊？
柳霁月看到他们，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打了招呼。还没吃饭吧？一起吃饭，妈妈发出邀请，也没等柳霁月的意见，然后前面走了。
走吧，难得看到你，夏小荷拉住她，找你逛街，你说你要走亲戚。妈妈这种少言少语的“霸道”，柳霁月大约还没适应。
是走亲戚去了，我还是找借口跑回来的，柳霁月有些无奈，又考得差，还走什么亲戚，憋屈死了。
吃饭的时候，夏小荷和柳霁月、傅小帆说起同学，谁上哪个大学。妈妈问柳霁月读哪个学校，柳霁月有点尴尬了。
没什么，现在可以读自费，认真读，自学考试，国家一样承认学历，妈妈微笑，女孩子，读个大学，对象也好找。
妈，上大学可以谈
恋爱了？傅小帆问，有点小心翼翼地。
当然可以，你们都十八了，大人了，只要不耽搁学习，我不反对。以后，小荷尽量留在成都，对方也得留在成都，谈
恋爱的时候，可以考虑下这些……
妈，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夏小荷有些吃惊，妈妈从来没对她和小帆说过这些，何况，柳霁月在面前，更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你们都上大学了，谈恋爱，也很正常，我也不是老古董，妈妈又说，守住底线就行了。结婚前，这个要保证。
老妈英明！傅小帆举起茶杯，以后姐姐的男朋友，我的女朋友，首先带给妈妈看，妈妈说好……
夏小荷又有了狠狠踢他的冲动，不想克制的，于是，冷不丁地伸出脚去。
啊——傅小帆叫一声，扭曲了表情，瞪着夏小荷。
又怎么了？妈妈皱眉，能不能好好吃饭，你俩？傅小帆咽下菜，苦着脸，啊——这菜味道不错。
柳霁月很想笑，看夏小荷妈妈严肃的表情，又生生地憋了回去。夏小荷若无其事地吃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饭吃完，柳霁月回了家，也没邀夏小荷去她家。柳霁月不主动来找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找对方。虽然，心里是时时挂念着的。
何况，她觉得柳霁月变了。可是，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好。或许，只是因为放假没怎么出门，没有一起呆过的缘故？
除了在QQ上在聊聊天，看看电视，似乎找不到有点新鲜感的事情来做。打开书柜，复习资料还在。翻开，一个东西掉在地板上，夏小荷定睛一看，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花。
过生日那天，插花的时候，柳霁月特地夹了一朵在数学资料里。夏小荷凝神看着花，感觉那晚的情景，好像也过了很久很久。尽管，不过短短的三个月。
时间在蝉鸣里慢吞吞地往前挪步，一点一点的。每天的生活，无非就是翻书，看手机，盯着阳台上的花草出神……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自己这样想念柳霁月，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十八岁的生命里，第一次对一个人日思夜想的，而且，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女孩。这样的思念，可以吗？
就这么又熬了一段时间，终于盼到了开学。
报到那天，和从前那些开学日一样，夏小荷拖着行李箱，再次带着傅小帆上了火车，奔向省城。
等杨承志把电话打到夏小荷家的时候，夏小荷等人已经上了火车。杨承志的专业成绩只过了音乐学院的专科。
车站里，柳霁月老早就在等他们了。身后，是她满面春风的老爸。上了车，柳家老爸就把桌子给堆满了吃的喝的，不断招呼姐弟俩随便吃喝。
哎呀，你爸妈真是好福气，一对龙凤胎，还都考上大学了。柳家老爸一路上都在赞叹。柳霁月悄悄说，我爸想儿子想疯了。
夏小荷笑。柳霁月的爸，和之前自己去她家看到的样子，迥然不同。她想起今年高考作文题目“假如记忆可以移植”。莫非，他的记忆被移植了？
傅小帆和他拉呱个没完，
叔叔长
叔叔短地，逗得柳家老爸眉开眼笑，还说要认他做干儿子。
他的那点小心思，夏小荷早已洞悉。
本来爸妈说送姐弟俩的，不过，据说，爸妈医院的那个康复课题获了大奖，爸有望升为院长。为这事，也够他忙的了。
夏小荷告诉他们，有人同行，不用他们操心了。妈妈问清楚后，又给干妈打了个电话，就让夏小荷姐弟俩自己去报到了。
到了火车北站，夏小荷婉谢了柳家老爸要送她到学校的好意，挥手向
父女俩告了别，然后把傅小帆交给随后来接站的张翰博，自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上了师大迎接新生的校车。小帆报考的，就是张翰博就读的医大，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柳霁月自费选的成都中医药大学，以中医研究为主。她填的是临床医学，后来被调配到了产科专业。
一个月的军训，紧张，辛苦，又单调。夏小荷晒得愈发
黑了。也不知道柳霁月晒成什么样了，她的皮肤，遗传
父母的优良基因，白皙娇嫩，天生丽质。
军训结束，夏小荷便去柳霁月学校找她。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小帆也在，还有张翰博。小帆是来找柳霁月的，她知道。只是，这小屁孩打电话的时候也没跟自己提及要来找柳霁月。
张翰博听了老妈的话，要照顾着夏小荷和傅小帆姐弟俩。傅小帆约他一起来中医药大学，他就跟着来了。
初到省城，几个人对地方也不熟悉。张翰博先来一年，自然得由他带路。夏小荷提议，先去草堂看看，转转浣花溪。
一路上，傅小帆跟个麻雀一样，跟柳霁月讲军训期间的趣事，别人没笑，他自己笑得倒是很灿烂。作为导游的张翰博还没他讲得多。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诗歌应该是在这里写就的吧？”夏小荷问，张翰博点头，说，应该没错，还有初中课本里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浣花溪都成了杜甫诗歌的千古绝唱了，夏小荷说，千秋雪，某人的QQ昵称。
谁的？你的？张翰博问，你好像不是这个名字吧？
柳霁月的！傅小帆接过话说，我姐给取的。张翰博笑，你不是叫万里船吗，小帆？
傅小帆有点窘迫，忙说，不知道叫啥好，就捡了个现成。
从“风雨廊桥”进去，便是“万树园”，里面有不少银杏、栀子、桂树、玉兰。这个时候，桂花正香，空气很好。
空气不错，柳霁月伸展着胳膊，说，很舒服。
这可是成都市唯一一个五星级公园，张翰博说，面积最大，投资最多。然后，他提议去茶园那边坐坐。
浣花溪和干河两条河流正好在坝调茶园处交汇。这里，是观赏河景的最佳场所。
这里好像还住过一个大名人，柳霁月侧着脑袋想了想，叫什么来着——
薛涛，张翰博回答说，唐代著名女诗人。应该比杜甫晚到浣花溪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她出生的时候，杜甫都已经老了，夏小荷说，晚了几十年。她和卓文君、花蕊夫人、黄娥并称蜀中四大才女。这四大才女，有一个还是我们S市的。
哪个？傅小帆问，我都没听说过，只知道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
薛涛生命中的很多时光，都是在浣花溪度过的，夏小荷不搭理傅小帆的问题，又接着说，在这里制作出了名流千古的浣花笺，加了芙蓉汁的，用溪水做成的深红色
精美小彩笺，盛行一时，好多人拿来写情诗情书。可惜，她死后，再也无人能用溪水造这种小笺了。
想到这个才华横溢却命途多舛的才女，却以一袭道袍了余生，夏小荷不由悠悠叹了一口气，最恨多才情却浅。那个小她十来岁的男人，能深情为他人吟出“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执念，却最终负了她的深情。
姐，我更崇拜你了，傅小帆往她茶杯里续水，说，你要在这里搞导游工作，能把别人饭碗给砸了。
你这是真心鼓掌呢，还是喝倒彩？夏小荷白他一眼，你不夸我，我还觉得你正常点——
跟干妈更像了，傅小帆接口又说，哪像四岁的时候尿了床，自己跑了，然后把我掀过去被妈骂——
哈哈哈，张翰博和柳霁月大笑起来。夏小荷一口茶喷了出来，抬腿就给傅小帆一脚，叫你造谣！
这是妈说的！傅小帆赶紧躲张翰博身后，手里还提着茶壶，看她拉着脸的样子，又说，不要生气嘛，明星都有点糗事，何况我们？哎，开玩笑，我就是开玩笑，你别老绷着一张脸啊。
等夏小荷坐下来，傅小帆又给她重新倒上水，递到她面前：啥八卦都掩盖不了我姐的才华，是吧？嘿。
真心不错，我现在都成了你带领的游客了，张翰博接过傅小帆手里的水壶，给柳霁月续水，说，难怪，我妈特别喜欢你。
干妈对自己，确实比对小帆要偏向一点，夏小荷明白，张翰博这话倒属实，只是，看他绅士地对柳霁月，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无端端地就不舒服了。
下次，我们几个去都江堰，再去爬青城山吧，柳霁月提议，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我还没去过。
好啊，到时候一起去，张翰博爽快地答应了，说好了，你俩也不要回去了。
当然啊，我和我姐都不回去，傅小帆更是愉快，咱们去看看那边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要吃好吃的，就在成都，什么三大炮，陈麻婆，龙抄手，多了去了，张翰博笑了，青城山哪有什么好吃的？
夏小荷没插
嘴，心下闷闷不乐。国庆节，她倒是想和柳霁月单独在一起。没想到，又是集体行动。
但愿，他们都爽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