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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男人泪 莫轻弹

2019-12-11    作者:淳于兆玄    来源:m.9969x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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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散尽,能否再来?席叔连想都没想,也绝无遗恨,果断收拾好唱机、唱片,行李,示意天薰开路,径直投奔赵多文而来。

  离开《北宁山庄》,送别优雅生活,并没萎靡不振,虽剩两袖清风,依然一往情深。多像飞出樊笼的鸟儿,欣然雀跃,展翅而翔。可等待他俩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的士开进菠蜜新村,天薰这才感到:马上会给赵多文一个惊喜!就像天兵天将突然降临,加盟歌舞厅,恢复二重唱,来个旧瓶装新酒……

  他有些洋洋得意,就像自己是这里的主人,指着前面一栋楼房对的哥说:“车就停在这路口吧,里面窄,倒车不方便。”

  的哥领会他的好意,将车稳稳停在一棵高大的菠萝蜜树旁。

  夏天还没有过去,树上的果实长得鼓钉满身,跟狼牙棒似的。在绿得滴油的树叶下,悬挂得密密匝匝。无论大小,仿佛都冲着头顶,就像要砸下来。时值午后三点,路面晒得发烫,闷热难当。知了一个劲地狂叫,是报喜,还是报忧?令人焦躁不安。

  面对楼房与小径,席叔似有所悟。他凝视片刻,勾起了曾流连于此,懊恼无限的回忆:要是当时多问几个人,或是听到琴声再上楼问,也许就找到他们了。怎么那时只知道在楼下转来转去呢?大概是鬼迷心窍,总迈不出只觅练声曲的狭隘思路,结果错失良机。幸亏缘分不浅,低头不见抬头见。在华联大厦,那一幕也太精彩了…(言情小说网:www. ⑥㈨⑥㈨xs.cc)…

  天薰与席叔刚走上一楼,六个大汉抬着钢琴正要下来,哪能容人再往上走?没有办法,二人只好退到楼门口等候。

  工人哼着号子,步调一致,将这庞然重物搬了下来。天薰突然发现,这正是赵多文那台茶褐色的二手琴。

  难道赵多文今天搬家?找不到他怎么办?天薰闪过一丝悲凉,顿感心情沉重,他让席叔在楼下照看行李,自己先上去看看。

  天薰的长腿一步跨过两级楼梯,那种急迫谁也没见过。

  可不,赵多文住的501室房门半开,一个女人正在打扫卫生,室内已经空无一物。

  “阿姨,请问赵多文搬到哪里去了?”天薰焦虑地问。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倒投来一瞥惶惑的眼神。

  天薰不死心,问得更具体:“阿姨,您知不知道刚才这钢琴搬去哪里?”

  “哎!”女人长叹一声,总算开了口:“先生,您别提这个了!我租了房子两天,买钢琴的人今天才来搬,要不是房东催得紧,我现在还进不来。”

  没有更好的解释,显然赵多文把琴卖掉了。

  难道他离开了深圳?天薰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凡是在特区呆过的人,对于人事变迁快如转蓬,一点不会奇怪。

  你若找人,除非他经常与你有联系,有来往。一旦十天半月不见面,说不定人家早就跳槽搬迁,再难寻觅。也许过上一年半载,偶然相遇,间或听闻,这家伙早已发迹,要令你刮目相看。当然,也不排除倒霉、落泊、甚至啷噹入狱……

  深圳会造就神话,不仅限于股市;既可培育富翁,也能制造乞丐,座上客,阶下囚,应有尽有。生财之道千奇百怪,敛财致富花样出新,咸鱼翻生也大有人在,要命的是看你有没有本事!

  生活不会欺骗你,只会让你长见识。天薰自离开赵多文以来,少说也有一个星期,既然乐不思蜀,没按常规回去。那末,赵多文也不会因为没有涂天薰的消息而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唱歌寻欢,发财享受,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席叔见天薰久不下来,心里酸溜溜的。生怕他的薰薰见了小赵兴奋不己,反将自己晾在一旁。要说男人为男人也会争风吃醋,这倒一点不假。毕竟人类感情一脉相通,非要分个同类、异类、年长、年幼,又何苦呢?

  席叔一门心思全在楼上,既听不到上面说什么,又看不见上面做什么,望楼兴叹的煎熬非同一般,再加上热,他哪能再等?上去吧,又怕行李弄丢。想来想去索性把唱机与行李拴在楼梯的栏杆上,抱起那盒宝贝唱片就往上走。

  他不知赵多文住在那里,走一层再探头探脑看上几眼,未见房门打开就决不是赵家。走走停停,也颇带劲儿。他想:天薰不下来也就不会错。

  席叔情绪高涨,走起路来格外精神,一口气上到三楼,也不觉得累。但走到四楼还未见到有房门打开,心里就有些发毛,两臂酸疼,背上贴着汗水,怪不舒服。还要再往上走,显然已经力不从心。

  抱着唱片,两手不空,像是受着体罚,好歹挪上五楼,累得他靠着栏杆喘气,顾不上看看是不是这层。倒是天薰在房里听到动静,一眼就看到他的“冤家”。

  “叔,你怎么不在下面等?走上来多累。哦,快把唱片给我。”天薰边说边把唱片接过来,“哟!真还有点沉。”

  “哎,总算到了。”席叔取下旅游帽,当扇子扇着,如释重负地说。

  “叔,让你受罪了,慢慢下来吧!赵多文搬走了。”天薰抱着唱片,无可奈何地说。

  “什么?搬走!哎,真要命。你这是胡闹!我说先打个电话吧,你非要给他一个惊喜。你看,没惊着别人,倒是折腾了自己!”席叔牢骚满腹,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天薰知道自己主观臆断出错,不便再作任何解释。甘脆一声不吭,任凭席叔发泄。

  “叫你早点出门,你非说小赵要睡到下午才起床……”席叔不停地唠叨,天薰权当没有听见,只管往下走。他想:话说多了也会累,说得不想再说,气也就消了。

  嘿!这一招管用。等到席叔从楼梯上下来,不仅没了脾气,满脸还堆着笑。

  “打是疼来骂是爱”。人类的亲密无间,正因为有了这种磕磕碰碰的小事儿,也就格外生动,妙趣横生。

  迎着席叔,天薰一个劲儿傻笑,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便幽默地说:“亲爱的,咱已没有搭档。你又不愿走回头路,做经纪人吧!咱们重打锣鼓另开张。请问,先干什么好呢?”

  “哎!我的大歌唱家,先租房吧!不然天黑了,你我都要落街边啊!至于与哪家歌舞厅签约,那是下一步的事儿。”席叔说着也乐开了怀。

  “叔,你对深圳比我熟,去哪里租好呢?”天薰突然想起赵多文的告诫:“哦,最好不租农民房,进出不方便。”

  “这我知道。还有外来人员安置区的房也不能租。”

  “什么安置区?我怎么第一次听说。”

  “外来人员安置区。”席叔认真地说:“政府划出一块临时用地,让投资公司建一些简易住房,租给来深的工薪阶层居住。”

  “好哇!既然给打工者住,房租一定便宜。只要交通方便,咱们赶紧去租一套。”

  “看你着急的样子,莫非真想当二等公民?”

  天薰有些不解,满腹疑惑地问:“怎么?住了这房就低人一等?”

  “岂止低人一等,是低人几等!”

  “叔,看你说得那么痛心疾首,你住过那房?”

  “哎!我是穷人生就富贵命。来深圳时,小菲一家都住进了新建的套房。虽不算高档,但也算上乘。不过,小菲先生那个表弟可就惨了,老婆来深圳后,去安置区租了一间房,遇到暴雨,房里进水,满屋飘着粪便与垃圾,你说恶心不恶心?”

  天薰一言不发,想不到现代文明的都市中竟会有这种事情。

  “这倒不是卫生死角。多半是投资者的临时思想作怪,排污管做得太小,水是从卫生间漫上来的。好些单位只把这里当中转站,真要留住人,就得另找好房子。不过,受老天爷的气是没办法,受人的气就忍无可忍。”

  “叔,幸好有你指点迷津,不然我误入歧途,那就无药可救。”

  “我还没说完呢!”席叔替安置区大吐苦水:“过了几天,风停雨歇,粪水乾了,可晚上又遇治安联防队查户口,说他家属没有暂住证,硬把两口子当成嫖客与“鸡”,深更半夜把人抓走,第二天有人来报信,小菲先生急得团团转。多亏小菲人缘好,关系硬,交了点罚款,人总算给放出来了。哎,过了几年说起这事儿,谁都还一肚子气。”

  席叔越说越激动,天薰怕他一发而不可收,耽误租房的大事儿,“叔,咱们躲着点儿,不去那种地方得啦!时候不早了,赶紧找房啊!”

  “哦,我扯得太远。”席叔关了话匣子,随口说道:“去看看‘牛皮癣’吧!”

  “什么?叔,租房啊!你扯看病干吗?”

  “薰薰,你也太书生气。这‘牛皮癣’就是个人随意张贴的小广告,五花八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你没见过吧?”席叔神奇地笑笑。

  天薰猛然想起,替多文买水果时,路边的电线杆上,有许多老军医专治梅毒的小广告,白底蓝字,东一张,西一张,乱七八糟,说是‘癣’又未尝不可?

  他问席叔:“难道你相信老军医能治性病?”

  “嗨!我的大歌唱家!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老军医”流毒甚广,人人都知道治病是假,骗钱是真。可贴租房广告的人不同,他们毕竟是有房源在手,多半想不通过中介,把死宝变活宝。我们就专找这种房。”

  “叔,你也是理想主义者。万一有诈咋办?”

  “胆大漂洋过海,胆小寸步难行。薰薰,不试一试,哪怕等到天黑也白搭。小赵莫非能来救驾?走吧,咱们先把行李弄到人行天桥附近,去看看桥上的‘牛皮癣’,据说,那地方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席叔越说越带劲儿。

  果然,这原为方便市民过街的天桥,由于有“牛皮癣”捣蛋,竟成了现代都市中最不协调的风景,让天薰大倒胃口。

  从人行天桥的支柱到桥面;从不锈钢扶手到混凝土护拦,处处满目疮痍,体无完肤。看得出来,这里一度被清理人员刮擦干净,数次又被更多的人只为己用地贴上。

  办证、租房、招聘、求职、转让、保镖、私人侦探等等,应有尽有,多为各色纸片的杰作,也不乏马克笔之类的信手涂鸦。鱼龙混杂,真假莫辩。

  天薰看得眼花缭乱,无从下手。从桥南走到桥北,再从桥北走回桥南,拿着纸和笔,没记录一个字。

  走下桥来,他沮丧地对席叔说:“叔,还是我来照看行李吧,一看到这些随心所欲的东西,总觉得有问题,越看越不对劲儿……”

  “哎!我的薰薰呀!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果断一些?乌云断东,要下雨了,咱们还没有着落!”席叔抬头看见天桥支柱上的一块‘牛皮癣’迎风招展,一飘一飘,当机立断:“就它了!”

  伴着滚滚闷雷,联络出乎寻常的顺利。

  几分钟后,一个小伙子如约而至。讨价还价后,对方强调成交后须付他中介费为一个月租金,即三千元人民币。

  天薰吓了一跳,觉得贵得离谱,不接受吧,又无其他选择;席叔表面不在乎价钱,说是得先看看房子的环境与位置。小伙子不愧是吃这碗饭的高手,一边察言观色,一边称这是行规行价,口口声声说不成交则分文不取。

  姜,还是老的辣。别看席叔说得漫不经心,关键时刻却能将房租砍下三百元。

  他朝天薰使个眼色,算是把这事儿定了。那小伙子嘴甜心善,颇富人情味,连忙帮着拎行李。多一个人,多两只手,大不一样。三人同行,很快来到荔秀园的一栋楼前。通过对讲门铃,小伙子和楼上业主对话:

  “喂!谁呀?”六楼的女主人问。

  “阿姨,开门!我是小王。”

  “我老公不在,有事儿等他回来再说吧!”

  “租房的人来看房,你开门吧!”

  “他没告诉你呀,这房不租了。”

  短短几句话,希望的泡沫顷刻破灭。

  小伙子没有怨天尤人,似乎是司空见惯。他转身对席叔说:“老先生,对不起,业主变卦了,我也没办法。”

  生意不成人情在。小伙子试探着问:“如果你们愿意住合租房,我手里倒有一套现成的,要不要看一看?”

  “离这里有多远?”席叔抱有一线生机地说。

  “就相距三栋,比这套大多了,是四室两厅。共用客厅、餐厅与橱卫,其中有三间卧室已住人,你们可租剩下的那间,这样可省不少钱啦!”小伙子极力游说。

  “各人的生活习惯不同,这样相当不方便。”天薰无法接受。

  “既然要路过那里,看看也无妨。”席叔随和些。

  可一进那门,席叔与天薰都感到气氛不对。客厅里有两个妖艳女郎,头上夹着一些卷发器,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似睡非睡。一个还叼着香烟,正在吞云吐雾。那过度夜生活的痕迹,毫无遮盖地写在脸上……

  原来这房里住的是三陪小姐,妈咪为瞕人耳目,留下一间想租给男人装点门面,以免他人看出端倪。她没想过,男人不想吃锅巴,哪肯围着锅边转?

  “牛皮癣”毕竟是“牛皮癣”。能圆梦,能了愿,能自欺欺人,但决非每贴灵验。这回不仅没派上用场,反弄得天薰与席叔落荒而逃。

  何处是路?何处为家?尽管未到黄昏,可一时飞沙走石,天低云暗,倾盆暴雨马上就要落下来。豆粒大的雨点稀稀疏疏,打得四处滴滴哒哒,小区里的细叶桉、白玉兰,黄槐树,在风中不停摇曳,顽强的迎接暴风雨。居民们提前开了灯,除了光的明亮,树与房都变得模模糊糊。

  天薰与席叔走投无路。除了找地方躲雨,没有第二个去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刚把行李移到一个杂货店彩棚下,哐嚓一声,电闪雷鸣,天像开了裂口,那大雨便倾泻而下。雨脚如麻,打在混凝土路面上,溅出万千水雾,顿时拉成了漫无边际的灰暗纱帐……

  一个阿婆把摆在棚边的杂物赶快往里挪,生怕被雨水浸湿。这小本经营的铺子,本是用底楼架空层的一爿做成,可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即使这时不可能有人光顾,阿婆却把向来的热忱移到两个躲雨的男人身上。

  她用极不标准的通话打着招呼:“老先生,快把你们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地上要流水了。”

  “谢谢!谢谢!”席叔连声道谢,他简直没想到,凄风苦雨中还能品到“热茶”。

  天薰也很惊讶:都说生意人唯利是图,斤斤计较,这阿婆却通人性。弄着行李,不知不觉盯着店里的各类食品,谗得直咽口水。

  “叔,雨一时停不下来,先吃点东西吧!跑了半天,你怕早饿了?”

  “我要个冰淇淋吧,你吃什么自己挑。”席叔忧心忡忡,哪有心思吃喝。

  天薰一口气要了面包、茶叶蛋、可乐、酸奶与冰淇淋,他着实又累又饿,“叔,来点干粮吧,这就算开晚饭了!”

  阿婆连忙拿出两把折叠椅,“你们坐下慢慢用,我看要下大雨,才把椅子收进去,不好意思。”

  尽管有吃有喝,味道也不错,席叔与天薰却乐不起来,只是胡乱塞着肚子。

  天色渐晚,雨丝如注,一时不会停,席叔只好妥协:“薰薰,咱们去看看农民房吧,有些村边的,交通也还方便。”

  “农民房还不如安置区的房,经过开发商规划的,想来道路不会太差!”天薰不同意席叔的说法。

  “我宁可去睡桥洞,也不会去那里落脚。”席叔说得斩钉截铁。

  “哦,我不了解情况。叔,别生气!你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天薰突然想起,“小菲先生那些战友呢?说不定人家肯帮忙。”

  “墙倒众人推!这时求人家,只会遭耻笑。”席叔皱皱眉头,“要不,咱们找个中介公司试试。”

  “这时去找公司?恐怕早下班了。再说刮风下雨的,谁会理你?”

  “深圳不同于内地,只要有钱赚,再晚也有人帮衬。”

  “是吗?”天薰半信半疑,没再把话岔开。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只希望雨快些停。

  “老先生,你俩大包小包的,是投亲呢还是访友啊?”阿婆终于有机会插话,她早就想知道,这一老一小要找哪家?听了半天,怎么总不明白。

  “不是找人。有人介绍我们来租房,到了楼下,业主却在楼上说不租了。你看多冤枉。要不是有你这店,我俩都淋成落汤鸡了。”席叔如实说。

  “嗨!老先生,那些人的话信不得!那些公司的话更信不得!都是空手套白狼,蒙一个算一个。别看我这店小,业主都信任我,连钥匙都交给我,总让我搞掂后再通知他们过来签合同。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乱来。你们真要租房,怎不找我?”

  听到这话,席叔与天薰两两相望,什么都说不出来。

  万没想到,这无名小店竟有这种能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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