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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远走天涯

2019-12-24    作者:真爱如初    来源:m.6969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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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远走天涯

  “瓣膜性心脏病,也就是风湿性心脏病。”

  心脏病?心脏病!

  不,不!我的子哲,我的儿子,他不会得这样的病!

  子哲还那么小,还不满十岁!他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即使调皮也表现那么可爱——老天不会瞎了眼睛的!

  “你儿子现在的情况是,二尖瓣狭窄与二尖瓣关闭不正常同时存在,而且情况比较严重。”大夫一身白衣白帽,态度和睦,但从他里吐出的话却象一颗颗色的子弹打中了我的心。

  我挣扎着说:“你们不是说他是感冒吗?我想他应该是感冒,不过是感冒严重罢了。”

  “其实你儿子原先得的是风湿热。”大夫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你儿子临床表现不明显,所以漏诊了。所以造成现在这状况。希望你们家长在孩子出院后随时严密注意他的情况。”

  “会发生什么事?”我努力平静地问。

  “这种病要严禁复发。一旦复发情况会比较严重。如果情况严重,就得做瓣膜置换手术。”大夫见我不懂,就说:“就是换个心门。”

  “换个心门?”我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紧紧盯住那大夫问:“万一到了那个地步,你们能保证我儿子万无一失地活下去吗?”

  大夫说:“我们尽力而为。”

  “你们能百分之百地保证吗?”我拼命问,象个愚蠢的小妇人。

  大夫却转过身,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说:“我说过了,我们尽力而为。”回头看我一眼又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就是说,他们不能保证,不敢保证!而这世界上也确实没有什么人能保证别人的生死。

  我踉跄地回到病房,只见子哲坐在床上,小脸苍白苍白的,手中却还拿着本科幻动画书看着。我的心象被人揪了一把。见子哲抬起头来,我连忙隐去脸上的酸楚,走到床前双手搂住他瘦弱的肩膀,轻轻叫:“子哲。”

  子哲抬起眼睛,眼睫毛长长的,却遮不住他楚楚动人的眼神。“妈妈,”他问:“我这次住院又花了好几千元钱吗?”

  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我没问,只是说:“没事了,你的病已经好了。”

  “真的吗妈妈?”子哲高兴地说:“那我就可以上学了。”

  “是真的,你爸爸正在为你办出院手续。你很快就能上学了,宝贝。”

  我能对他说什么呢?能说“你的病虽然好了,能出院了,只不过是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一旦复发,就会更加严重,甚至……甚至危及生命。”我不敢说,不能说,只是将我的子哲紧搂进怀里。

  子哲病成这样,多半是我们疏忽大意造成的。我那时只是操心自己的小说和赤羽的画,以至子哲病了我也不知道。吴成君一直不善于照顾孩子,就是他自己,以前也是我照顾的。如今我一直不肯原谅他,他就更没心思管什么了。他只以为子哲是感冒咳嗽,便在药店买了些感冒药给子哲吃,吃了几天不见好,便领着在附近小诊所看了看,那医生也只开了些感冒药。子哲发烧只在早晚,我回家看不到他发烧,只见他偶然咳嗽两声,见他已经看了医生,就把那些药喂给他吃。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总是听话地按时吃药。就这么着拖了一个多月,直到赤羽画展结束的那个夜晚,我才得知他病得不轻,才将他送到大医院去看。

  这一看就住了院,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医生直责备:你们家长是怎么搞的?怎么这样粗心!孩子病成这样才送医院来?吴成君还要分辨,说早给孩子看过。

  我无言,我自责。是我的疏忽,我的大意,我没有细心照顾才造成儿子病重的呵!我只求医生用最好的药尽快地把子哲的病治好。可是,子哲已由感冒发烧、风湿热引起,贻误成心脏病了。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一个不配叫“妈妈”的母亲呵!我是怎么昏了头,怎么能因为丈夫的背叛而忘记了照顾儿子呢?儿子原本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呵……

  “白菱,我们走吧。”吴成君办好出院手续回来,我们便提了东西往外走。我腾出一只手来,牵住了儿子的手。儿子就把另一只手伸向他爸爸。吴成君连忙将两手的东西放到一只手上,牵了他走。

  “爸爸妈妈,”子哲抬头看我们,说:“你们好久好久没这样牵着我带我玩了。”

  我和吴成君对视一眼,勉强笑笑。吴成君低了头对儿子亲切地说:“子哲,以后爸爸妈妈天天这样带你一起玩,好吗?”

  子哲就笑了,笑得那么天真那么甜。

  我心里酸酸的直想哭。但我不能,我得笑,我努力地笑着抬起头,只见赤羽站在医院门口,她也来接子哲了。

  子哲见了赤羽,高兴地喊:“赤羽娘。”但没像往日那样扑到她怀里。我想放开子哲去迎赤羽,但子哲却勾住我的手不放,我就笑着对赤羽说:“赤羽,你来啦。”

  赤羽笑笑,过来接了我手里的东西提着。吴成君对她说:“白菱刚才还提到你,还担心你不来呢。”赤羽看看我,仍只是笑笑。我忽然发现她的笑里隐藏着一种酸涩。心里一惊,我连忙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她似乎想抽回去,但还是柔顺地让我握住了。

  一行四人手牵手来到车棚前,赤羽和吴成君分别推出自行车,我想坐赤羽的车,让子哲坐他爸爸的车。但子哲偏不,偏要赤羽带他,里直嚷:“我要我娘带我,我要我娘带我!”吴成君笑道:“白菱,还是我带你吧。”赤羽看我,我看子哲,无言地坐上了吴成君的车。

  回到家,赤羽坐也不坐,就声称有事要走。我说:“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一起坐坐了,今天难得有这机会,赤羽你就吃了饭再走吧。”

  赤羽看着我说:“我还真的有事哩。”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样子似乎想留下来了。

  这时吴成君笑道:“赤羽,你都跟我们好得像一家人了,还跟我们客气什么。就在这吃饭吧。”

  赤羽摇头说:“我真的有事,就不打搅你们了。”她把“你们”二字咬得很重,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我送她到门外,看她骑上自行车。一阵风刮来,落叶纷纷飘落,在她身后打几个旋,便无声地贴于地上。我的心立时感到空荡荡的。

  回到屋里,眼睛触及赤羽送我的两幅画:一幅《赠爱妻——水命白菱》,一幅我的肖像画《白菱》——我就站在画前不动了。

  赤羽的画展曾引起不少的震动,市里的大报小报都做了报道。赤羽的与众不同,赤羽的奇思异想,以及她那稀奇古怪、大胆狂妄的天才表现,都引起人们极大的关注和纷纷议论。很多专业人士给予高度评价。然而直到画展结束,也没一人买她一幅画。

  画展结束后,她的大部分画搬到了她母家,凡是提上“赠白菱、赠爱妻”的画则送给了我。她说:“既然这些画是为你画的,就请你收下做个纪念。”我就把那两幅画挂在了客厅墙上。

  吴成君见到“赠爱妻”三个字,酸溜溜开玩笑说:“嗬!白菱,赤羽这小女子居然夺我所爱,我倒要拿她是问!”等赤羽来了,他果真问道:“赤羽,白菱是我老婆,你怎么说是你‘爱妻’?”

  赤羽笑悠悠地说:“我说是她就是!”又道:“白菱都没意见,吴教授倒有意见啦?”

  吴成君没法。尽管心里酸溜溜的,但想到赤羽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也就不予计较。但他不知道,赤羽已占住了我整个的心灵,我再也腾不出一点点地方给他了。

  然而,赤羽今天那样离去,她分明以为我是腾出地方来给吴成君了。傻赤羽!我看着画中那个至柔至美至善的白菱,心里感到很难受。我虽然没有画中的这个白菱好,但她应该知道我心里是装着她的,除了她,我不会再有别人。而今,子哲的身体令我伤感,赤羽却不理解……

  “白菱。”吴成君一声招呼吓我一跳,我转脸看他,他却看着画说:“赤羽真是一个狂傲不羁、才华横溢的画家,你有这样的朋友,我也为你感觉高兴。”说着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我触电一般拨开他的手,跳开一步说:“别这样。”

  吴成君一副痛苦的样子,他看着我说:“白菱,你就打算永远也不原谅我吗?”

  我无言地低下头。

  “白菱,为了子哲,你也得原谅我。”吴成君说:“你也看见了,当我们一起拉着他手时,他是多么高兴。”停一停又说:“我们的两个孩子都是非常聪明的,你心里对我的冷漠他们不会感觉不到。白菱,为了我们的一双儿女,我求你原谅我。”

  我心里苦苦的的,不知如何是好。是啊,当子哲牵着母手时,他是幸福的开心的,他甚至想法为他父亲创造与母亲接近的机会……我不禁叹息一声,“好吧,”我说:“我能配合你,但不是和你重归于好,只能是试着做个朋友,你在人前不能做得太过份。”我还想说,“尤其是在赤羽面前,你离我远点。”但我说不出口。

  赤羽是那样一个敏感的人,也许她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她未必能够接受。因为我身边不仅有一双儿女,还有一个丈夫。尽管她知道我不再爱这个丈夫,但是……

  吴成君似乎抓住了我们的弱点,每当赤羽来时,他一方面表示热烈欢迎,一方面又显出自己是个多么幸福的丈夫。我不得不佩服,这真是一个会装腔作势的人。而我又生性怯弱,根本不能当着赤羽、当着孩子面诘问他。他那样做本身就让你无话可说,做的是那么微妙那么得体,叫你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我在赤羽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她,希望她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而自寻烦恼。

  如今,我在学校的工作比以前更忙碌一些。原因是有好多学生喜欢拿了他们的作品来向我请教,因为我除了是一名讲师,还是一名“作家”,我的《追梦的人》首印四万册已销售一空,出版社又给我传来再版的消息。我手中的一千册书都被熟人、朋友、学生索要了去,也没人给钱。即使有人想给钱,我也不好意思要。大家都知道我写了一部畅销的书,还以为我是发了财的。却不知道我送人们的书就是我的“财”。我比以前更热情地对待学生,因此将我原本不多的时间又赔进去许多。

  回到家中,更有忙不完的事。子哲身体还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但我再不敢掉以轻心,我严遵医嘱,随时注意他的饮食起居,给他做易于消化而富有营养的饭菜。为此,我每天在菜场上都要花不少心思。如此一来,我就没有时间主动去看赤羽,就只能等赤羽来看我了。

  而现在的赤羽也忙了起来。以前从未听她提起过的家,现在也能常回家看看。我一直以为她家在千里之外,其实她父母就住在附近城市。真想不通她怎么能一别七、八年不踏进父母家一步。只因当初跟父母赌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一赌就是七、八年,难怪她平时出门总戴着墨镜,也不让记者拍照。不过,画展期间,她的照片还是被记者偷拍了去并刊登在报纸上。这才让她父母找到了她。因为她本名叫钟羽裳,她父母根本不知道她改名叫了赤羽,不知道那个常常在报刊上出现的赤羽原来就是他们的女儿。

  赤羽还住在她的小屋,还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因为我的不自由,赤羽总是捡星期天的时间来看我。而每次来了,吴成君都那样刻意表现,甚至不给我和赤羽单独交心谈心的机会,这使我苦闷而忧伤。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被吴成君困死!他原先杀死了我的爱情,现在我不能再让他杀死我的心。因此下了决心,准备在下个星期天带子哲去看赤羽。

  没想到星期三的中午,赤羽却提着一大兜菜来了,进门就兴冲冲地说:“白菱,我今天下午没事,我们好好喝两怀行不行?”

  “行呀。”我开心地说:“我早就馋得流口水了。”即刻提了菜往厨房走,满心里都是高兴。因为正好下午我没课,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开心地畅谈一回了。

  我一边忙,一边注视客厅里的动静。听得吴成君说:“赤羽,我不反对你们喝酒,不过赤羽,你下午没事,你可以放荡不羁白日做梦,但作为白菱,她是有身份要给学生讲课的人,她喝了酒走上讲台,那是什么样子?你是她的好友,是不是该和我一样注重维护她的公众形象?”我本来要应声,说我下午没课,但又想听听赤羽怎么说,希望她用她那一贯诙谐而尖刻的话语把吴成君的自以为是一扫而光。可是赤羽却只是说:“我光顾着自己高兴,倒忘记白老师下午还有课了。”我忙着洗菜炒菜,也就忙得顾不上出去插言了。

  等我将一切忙完,把菜端上桌,大人孩子围坐一起时,吴成君拿了酒来,赤羽却说:“我突然感觉不舒服,不想喝酒了。”

  我赶紧说:“我下午没课。”可她依然没打采的。我看她脸色不好,忙拉了她的手问:“你怎么了,赤羽?”她说:“没啥,吃饭吧。”我心一凉,老大的兴致全消了。

  吴成君和俩孩子端碗吃起饭来,赤羽却自顾燃起一支烟。我不用看就知道她心里有事了。但又无从安慰她,只是盛了饭放到她面前,低低劝了一句:“吃吧。”她仍是抽着烟。

  吴成君故意问:“你叫谁吃饭?”

  我看他一眼,你能装模作样,我就不能借傻装疯吗?于是向赤羽一摆头,大声大气地回答:“我爱人!”

  全桌的人都笑起来,赤羽笑着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哎哟!”我叫,苦起了脸。

  赤羽见我这样,佯装不知地问:“你怎么啦?”

  我揭发说:“你掐我!”

  赤羽笑模笑样地又伸手过来,“对不起,我给你摸摸。”我想将功赎罪也好,没曾想她居然又使劲掐了一把!疼得我呲牙咧嘴,两个孩子却跟着赤羽幸灾乐祸地大笑。我拿眼瞪他们,心里却满是打是亲、骂是爱的甜蜜。心里的笑也憋不住地从眼睛里飘了出来。

  这回轮到赤羽得意了,她看也不看讪讪笑着的吴成君,抄起筷子来,大口吃菜大口吃饭。

  我心情也格外好起来,把好菜直往赤羽和两个孩子碗里挟。我想,无论吴成君怎么掏乱怎么阻挠,都阻不断我和赤羽相知相爱的心。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那天早餐后,子哲背着书包去上学,我看天昏昏的像要下雪,就把子哲叫住,叫他再加一件毛背心。子哲说不用,我不冷。又甜甜地向我招手,“妈妈再见。”目送他迈着轻捷的步子远去,我就想,他的病肯定好了。医院既然可能漏诊,也会误诊。看我的子哲这般轻捷灵活,哪像有心脏病的样子。或许他已经奇迹般地好了。

  人在很多时候都祈望一种天福。

  我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有福的人:当七月的色风暴将许多人刮向海底时,我顺利地跨过农门进了大学;四年的黄金时光一晃而逝,许多人又被面临的选择迫得走投无路,我不费心思地留校工作;当那些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不变心的人被无情的距离隔得终至分手时,我被自己心仪已久的男人迎进了洞房。虽然这个男人最终背叛了我,但上苍却在这时给我送来一片绿洲,一股清泉,将赤羽赐到我身边,让我体会千古知音相聚时的快意境界。虽然世事的无情给我们带来难言的困苦和忧伤,但同时又让我们体验生命中那一种无尽无休的幸福与美丽——体验了这一种幸福与美丽,哪怕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含笑九泉终不悔了。

  回想自己三十多年的生涯,还不是苍白如纸,还多少有点亮丽有点丰富有点与众不同,自觉有点滋味,我走向课堂的脚步不觉变得轻快而富有弹性。但就在这时,我感到一片铃声越过所有的嘈杂,直撞入我心里。身体当即来一个旋转,我像百米冲刺般冲回办公室,从同事手中抢过电话,同事愕然地说:“就叫找你哩。”

  “哪里?”我说:“我是白菱。”

  “白菱老师,我是吴子哲的体育教师,我们刚刚上完了一节体育课,吴子哲说头晕,叫我打电话给你。”那是一个年轻的男性的声音。

  我急切地问:“子哲在哪?他在你身边吗?”

  子哲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妈妈。”

  “子哲,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子哲犹豫片刻,把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搁在了半空,他忽然急促地说:“我忽然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妈妈,你快来!快来救救我吧!”

  我的心猛然从半空中摔到地上,碎片片在眼前乱飞。“子哲,你不要动,妈妈马上来!”声音却出奇地镇静。我又镇静地拨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再拨吴成君的电话。

  吴成君坐着车来接我,我爬上车,浑身像抽去了筋似的没一丝儿力气了。

  “亏你们送来及时。”医生说:“如果晚来十分钟,这孩子就没救了。”

  这声音像是从无底黑洞飘出来的,遥远而沉重。

  子哲因强烈的运动引发心衰而造成急性肺水肿。

  我所有的祈愿都在现实面前变成碎冰,只有黑色的风暴在心里狂呼乱叫。

  子哲的身体再也不堪重负了。他是那么疲乏,那么衰弱,移动的脚步是那么小心翼翼,再也不似从前那样轻捷如飞了。上下学都是我和他爸爸接送,体育课是绝对不能上了。根据医生的建议,最好给他做瓣膜置换手术。到底还是得给他换个心门!

  那么纤弱的子哲,那么年幼的子哲,他的心脏还那么稚嫩,却要在上面挖上一刀!

  老天真是瞎了眼睛了!

  子哲刚刚在全国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上获一等奖,在市少年宫举办的少年儿童书画大赛中获得一枚金牌,学校还准备让他在春节联欢会上当主持人的……这么优秀的孩子,老天怎么不对他开开眼呢?

  而那笔庞大的对我们来说近乎天文数字的手术费——五万多元,从哪解决?如果要请专家,进好的医院,怕不是八万十万能下得来的。

  家里原有的一点积蓄,早被子哲的几次住院花得光。亲戚朋友也在那个黑色的洞里填进了他们的同情与关怀,我再向谁开口借呢?谁又能一下子拿出那许多钱来?

  我感觉自己被逼向那个可怕的黑洞,心也向那个黑洞沉进去,沉进去……

  这时,一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心神微微一震,睁开眼来,便触到吴成君焦虑关切的目光。他低低地叫:“白菱。”他在我身边坐下,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说:“有你在,有我在,我们的儿子不会有事的。”我怔怔地看他,听他继续说,“相信我,白菱。有我在,一切困难都会解决的!”我忽然泪流满面不能自己。我想我的子哲会因我们的帮助而战胜病魔吗?会吗?我感到那么无助,那么无依,那么绝望。

  “白菱,坚强些,你要坚强!”

  我的头还是无力地俯下去,俯向自己的膝盖。我又抬起了头,是被吴成君用双手捧起来的。他说:“我们的儿子需要你,你千万不要垮了。”我就那样仰脸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他接着说:“我也不是没有痛苦,其实我心里的苦比你还多一些,但我更感到这个家需要我,子哲需要我,我就鼓励自己站起来,我就站起来了。白菱,你也一样要挺住啊。”他的眼睛沉重中透着坚定,我不觉就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任他搂抱着。

  屋门无声地打开,赤羽走了进来。她先是一怔,随即转身往外走。

  我猛地从遥遥无依的梦中醒过来,挣开吴成君的怀抱,跳过去喊:“赤羽!”

  外面雪花纷飞,一团团一簇簇你拥我挤,仿佛要埋藏这个世界似的。赤羽的背影象一团蓝色的云消失在远处,“赤羽!”我从心里呼唤,“你回来!”我追出去,没跑出几步,身子就无力地滑倒在雪地上。

  远去的赤羽没有回头,只有冰冰的雪地托着我的脸。我知道,她的心也如这雪一样的冷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有人敲门,我想一定是赤羽听到了我心底的呼唤而回心转意来看我了。我跳起来跑去开门,没有人,只有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门外。赤羽的信!

  白菱:

  我走了,远远地逃开你,逃开你的生活,从你眼前消失掉,忘了我吧!白菱,相识相知相爱,都只是个错!

  我走了,不再搅扰你的生活。子哲的病我帮不上忙,也不该再叫你因为我而分了爱孩子的心,我会愧疚。

  我走了,别问我到哪儿去,天涯之大,没有爱,没有你,也没有了赤羽。

  画都留给你了,作个纪念吧!纪念那些故去的美丽时光。

  白菱,珍重!

  赤羽即日

  赤羽!她——走了?!我感到心撕裂一般地疼痛,想哭,眼前却只是一团团一簇簇的雪花压过来,压过来,压住我的心。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拿着信就冲出了屋子。

  雪已经停了,路面上的雪变作黑色的冰块,车轧在上面喳喳地响,冷风刮到脸上,像刀削一般地疼。赤羽,这么冷的天,你走,走到哪里去?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没有了赤羽,又哪还有白菱?没有了爱,没有了赤羽,白菱生不如死!

  赤羽的家空无一人。

  我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骑着车在汽车站、火车站、机场,所有赤羽可能去的地方乱找。到处只见到黑色的冰块在人们脚下发出喳喳的声响。找到后来,我不知道自己在找谁,找什么?但我仍是在街上乱找。就在我感到走投无路时,我看见了她——赤羽!

  在一个最最不起眼的小汽车站里,她就靠在一根廊柱上,双手提着一个包,站在那里。

  “赤羽!”我呼唤一声,车轮滑过黑色的冰块,我一下冲到了她面前。“不要走,赤羽!”我双手抓住她一只手,切切地恳求:“留下来,赤羽。留下来……”

  但她只是怔怔地看我,然后说:“我既然决定了走,就不可能留下来了。”她的声音坚决而冷漠,我的心就像太阳底下的冰块立时化成了冰水。然而,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放她走,不能眼睁睁看她从我眼前消失掉!

  “赤羽!”我感到自己的热血都冲进了眼眶,我就那样紧紧地看着她说:“请你给我一点生的希望。”

  “不,”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知道,白菱,我是非常固执的。”

  我感到可怕的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但我还在请求:“留下来,赤羽!请给我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赤羽却只是摇头,再摇头,“别怪我。”她说,“忘了我吧!”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好狠的赤羽!我溺进无边的汪洋,我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草,却原来只是捞着了一根水草,但她竟然将这根水草也从我手中抽走了。你好狠,赤羽!

  赤羽避开我的目光,提起包向汽车走去。我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赤羽掉头看我,看见我双手抓扶着廊柱,意欲走回来,我看见她的目光已经跑回来了,但她却蓦然掉过头去,跳上了汽车。汽车只一声吼叫,就像个怪物窜着远去了。

  我想解嘲地笑笑,眼泪却飞迸而出。我用力擦去,再流,再擦,还流……从此,我就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只要看到那些画,便勾起我所有美好的回忆。而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像一把刀,在我心里切割,切割我的心!

  赤羽:

  你永远在我的梦魂深处,午夜梦回,我轻轻呼唤你的名字,心疼莫名。

  你是我一个破碎而甜蜜的梦,我永远无法企及。

  无论是想你还是面对你,都遥远得找不到距离。

  而我除了伤心地想你,就只有默默地流泪。

  那酸涩的泪水成为我唯一的伴侣。

  亲爱的,你把我扔在蛮荒的孤寂之中,你自己却一走了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狠心!

  当时,如果不是想到病重的子哲,子哲和吴雨需要妈妈,我会撞车自杀!我真的感到末日来临,感到活着真没有意思,感到……失去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赤羽!你明知道我对生活已是一片灰冷,对人生充满绝望,你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你弃我而去,你以为我还有勇气去面对新的人和事吗?家、丈夫、孩子,所有一切的一切,你以为真的对我那么重要吗?

  赤羽,赤羽!我亲爱的赤羽,没有我,你过得好吗?

  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脸上还有微笑吗?

  你总是躲避我,千方百计逃开我——因为你爱我,你才这般怕我呀!你叫我忘记你,可是,你能忘得了我吗?你能吗,赤羽?!你可以弃白菱于不顾,但是你永远也忘不了白菱。即使白菱远离你千里之外,你的心怕不是如我一样受着同样的煎熬!

  生不容易,死不容易。赤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和你深爱的人呢?你冷酷地对待自己,冷酷地对待自己的爱人,你的日子怎么明朗起来呢?你活得比我还辛苦呵,赤羽!我可以不恨你不怪你,但我不能不爱你不牵挂你呀,我的赤羽!

  你看见这一颗惨哭的心了吗?那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血呀,赤羽!

  我是一只狼,我可以孤独而死。但是赤羽,你不是狼,你为什么要孤独地活呢?你逃开了我,你只会比现在活得更孤独,赤羽!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绝不是一个“忘”字就能了得的。亲爱的赤羽,我的赤羽!你看见我的心口流出来的血了吗?还有你血管里的血——那是一样鲜红滚烫的血呀!我们的血既然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弃我而去?还要孤独地活?我们完全可以相依相伴走过一生,赤羽!你的刚我的柔,会赐给我们幸福!我们的智慧我们的双手会赐给我们幸福!我们的爱我们的泪会滋润我们的幸福!我们只要携手走在一起,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呀……

  白菱泣笔

  我写了信,欲寄无从寄!赤羽已离了家,离了这座城市,杳无音信,音信渺无!世界这么大,天地这么宽,她究竟在哪个角落我全不知道,也无从打听得到。写好的信只能锁进抽屉里,心里全是伤心无言的痛。

  每天清晨醒来,我心里第一声呼唤就是赤羽,心就痛,就流泪。那一种长期被泪水浸泡的感觉太苦太苦了。而没有赤羽的日子里,我的心就总是被那流不尽的酸泪浸泡着……赤羽,杳无音信的赤羽,她大概不会想到,她的白菱的心是永远被泪水浸泡着的了!……

  一年后,一个初春的上午,吴成君忽然带了一个外国客人艾柯奇来家。那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笔挺的西装衬着他高大槐梧的身材,大鼻子,一双深不可测的蓝眼睛使我想起海。我礼貌地向他伸出手,他却握住我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我惊吓般地把手缩回来,又掩饰地笑着请他坐。艾柯奇没有坐,依然笔挺地站着,指着我身后,用熟练的中文说:“白女士,那是您妹妹吗?”

  我吃惊地转过身,不由又笑了。他原来指的是墙壁上那幅画,那幅题为《白菱》的几乎和真人一般大的肖像画。那是那天赤羽和我坐在马路中间聊得最开心的那晚她回去画的。那是最令我快乐的一幅画,也是最引我伤心的一幅画。

  艾柯奇见我笑得不同寻常,走前两步,自己不觉也笑了。同时惊呼:“杰作。杰作!稀世杰作!”我和吴成君对视一眼。艾柯奇细看《白菱》好一会儿,又看那幅《赠爱妻——水命白菱》。一会儿回头看我,一会儿又回头看画。他眼睛里的海那么深,那么蓝,一会儿凝然不动,一会儿笑波荡漾……终于看定了我说:“可以将这两幅画卖给我吗?”

  我吃惊地看住他,“不,不卖。”我干哑地【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com】说:“如果先生您感兴趣,我这里还有一些同一作者的画,可以任您挑。”

  他碧蓝的眼睛直忽闪,“是吗,是吗?”

  吴成君将画从书房搬出来一幅幅给艾柯奇看,艾柯奇一边看,一边OK,看完了仍只是要墙上那两幅,说:“我用一万人民币买这两幅画,行吗?”

  我摇头。

  艾柯奇加价:“两万!”

  我仍是摇头。

  “四万!”

  我不解地盯着他问:“先生,放着这么多优秀作品您不要,干吗非要这两幅呢?”

  艾柯奇笑了,笑着反问:“您那么多作品都肯卖,为什么不肯卖这两幅呢?”

  我无言。

  艾柯奇却铁定了心要买,最后把画价加到了八万元。

  吴成君轻声提醒我,“白菱,为了子哲,你就卖了吧。”

  我痴痴地看着那两幅画,赤羽走后这两幅与我朝夕相处的画,心中就忍不住地疼。良久我在心里叹息一声,终于松口说:“这两幅画中您只能挑一幅,而且不能少于八万。少一分我也不卖。”

  反正我也不想卖,他买不买无所谓。因为那些画等于是赤羽的化身,等于是她陪同在我左右呵。

  吴成君在旁边急得不行,认为我贪得无厌,居然狮子大开口,一幅画要八万。还不把人吓跑吗?

  艾柯奇却笑微微盯了我看,看了好久,说:“白女士,您是东方的维拉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就凭您,您这个人——我用八万元把这幅肖像画买了!”

  我最后看一眼《白菱》,点了点头。没有了赤羽,也就没有的白菱。为了子哲,就让《白菱》远走高飞吧!

  吴成君当即把画取下来交给艾柯奇。艾柯奇看看画,再看看我,然后向我深鞠一躬,告辞而去。

  在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报上登出了消息,说外商用巨资购走了赤羽一幅画。一时间,赤羽的画又成为本市的热门话题,许多人纷纷前来观看我家的画,更有一些大款暴发户,提出来要买赤羽的画。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赤羽虽说把这些画送给了我,但那些画不仅仅是一幅幅画,而是一份份情呀,是与我血肉相连的东西,是我精神的支撑。它们是我活着的支点,也是我笑面人生的寄托。我怎么舍得卖呢?我谢绝所有人参观,并警告吴成君,再不准他带任何人到家里来。

  我用八万元把子哲送进最好的医院,请来专家为他诊治。手术很成功,医生笑逐颜开,说自己做手术从未这样顺手过。更可喜的是,因为子哲年幼,伤口愈合得特别好,身体也迅速恢复。不长时间,子哲就奇迹般地完全康复!作为医学奇迹,他可爱的照片还和那专家一起上了报纸……

  感谢科学,我儿子终于又恢复成一个健康人了!

  压了我近两年的巨石,终于从我心头搬了开去。我心中的担忧和负罪感都消失不见,我终于又可以扬眉吐气地生活了。

  可是赤羽,依然没有消息。

  赤羽,难道你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吗?

  在《赠爱妻——水命白菱》的画旁。我又配上了那幅红裙白帽的白菱,画中的自己竟是那么鲜艳娇嫩,脸像喝了酒似地一片潮红。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老了的,没想到青春却从那红裙里哗然涌出!那时候的赤羽是多么热情奔放,那时候的白菱是多么幸福快乐!

  可惜这幅画没有完成,被突然闯进的甄义轩给打断。想不到甄义轩那么可怜,会因车祸而死。死了也不给赤羽安宁,竟然给赤羽带来那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仅是因为赤羽太善良。我善良的赤羽,受尽苦难的赤羽!你在哪儿呢?你难道真的忘记了我,永不再见我了吗?不,你会回来的,会回来完成这幅未完成的画。回来吧,赤羽!

  也许是我的祈愿感动了上苍,那天深夜电话忽然响了,我惊得跳起来,抓起电话就说:“赤羽,是你吗?”半夜里,除了我的赤羽,没有人会打电话来的。但对方无声无息,而我分明感觉到了赤羽的心跳,那沉默的就是赤羽!我急叫:“赤羽,你在哪儿?你回来吧!赤羽,我知道是你,是你的手握着电话!赤羽,你说话呀!我告诉你,子哲的病已经治好了,是用的卖画的钱,我把那幅《白菱》给卖了,卖了八万!现在好多人都想买你的画,回来吧,赤羽!你知道吗,没有了赤羽,就没有了白菱,赤羽你听见了吗?你在听吗?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我是白菱,你跟白菱说话呀!”我慌不择词,急急地吐出这许多话,然而我只听到一声低低的叫喊“白菱”,她就把电话给挂了!我拿着电话的手半天也没有放下。

  赤羽,她是不肯再走近我,不会再回来了。无论我怎样千呼万唤,她也是不肯回来的了。

  赤羽,赤羽!我在心里低唤几声,慢慢放下了电话,仿佛放下的不是电话,而是我一生的追求,一生的梦想,一生的幸福。

  但是赤羽,我想你,想你呀!

  无论在家中、人群中,欢声笑语里,我都想你!——好孤独的日子呵。赤羽,你理解这一种孤独吗?今生今世从没有过的孤独,真正是一只孤独的狼呀!赤羽,你为什么认定我是狼呢?就即便我是狼,赤羽,你原是最理解狼,最心疼狼的呀!你为什么不肯再走近我?

  为什么?她或许……我的心猛一动,就感到一阵钻心挖肝似地疼痛。她或许已经又找到了自己的所爱,她打电话来或许是要告诉我她结婚的消息?想必是,一定是!她那么可爱的人,不会没有人追求她。是了,一定是她找到了所爱的人,打电话来要告诉我的!我忽然就后悔:刚才不该在电话里跟她说那许多废话!应该听听她怎么说的。如果真是那样,我岂不搅乱她的心情?她早该有个家呀!

  唉,白菱呀白菱!我开始自责,你既然无能为力,不能带给她什么幸福,就该放手让她去呀!我甚至后悔当初到车站找她,不该说那些增加她感情负担的话。她那时本是忍痛出走,我说那些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唉,白菱!已近不惑的人,怎么这样天真无知呀!……

  如此翻来覆去想到天明,我忽然大彻大悟:忘记赤羽,远离赤羽,才是对赤羽最好的爱!默默地祝福她,祝她另有所爱,才是她最需要的情。我自己也应该好好地活,活出赤羽所希望的那样一个人,才能免去她的牵挂……

  赤羽,我爱你,但我更希望你幸福!

  “白菱,别伤心了。”我一惊,抬头见吴成君不知啥时站在了面前,他痛惜地看着我,递来一条毛巾。

  我接过毛巾擦脸,眼泪却莫名其妙地越擦越多。

  吴成君说:“白菱,你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我哭?我在哭吗?我怎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心里一恨,所有的眼泪竟在一刹那全流进了肚子里,唯有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不停。

  吴成君往前一步,又站住了,只是低沉地说:“白菱,你这样子,实在让我……好心疼!”

  他心疼?如果他心疼,当年就不会在外面乱搞别的女人,我也就不会爱上赤羽,就不会受这许多折磨了!只这一想,眼泪又疯涌而出。

  吴成君竟不管不顾地抢上来,一把将我搂入怀中,紧紧地一言不发地搂着。我挣扎,他抱得更紧。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挣开他的怀抱,倒被他的双臂包围得更紧了。我停止徒劳的挣扎,抬头看他,他正看着我,说:“白菱,我爱你。”

  我摇头。

  吴成君仍是说:“我爱你。”

  我仍是摇头,不停地摇头。

  而他却不断地说:“我爱你。”

  “不!”我忍不住喊。

  他猛然抬手抓住我下巴,让我的眼睛再次面对他的眼睛。我把眼睛往上翻。然而,触入眼帘的,却是他头上的根根白发!曾几何时,他还是满头青丝呀。把手插进他浓密的黑黑的发里,曾是多么温柔的美丽呀!——何时,他的头发白了稀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但就要触摸到他头发的瞬间,他与另一女人接吻的一幕就跳进脑海,我的手颓然垂下。这个人早就背叛了爱,早就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丈夫了。我用力一挣,他一怔,手就松开了。但他的眼睛仍紧紧地盯住我,慢慢地说:

  “白菱,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反而……让你失望。可是,在我懂得了爱,全心全意地爱着你时,你却全然不要!这么多年了,你对我的爱视而不见,与我形同陌路。我不怪你,也不要求回报,但我实在不忍心你活得这么苦。”

  他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接着说:“假如你真的认为我永不可原谅,假如你真想离开我,觉得离开我会开心一些,愉快一些,我可以不再死守着你,让你自由,去过自己的生活,你说,你愿意吗?”

  我怔怔的,茫然无语。

  “最后我还是重复一句话,”吴成君说:“我爱你,白菱。不管你将来有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我别无所求,只求你幸福。”他说完,见我仍是无言,深深地看我一眼,便转身走了。

  我慢慢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只见东方已经发白,千万道曙光已出地平线,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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