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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一章 缘份如风

2019-12-24    作者:真爱如初    来源:m.9969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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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靠岸(下部)

  第一章 缘份如风

  白菱原以为能面对赤羽,面对她能心平气和,不再有爱情燃烧。那种刻骨铭心、仿佛死了一次的思念不会再有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到的。

  “白菱,我在这附近有一处能遮风挡雨的洞穴,你可愿跟我去,让心在那休息一会儿?”

  这是在许多年前的生日宴上,白菱被许多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过生日,心里却没来由的突然感觉孤独与难过。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女子的目光与之相遇,接着决了这一句话。这句话让她觉得这个女子是唯一了解自己的人……

  这最初相遇时的情景仿佛电影镜头似的常常在白菱脑中出现。因为正是有了这种仿佛一见倾心的奇遇,才有了往后许多年的亲密接触,才有了在白菱遭遇丈夫背叛爱情来自赤羽无微不致的关怀与呵护,才有了她们的相知相爱和相互逃避……

  而如今回放更多的,则是她们最后了断情缘而成为朋友的那一刻——

  那是去年的生日晚宴,是白菱四十岁的生日,有许多人为她祝福。当晚宴进入高潮时,那个逃避几年、渺无音信的赤羽与冯雨生突然双双出现在她面前。然而,几千个日日夜夜的彼此思念,竟然在相见的那一刻化成两个字——朋友!

  她们是朋友。

  也只能是朋友!

  随后,白菱参加了赤羽和冯雨生的婚礼。

  从此,她对赤羽的爱和思念都化作真诚的祝福。

  她以为从此能安渡往后的岁月了,不会再有死去活来的痛苦故事。

  然而她错了,赤羽也错了。

  因为缘份像一阵风。

  风来,没有人知道;

  风去,也没有人能够把握。

  白菱和吴成君和好如初只是一个假象。破碎的瓶子根本无法复元。虽然他们表面粘贴得很好,依然像一对恩爱夫妻,实际上他们的心再也贴不到一块了。因为自从白菱发现吴成君与别的女人有染,他不靠近她还好,只要靠近,她对他就涌出一种本能的厌恶,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就在赤羽结婚不久,白菱便跟吴成君悄悄协议离婚。儿子吴子哲跟母亲,女儿吴雨跟亲。因为子哲小,更需要母亲的照顾。吴成君又想法分到一个单元房,两个孩子可以两边走动,但更多的是跟母亲在一起。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一家人。

  开始吴成君常到白菱这边来看看,遇到的总是那么客气又冷漠的接待,时间一长,他的自尊促使他不再过来,亦促使他和别的女人开始了新的生活。但这个女人并不是他原来的外遇——邵姬,而是同另一个女人再婚。吴雨这时便干脆和母亲常住一起,吴成君乐得每月给300元生活费,尽享新欢之福。在这方面,男人往往是健忘而又善于即时行乐的,因此他们比女人活得潇洒。

  奇怪的是,没有了丈夫、没有男人呵护的白菱竟然也活得很幸福!

  每天上下班,洗衣做饭,收拾家务,辅导孩子作业,深夜还伏案写作、备课,竟然是那么自由自在、其乐无穷。

  两个孩子像两个快乐的源泉,每天陪同在侧,为她的生活增光增色不少。

  更为奇怪的是,两个孩子依然和赤羽投缘得很,只要见到赤羽就高兴得什么似的,那亲热劲仿佛都胜过了同他们朝夕相处的母亲。赤羽也就每隔十天半月来玩一天,每次来都找个星期天,同他们谈天说地,嘻戏玩乐。她也问过白菱为什么离婚?白菱淡淡笑道:“我这样不是更好吗?”

  “真的?”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舒服过!”

  白菱欢快的声音也感染了赤羽,她说,

  “我也觉得很幸福。”赤羽甜蜜地笑道:“没想到和冯雨生结婚是这样幸福。他对我老是那么体贴入微、呵护有加。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做得这样好。”

  “因为有爱。”白菱拍拍赤羽的手,说,“好好珍惜这份爱。”

  “我会的。”赤羽一笑,笑容里仿佛抹了蜜似的。

  这蜜也漫进了白菱的心灵,笑容亦像春光般灿烂。

  她也奇怪,自己怎么就不伤心不嫉妒,只是由衷地为赤羽感到喜悦呢!

  赤羽不再从事服装设计,更不用上班,只是呆在家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喜欢自己开着车兜风,喜欢在家里随心所欲地看书、画画,睡觉,或者品茶听音乐。随着怀孕,她画也不画了,只是满怀喜悦地盼望孩子的到来。她以为这种幸福会陪伴她一生一世,能一生一世这样高枕无忧地生活。

  她信任冯雨生,就像信任她自已一样。

  冯雨生也全力回报她的信任,把外地的生意都结束了,抽回资金投资股市,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伴赤羽。他的运气也真是不错,初入股市就财源旺盛,几乎每炒必赚,这使他牛气冲天,胆子越来越大,因此就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股市,梦想在孩子到来之时成为千万富豪。

  然而,股市没有常胜将军。

  就在赤羽怀胎七月之际,幸运之神突然消失,股市一路狂跌,冯雨生买的那些股票,几乎在一夜间成为一堆废纸!冯雨生就像个赌徒一样越输越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是下赌注。就在他在产房守了一天一夜,从护士手中接过新生的女儿时,他已从百万富翁变成了穷人。

  孩子出生那天是5月18日,他以为“518”是我要发,是一个大好的好日子,所以下了大的赌注,想把几个月来赔进去的几百万赚回来。他相信自己三十八岁能当上亲,一定会【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⒐⒐⒍⒐xs.com】生个儿子。这儿子定然是一个幸运儿,能给他带来好运气。可是他得到的非但不是儿子,还把他仅有的一百多万都赔了进去!中午,当他回到产房,面对娇妻美女时,感觉全变了。尤其是看到女儿那红红的、一脸皱皮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孩子真丑,丑得简直是个——魔鬼。是专门来让他破产的煞星!他急忙离开产房,驾着车飞奔。

  依他的自信他的魄力,他认为自己肯定要生个儿子的。虽然他跟赤羽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都喜欢。但潜意识里却是一百个想要儿子。他也肯定地认为,凭他的力他的体力他的性格,他所有的一切,赤羽怀的是个男孩。但赤羽生的偏偏是个女孩!

  这女孩的到来还让他破产!……

  “瞧这孩子,多可爱呀。”白菱怀抱婴儿,笑逐颜开地说,“瞧这眼睛,亮亮的大大的,鼻子挺拔,巴小巧,嘿,真是集中了你俩的优点,太可爱了!”

  赤羽不由得笑起来,笑说,“我一看到这个小东西就爱上她了。”

  “取名了没有?”白菱问,“叫什么名字呀?”

  “我妈妈给取了个名,叫冯美洁。”

  “美洁美洁,真是个美丽洁白的孩子呢。”白菱说着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

  “冯雨生呢?”白菱又问,“怎么不见他呀。”

  “他把我们从医院接回来,就跑到股市上去了。”赤羽说,“这些天,他的魂仿佛掉在了股市。”说着叹了口气。

  白菱忙关切地说,“听说股市已进入熊市,你提醒他小心点。最好是停止炒股,过段时间再说。”

  赤羽说,“他的事我从不过问。他也不跟我说,也不让我操心,我想他会有分寸的。”说到这里不想多说自己的事,忙转变话题道:“说说你的事,你现在怎么样?一切都好吧,有没有男人追你?”

  白菱听了就笑,笑着摇摇头。

  “一定有人追求你了。快给我说说,那人是什么样?”赤羽有些急不可待。

  “什么那人,有好几个呢,你叫我说谁呀?”白菱装出一副不知所措样,自己倒又先笑了。

  “快说,有几个说几个,统统给我如实招来。”

  “你是法官要审判呀?”白菱抗议。

  赤羽却说,“是,我就是法官。”

  “好好,我接受审判。”白菱将美洁放回床上,倒一杯水给赤羽,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这才开始讲道:

  “我们学院中文系有个副教授,平时也爱写文章什么的,发表了一些杂文。他大我五岁吧,个子一米七五,身材挺好,长相嘛是那种端正的样子。最近刚离婚。他说早就喜欢我,他离婚是因为我,请我给他一次机会……”

  “太好听的话往往是假话。”赤羽说。

  “我也是这样认为。”白菱端杯喝口水,接着讲道,“他有个儿子,他说这儿子是他的生命,要我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的儿子……”

  “不行,这个人靠边!”赤羽打断她说,“儿子是他的生命,那你是他生命中的什么?不要考虑他。说下一个。”

  “这下一个嘛,是个个体企业家,很有钱。死了老婆。虽然条件不错,但我不喜欢他那一身世俗气。经过介绍人见过一面我就不想再见他,但他却老是打电话来。有时都很烦的。”

  “那说下一个。”

  “……算了,没什么说的。”

  “说说嘛,别给我留悬念了。”在赤羽的内心深处,她希望白菱早日找到另一半。看着她形单影只的,不管她说自己多么好,那好的背后必然有许多难言之苦。她不希望自己深爱过的朋友过得苦。所以只想给她参谋,把那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的另一半帮她找出来。毕竟是当局者迷嘛。

  “这是个编辑,就是给我第一部小说审过稿的那位陈述之编辑。”白菱经不住催促,又认真谈了起来:“我们早就认识。他一直单身,没结过婚。最近到这里来组稿,看见我单身,就开始追求我。他倒是说我是他的生命,他愿意用他的全部力量来使我和孩子幸福。对我倒是很好……”

  “这个人真是很好啊,”赤羽说,“你就跟他好好谈谈。”

  “他在这里呆了一星期,我们……怎么说呢,他和吴成君是不同的一种人,吴成君霸道,这个人谦逊。那人一直要我以他为天,这个人却是以我为天。真是对我很好。只是我一时适应不过来,找不到感觉。”

  “慢慢找吧。只要你认真去找,一定会找到感觉的。”

  “恐怕是找不到,因为我已努力过了。”白菱暗叹口气,转变话题说子哲、吴雨都要来看小宝宝,想得不得了。

  赤羽就说,“你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来呀,我也很想他们了。”

  “过两天等到你身体朗一点再带他们来。省得他们来了闹得你太累。”白菱说着想要告辞。

  “再坐会吧,急什么呢你。”赤羽说,“现在又没人管你,你何必这么焦急。”她现在结了婚,面对白菱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不安,有的只是知已的交谈,会心的了解,这种交谈与了解,让她心里感觉特别的舒畅。所以,她只想同她多呆一会。于是问:“哎,老吴现在还去看你吗?”

  “偶尔也去。但他现在变了……”白菱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说,想了想才接着说,“好象一下变老了。他身上还是我以前给他买的那些衣服,皱皱巴巴的,一副疲塌相。”

  “倒真是,”赤羽说,“我上次在街上看见他,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变得叫我都不敢认他了。他不是已有新欢了吗,这新欢怎么没让他返老还童倒叫他变成了老人呢?”

  “我也不知道。”白菱困惑地说,“现在看到他,禁不住可怜他。实在想不通曾经那么八面威风的人,怎么就变得让人可怜了?”

  正说着话,冯雨生回来了,见白菱在,热情地上前招呼道:“白老师,贵客呀。今天怎么得吃了饭走。我去买几个菜,你俩继续聊。”

  “不了你不用忙,我不在这儿吃饭。”白菱忙站起来。冯雨生过来拉她再次坐下,说,“你看你白老师,咋这样客气呀。不管怎么样也得先坐坐,不能我一来就走呀。”

  白菱只得坐下来,接过冯雨生又递过来的一杯水。顺口就问,“炒股怎么样,这时候你还敢炒呀?”

  赤羽也说,“先别炒了,在家陪陪我吧。”

  “瞧你们,今天是怎么啦?”冯雨生哈哈笑道,“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要知道我可是常胜将军呀。”

  “知道你行,所以让你歇歇手,给别人一个发财机会嘛。”白菱开玩笑。心里却只是担心。

  冯雨生笑了,笑道,“叫你们放心,你们只管放心好了。跟你们说实话,不管我怎么炒股,还是给我的赤羽、美洁留了一笔钱的。有50万,这50万是专为她们留的。即使我一无所有,这笔钱也能保证她娘俩的生活,是不是?真的,我都安排得好好的,不用你们操什么心。相信我好了。”说着起身在美洁脸上亲了一口。

  白菱没再说什么,告辞回家。

  回到家中,只见吴成君坐在客厅,俩个孩子在看电视,他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儿。脸上胡子拉渣,整个人都没打采的。看见白菱回来,忙牵动脸上肌肉,扮上笑脸打招呼道,“你回来啦白菱。”

  白菱心里奇怪:他怎么这样老呀?怎么几天就老成了这样?但脸上还是浅浅笑着,笑着招呼,“你来啦。”进房里放下手提包,出来给吴成君倒上一杯水,两个人却是再没有一句话。

  吴成君一贯话不多,原来都是白菱没话找话。自从他们关系破裂,白菱再也不主动跟他说话,他们之间就成了这样子。没有气氛,也就没有共同的话题。而有些话题又十分敏感,一不小心就可能伤了对方。此时,吴成君不说话,白菱也就跟他变得呆呆的,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盼望他快走,免得把人闷死。

  孩子们正关注在一个小品上,随着剧情顾自乐着。

  “我走了。”吴成君呆坐一会,起身往门外走。俩孩子上说爸爸再见,眼睛却盯着电视。白菱起身相送,说,“要不吃了饭再走吧。”吴成君回头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欢迎我,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着走出门去。

  这人,虽然精神变了,但伤人的性格没变。说起话来依然刻薄。

  然而,随着爱的消失,白菱对他是恨也消失了。

  没有爱也没有恨。因此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对她有什么影响。

  吴成君一走,屋里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去,电视小品一完,吴雨和子哲像小鸟般扑到白菱身上,叫喊道:“赤羽阿姨的小宝宝怎么样啊,一定很漂亮吧?”

  “漂亮,漂亮得不得了。”白菱双手搂着一对儿女。

  “那我们也要去看!妈妈,你哪天带我们去呀?”

  俩孩子直嚷嚷。吴雨虽然都十八了,还是爱在妈妈面前撒娇。十五岁的吴子哲呢,在外是小男子汉,在妈妈面前也还是一个小宝宝,撒起娇来不亚于他姐姐。白菱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幸福。这说明孩子爱她需要她,不管他们长到多大,永远都是她的宝贝。妈妈的宝贝。

  “过几天就让你们去。”白菱笑着起身说,“好啦,我该做饭去了。”

  “妈妈,你就坐下吧。”子哲将她按回到沙发上,说,“今天我做饭,你就享享儿子的福吧。告诉你,我早就洗好菜了,只等你回来就开炒。”

  “那我去洗衣服。”白菱还没往起站,吴雨就说,“衣服我早就洗好了,你就安心歇会儿吧。”

  白菱笑逐颜开道,“我真是个有福的人呀。有这么一双好儿女!”

  吴雨说,“妈你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我们在节假日帮着干点家务是应该的。”说着又笑,笑说,“妈妈,我和弟弟商量好了,以后不是星期天我们也轮流洗衣做饭,决定把你从繁重的家务事中解放出来!”

  子哲抢着接道:“让我们全家人人分担家务,个个争优创先,一起进步!”

  “我得拥抱你们!”白菱叫着先拥抱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两口,接着拥抱女儿,还没亲女儿,女儿倒先亲了她两口。子哲见状,也跑上来在妈妈脸上亲了又亲!欢乐的笑声直飞云天……

  倒霉的事仿佛都缠上了冯雨生,股市一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走入低谷,落到谷底了,还只在谷底徘徊。他的钱仿佛飘进了无底洞,没见怎么飘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去捞上来,结果自己也掉进了万丈深渊。他找不到底也上不了岸,只能在那无底洞中拚命挣扎。早在他跟白菱、赤羽说有50万的不动资金之时,那50万元实际上已打了水漂!只不过是一贯喜欢漂亮的他说的几句漂亮话而已。更让赤羽想不到的是,当冯雨生送她母女回娘家,对她父母说要回去给她们母女建设一个更好的安乐窝之后不到一天,他回家就把汽车卖掉,把房子抵押贷款,所提款项全投进股市。他还要再搏一搏!凭他商海二十年的经验,几起几落,但没有一次是沉下去就没有起来过的,好几次都是死而复生而青云直上,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正好赤羽母女都走了,他能一心一意打个漂亮仗。他一定要打胜!

  然而,当赤羽在娘家住了二十多天回来,冯雨生已输得一无所有。只不过贷款日期是三个月,赤羽母女暂时还有栖身的地方。而所有这一切,冯雨生依然不告诉赤羽,甚至不给她一点点的暗示。即使赤羽问起来,他的漂亮话依然是一串一串的,叫人不相信也不得不信。

  直到银行来上门要钱,冯雨生还跟赤羽说假话。最后实在瞒不过去了,才说用房子抵贷款的事。但依然说钱有的是,他马上到股市提出来还上就是。把银行的人丢在家就跑了出去,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当然是两手空空。

  “你到底有没有钱?”赤羽盯着问。

  “有,哪会没有钱呢。”冯雨生笑容可掬地道,“你想想我冯雨生会没有钱吗?只不过我想多用几天银行的钱。你知道现在银行贷款很难,既然贷到手了,就不必急着还。我这叫借生蛋,一本万利。”

  “该收手就收手。”赤羽说,“雨生,我从不管你的事,这次你就听我一句,赶紧把银行的钱还上,别炒股了。还是做点稳当生意,免得我老是为你提心吊胆。”

  “哈哈,你真是。我冯雨生是什么人,你怎么就不信呢,怎么还叫你提心吊胆呢?你说出这话来真叫我不敢相信!”冯雨生像要生气,却又搂着赤羽,温柔地说:“放心吧,赤羽我的小女人。我说过要让你幸福的,我就一定会让你幸福。我会让你永远做我幸福的小女人。相信我,嗯?”

  冯雨生的甜言蜜语哄得了赤羽,但哄不过银行,银行在连续几天要不到钱的情况下,限令冯雨生在三天后搬出房子,对房子进行拍卖。

  但三天后冯雨生却跑得没了影子!

  面对银行和法院的通知,赤羽在傻眼的刹那,明白自己一直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只是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太叫人不可思议!

  但她必须面对。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是谁在跟她开玩笑,是冯雨生?还是命运?

  不容她有思想的时间,她必须马上搬家。冯雨生跑了,她不能跑,她必须面对。

  是的,她必须一次再一次面对常人无法面对的苦难——17岁遭强暴,21岁独自去打拼,26岁准备办画展,画却在一夜间全被烧成灰烬!而与此同时,跟她同居两年的男友弃她而去;后来又爱上女友白菱而不得不远逃他乡……她的日子好象总在苦难里打滚,灾难之神好象总窥视着她,总是在她好不容易拥有幸福时,又轻而易举把幸福夺了去!

  她不能回娘家,不能把自己的苦难让父母去承担。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几乎天天过来看她的白菱帮着解决了难事。也是凑巧,白菱所在学院有对夫妻要出国,在老教学区有套两室一厅五十多平方米的旧房急于出手,而学院规定只能卖给本校职工,白菱便花八万多元买了下来送给赤羽,“就当是我还你的钱。”白菱将钥匙交给赤羽说:“当初如果不是你的画卖出八万治好子哲的病,我也不能安心坐下来写文章,也就挣不到这么多稿费了。这房子实际上是用你的钱买的。”赤羽默默地接受了。白菱当即从学院找来一辆汽车几个学生,把赤羽母女和部分用具给搬了过去。仅用两天时间又为赤羽母女重安了一个家。

  “他为什么要骗我?”赤羽问白菱。

  “也许他怕伤害你,才没有勇气告诉你。”

  “可这样不是对我伤害更大吗?”

  白菱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说,“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不该这样骗我。”赤羽只是反复说,“他怎能这样骗我又一跑了之呢?!”

  “也许他是筹钱去了。”白菱只是安慰。

  赤羽苦笑,“到现在、此时此刻你还相信他?”

  白菱便说,“没有他你也能过,对不对?并且还会过得好,对不对?”

  “对,没有他冯雨生,我也会过得好。但是,”赤羽咬牙切齿道:“他不该这样骗我,不该这样丢下我们母女一走了之!”

  “好啦好啦,别生气伤了自己的身体。”白菱说,“如果他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你不值得为他生气;如果他是出去筹钱去了,你不该为他生气。”

  “叫你这么说我生气是我的错了?”

  “拿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不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呀。”

  赤羽忍不住笑起来,笑道,“好,我们不拿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但是我饿了,得罚你给我做饭!”

  “你犯了错却来罚我,这是什么道理?”

  “这世上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那我就不跟你讲理,做饭去。”

  吃饭时,赤羽又叮嘱白菱,“如果冯雨生找你,问我,你就说不知道。”

  “可你迟早要面对他的。”

  “你不该骗我!”赤羽说,“即使我们一无所有,可我们还有两双手。凭我们的两双手也还可以什么都有啊。”她冲冯雨生吼道,“我不怕你穷,不怕你苦,但怕你的欺骗!这一点是我无法原凉的。”

  “我没想过要骗你,”冯雨生最终还是通过白菱找到了赤羽,面对她的大发脾气,他知道她会大发脾气的,就努力申辩道,“我原本以为能扳本的,我能把失去的都赚回来的,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你还不承认错误!到此时你还想骗我。”赤羽气得大叫道,“你怎么炒我不管,但你说有50万是不动的!可你不但输光了那50万,还把房子车子都输了!即使输了我也可以原凉你的,但你却一跑了之。你说,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我,我以为我跑了,银行的人就会不了了之,他们不会把你们母女怎么样……我真不是要骗你。只是计划不如变化……”

  “你你!你真是天真!”赤羽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就叫道:“你给我走开!我不要再听你说话!”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赤羽你就打我骂我吧!”冯雨生痛心疾首地说,“都是我不对,你怎么对我都行,但请你不要赶我走。原谅我赤羽,请你看在我们患难夫妻的份上原谅我。假如这不行,那请你看在美洁的份上,原谅我……”

  “你住口!你还提美洁!”赤羽听他说到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气恨恨地说,“美洁还只是一个婴儿,还那么小,你不但让她居无住所,还把她扔给我面对被人赶出家门的悲剧!让我们孤儿寡妇去面对一切。而你却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你……”赤羽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些天憋在心里所有的伤痛和委屈都化作眼泪,奔流而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冯雨生抓住赤羽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你就打我吧打我吧,我真是该死,真该死……”说着他也哭了起来,想到自己惨败至此,许多年的心血都被股市像吸血虫般给吸了进去,还连带妻子女儿跟着受苦,他心里的苦,那无法言说的苦便也化作眼泪尽情奔流。

  “你哭什么哭?”赤羽哭着骂道,“人家女人哭,你怎么能跟着哭?男人有泪不轻弹,打掉牙和血咽,你这样还是个男子汉吗?”

  “到这步田地我人都不是,还谈什么男子汉?”冯雨生索性大哭,哭得伤心欲绝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孩子似的哭得一塌糊涂。这倒让赤羽着了慌,她何曾见丈夫这样哭过?认识他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经历了多少事,冯雨生都没这样哭过。她只是在他向自己求婚那天见他掉过泪,只是那亮晶晶的两颗泪。那两颗泪像珍珠般镶嵌在她心底。而此时,他哭得她心里一片汪洋,那眼泪汇成的汪洋倒叫她止了泪,也把她的声音泡软了。

  她想不到男人的眼泪竟然也能把女人的心泡软,让她发出的声音软软的像春天的风:

  “别这样雨生,别这样……听我说,没事的。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怪你。我们从头来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哭了,我原谅你……”

  “雨生,”赤羽说,“我这有几幅画,你拿去卖了,用那钱做点正经生意。”

  “好,我出去赚钱,你在家带孩子。”

  “我还画画,我们很快就会好起来。”

  “是的,我们会好起来,会很快。”冯雨生说,“我会努力赚钱,我不会再让你受苦受委屈。”

  “但是雨生,”赤羽回头面对丈夫,非常认真地说,“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冯雨生说:“别说是一条,就是十条一百条我都答应。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我只有一条,只要求一条:你以后再不能给我撒谎!”

  “我也没跟你撒谎,只不过是没跟你说实话……”

  “那你以后必须跟我实话实说,再不准有任何欺骗!”

  “好好,我保证,我答应,一定跟你说实话。行了吧?”

  赤羽依然强调:“别的我都能原谅,唯有说假话我不能原谅。雨生你要记住。”

  然而谎言就像是贝拉多的魔法盒子一样,一经打开,就再也无法控制。

  它让人偶尔的劣行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首先由于赤羽的一贯信任使得冯雨生对自己在赤羽心中的地位十分地在乎并且想要极力的维持。

  而不肯示人于弱的好强几乎是男人的通病。

  在这种好强不能用实力来维护的时候,谎言就是最简单方便的替代工具。

  几乎是不经选择的,冯雨生就用了它。

  人是有许多不能的。而做为这个男权社会的雄性动物一贯被认为是无所不能的,他们不能承认这样的事实。

  所以在许多时候谎言成了他们尊严的代名词。

  而他们不知道这种尊严是维持不住的。

  然后是冯雨生的不能自知的过分自信。十多年商场的经营,起起落落之间让冯雨生开始相信赚钱就如同他签单从银行提钱一样简单。他太低估了这场来势凶猛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

  不过是一夕之间,整个亚洲的经济全面崩溃,金融指数一跌到底。多少人倾家荡产、多少人跳楼自杀,凭他一力怎能回天。

  凭着对过去把握的经验来推测未来几乎是全人类的通病,这不能怪冯雨生。

  所以在他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他还在幻想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东山再起。这样的幻想让他一日日地欺骗着赤羽也一日日地欺骗着自己。到了后来他都掉进自己的谎言里无法面对现实并且开始相信自己的谎言能够有兑现的一天。

  一个男人的承受力是极其有限的,而一个一直是一帆风顺的男人的承受力就更值得怀疑。所以冯雨生在赔光所有的资产又欠下朋友们30多万的债务无力偿还的时候就又突然神秘失踪,人间蒸发了。

  而女人一贯有着男人无法置信的直觉,尤其是像赤羽这样在苦难里打过滚的女人,她对于灾难的气味更比一般的女人敏感和熟悉。

  在冯雨生的谎言正编排到天花坠的时候,赤羽已经嗅出了灾难的味道。

  “不要炒股了雨生。”在冯雨生又索要她的新画、说要投资服装生意时,她把刚完成的一幅作品交给他,却在他出门时说了这一句话:“不要炒股了。”

  但变成赌徒的冯雨生哪里会听她的?他跑了不打紧,倒叫那些昔日的朋友、今日的债主急红了眼。他们撒下天罗地网找他不着,只得找到家中,向赤羽要钱。

  30多万来自三十多个债主。因为冯雨生在第一次借钱碰钉子后,知道多借是借不到的,就改变策略四处撒谎,每人万儿八千地借。只要肯借,不管多少都行。就像他拿了赤羽的画去卖一样,因为急于出手,也不管价高价低,有人给钱就卖。拿了钱就往股市跑。而股市就像个无底洞,投进去就没了踪影。他完全成了一个赌徒,越输越要赌,越赌越输,越输越身不由已。最后就由赌徒变成了地道的无赖。

  面对无法收拾的残局,赤羽没有一滴泪。

  一个女人的韧性在许多时候都比人们能够想到的更为坚韧。

  面对逼上门来的一大群债主,换了别人也许要发疯,或者一走了之。但赤羽却冷静地对那些债主送出一句话:“别急,用不了多久,我会如数偿还。”

  “不急,能不急吗?这可是我们的血汗钱呀!”

  众人直嚷嚷。这些人看到冯雨生欠这么多人的钱,个个心里都发慌,个个都想第一个要到钱,只要能要回自己的钱,哪管他人死与活。

  “我说还就会还。”赤羽说,“你们如果想得到钱,就留下电话,马上离开这里!不就30多万吗,我会在三个月之内全部还上。但这三个月谁也不准在没接到电话之前跑到我这里。不然,你们就去找冯雨生!”

  在众人不得不离开时,赤羽又提醒大家:“下次来时带上欠条。没有欠条的不要来。”

  墙倒众人推。目送那些离去的背影,赤羽心里说,这些人是一群狗。

  她不能让这群狗污染了家里的空气,不能让他们汪汪的叫声影响美洁的成长。她当即返回屋子,看女儿还睡着,就拿出了她精心珍藏的几幅画。

  其中两幅展开来,她的目光就无法移开。那是在天涯工作时画的。

  一幅画题名为《飞翔》:辽阔的大海上,一只小小的海鸟在天边飞翔。海是那样辽阔,鸟却是那样渺小。而太阳还照不到小小鸟的身上……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那样触目惊心,那样动人心魄!还有……另一幅画是《船》:

  也是在大海上,一只小船在茫茫夜色中前行。看不到船上的人,星光映照下,只见一只浆在努力地划呀划着,划呀划,不停地划,仿佛要划破暗划进明天,划进有阳光的早晨,就那样永远地划着,无法靠岸。

  那不是船而是一颗心,一颗漂泊的心。

  漂泊的心,哪里能有岸呢?

  ……本以为那种孤独那种漂泊都过去了,可是,幸福是那样难得,却是这样容易破碎!如果白菱是个男人,或者自己是,她何至于要体会这种痛苦!白菱,白菱!你为什么要那样了解我、那样对我好,却偏偏不是个男人呢?她突然恨起白菱来,她本该恨冯雨生的,可她只是恨白菱。因为所有的孤独和漂泊感觉都是白菱带给她的。就是为了逃开白菱,她才嫁给了冯雨生……不,不!不要想了!

  赤羽用力地摇头,希望将这些七八糟、无端跑进头脑中的念头都赶走。是的,不能沉没在这种想法里,该恨的人应该是自己。还有不公的命运……唉!这两幅画干脆卖了。卖了偿还债务,给自己和女儿留一份清静。当初有两个台湾商人要以40万买走这两幅画,但她没有卖。她太喜欢这两幅画了,喜欢它们就像喜欢自己一样。也许,她就是一个喜欢孤独和漂泊的人吧。不然,为什么对它们情有独衷呢?而且,这世上像她这样的人似乎不少。不然,为什么有人要花高价购买呢?如今,台商不知何处去,再找新的买主应该不难吧?可是……真的要卖了吗?

  她不由想起在天涯的日子,想起那段日子就想起当初对白菱的思念和绝望。白菱,你真的过得好吗?没有男人的呵护和关爱,你一样活得自在快乐?我又在想你了白菱,你可知道?

  赤羽不知不觉拨通了一个电话,直到电话里传来“喂你好,我是白菱”的声音,她才猛然惊觉。

  “哦是我,”她说,“你有时间吗?”

  “有事吗?”白菱的声音轻快,“有事您说话。”她笑。

  赤羽说:“我想请你来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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