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完结)

  十二

  那天，我就那么痴痴凝望着，仿佛那片天忽然崩塌，重重压在我的心上。

  我不敢想结局，不敢想沿着“结节”走到结局的这段过程，那是我穷尽所有也无法承受的恐惧，所以我拒绝去想。

  大宝说，医生的诊断结果并没那么严重，也许只是上个月感冒咳嗽后炎症留在肺上的一块斑点。

  可是，我都不知道他感冒了，咳嗽了，打针了。

  医生说，须等三个月后再复检看看。当然，也不排除肿瘤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感觉自己的力量在突如其来的未知面前简直微乎其微。

  我只拉着他的手，什么也不说，截了辆出租车，把他带回家里。

  那一天，我给他做饭，给他修指甲，躺在他的怀里抚摸他的脸，像往常一样温和自然得如同一只小狗。

  以往，曾经因为他的一句“你是我养的玩物”而伤心难过了好长时间，感觉自尊被践踏。然而，那一天，我深切感受到，自己其实就是他养的一条小猫或者小狗，在他近乎溺爱的宠惯的之下，汲取着他的温暖，才有了生命中这十年的幸福。

  如果……如果未来真的存在连想也不敢想的如果，没有了这份爱的温暖，冰冷的世界上，我该如何存在？

  我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所以，当我意识到这点，我的心异常恒定，便不再感到害怕。

  我总觉得，上苍给了我十年的幸福——逆天的幸福，十年后，它设下层层障碍，每走一步都让我的心鲜血淋漓，最终把我逼上绝路。

  曾经，为了他拿儿子发毒誓，我向上天祈祷，希望不要灵验，我愿意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来弥补；曾经，为了他妻子乳癌复发，我向上天祈祷，希望不要恶化，我愿意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来偿还。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十年，但只要拥有过这个难能可贵的十年，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值得了，对于自己我再没有更多奢求了，死也无憾。

  所以，我不哭。

  所以，当我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在耳边絮絮的呢喃，他不经意谈到这个问题，说到“死”字的时候，我急忙捂住他的嘴，还是没有哭，只是任眼泪像河水一样流落满面。

  不！他是善良的，一生从来没做过恶事，帮助了太多困苦中的人，厄运不该降临在他身上。

  如果上天有眼……

  那天，我答应他所有要求，满足他一切愿望，没有像以往一样坚持必须要间隔一个星期的规定，我没有推阻他ML的暗示和请求，甚至主动做了以往不敢做也不愿做的体位——撅着，就那么无声承受了他长大的顶撞、刚硬的戳刺还有疯狂的拍打。

  那天，他非要给我买衣服。以往，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给他罗列我一整年一整年为什么不添新衣的十数种理由。但是那天，当他说不给我买衣服心里难受的时候，我迎合他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我让他先走，我从楼的另一边过，趁机给他妻子打了个电话。

  他妻子的电话号码跟他的只有一个数字差别，所以很好记。以往，他总想让我和他妻子见见，但都被我拒绝了。

  对那个女人，我心存愧疚。虽然我没有抢走她的男人，但却抢夺了她男人的爱。我害怕面对她，那会让心里的无耻发酵成无尽的亏欠。

  我常常在想，等他和她都老了，我还相对年轻，那时我愿意到他们家去伺候两个人，端水、做饭、洗衣，哪怕做牛做马，以报答他的给予，偿还对她的亏欠。

  但现在却不能见面。一旦露出破绽，我们都将陷入困境，而一旦我们的事被发现，那将是天底下最大的悲剧上演，将有太多无辜的人被困在里面，承受到连借鉴都少得可怜的伤害。

  所以，那是我第一次和他妻子通话，尽管她知道我这么人存在，知道他们家吃的大米、鸡蛋和蜂蜜是我送的。

  给他妻子打电话，是害怕医生并没跟他说实话，就像我们瞒着父亲一样。

  当从他妻子口中得知他的情况和他描述的一样，我的天空仿佛现出了太阳。

  我笑得灿烂如花，小跑着走近他。他问我给谁打电话，我说他妻子，他下了一跳，但当我说完我打电话的意图，以及问得的结果，他也很高兴，笑骂我这个小兔崽子真精真贼。

  那天，最终我还是没买衣服，只买了一双鞋。脚上的那双鞋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买给我的，穿了差不多快十年，已经不暖和了。

  他一个劲儿地说这双鞋真好看，真好看。

  他常常说我最会买衣服最有眼光，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穿在我身上那么好看那么合适。这是他除了做饭好吃之外最认可我的地方。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他的因为我喜欢，才觉得这件衣服或这双鞋才更好看。因为穿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一部分。因为那是他买给我的，看我高兴，他比什么都开心。

  那天，我推迟了与赵丹的见面。（言情小说网：www.➏➒➏➒xs.cc）

   为了能多陪陪大宝，我多呆了一天。

  回到家，父亲的病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