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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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过年的时候，父亲的精神状态一度好转，身上也比之前有力气很多，上厕所不用扶着，能自己下地倒水，甚至还能去看母亲打麻将。这让我们异常开心【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➒➏➒xs.com】。

  过年那天，早上起来看父亲，他坐在炕上，精神饱满，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期待般地与我对视。“我爸好了！”我忍不住兴奋，轻喊。母亲从厨房走进来，笑呵呵说：“好了，好了。昨晚你爸一声也没叫唤，一宿睡到天亮。”父亲听我们这么说，更高兴。

  从三十到初五，父亲一共玩了六天扑克，每天上午十点左右开始，晚上吃顿饭歇一歇，一直玩到夜里九点左右才结束。父亲的头脑和从前一样清楚，六天中赢了一千多。这让人们深感吃惊。

  有人说也许是回光返照，但却被更多人否定，认为回光返照不可能持续这么多天。

  大舅怕我们给父亲误诊了，拿了检查结果去他认识的医生处确认。医生听到情况也感吃惊，但依然没给我们留一丝希望。因此，我们认为是中药起了作用。或许，更多的则是精神的力量在支撑。

  趁着父亲转好，我回了一趟城市的家。我想，是该实施计划的时候了，能让父亲借着这股喜气更加好转是所有人的希望，若父亲不能好转，则弥补他心中的遗憾。另外，我也需要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再此之前我已经好多年没体检过了。父亲病后，他哪疼我就跟着哪疼，每天夜里的腹胀让我极难入眠。

  再次见到大宝，像平时一样跟他吃饭、聊天、ML，心被耿硬包裹，我已不再让自己难过。

  这么多年，我和大宝之间早已建立起除了爱之外的那份亲情。他常常说，在我这他最放松，即使再不开心的事也都放下了。在我这，他可以脱得精赤条条屋里屋外走动，而不用顾忌什么，哪怕互相展示出最丑的一面，彼此也不会嫌弃，反而更喜欢。

  以往，他从不把我这当家看待，每当我说起，他都会露出鄙夷的神色，而这些年他不得不渐渐承认，我这就是他的家——他心的港湾。

  回来的第二天，他找好了医生给我做检查。起初，他对我的疼痛并不为意，以为我能吃能喝什么都不耽误，可我给他看了网上医生的分析，知道肝癌有遗传性，而且平时很难发现，一旦发现就是晚期。

  去检查的时候，他特别害怕。往日，他总为我的未来担忧，怕我最后只剩孤苦伶仃一个人。我常说，有这十年我已经知足了，我经常不吃饭，熬夜，这么不注意身体，说不定哪天就得个绝症什么的，那就是我的善果。做为一个同志，收获了这份上苍垂怜的难能可贵的爱，此生我已没有他求。所以，他电话里第一句话经常是问饭问觉。

  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个恰当的时候，如果连我也病了，本来就乱成一锅粥的家里，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也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被遗传了肝癌，而且已经出现疼痛，必定晚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也只能默默忍受着，不能告诉家里的任何人，因为这打击将会是一击致命的伤害。我只能捱着，等到父亲好转，或者……我只能受着，等到躺下起不来的一天。

  说明情况的时候，医生深望了我一眼，责备我为什么挺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看，因为我疼痛的部位和症状，是典型的肝癌表现。

  拿着单据等在检查室的门外，我和大宝都有些蔫，谁也不说话，彼此看一眼，互相皆能感受到对方的可怜。是的，可怜！

  如果我真的病了，以后的日子他该怎么办？他将如何面对我的离去，面对我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时，无论多么想我，想得抓心挠肝，想得肝肠寸断，他也再不能看到我的样子，再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再不能触碰我他一见就硬的身体……

  如果我真的病了，他该多后悔，后悔这段日子里让我一个人带着病奔波在为父亲求医的路上，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还没断奶的娃娃，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好，任事都让他操心。而且是个瓷娃娃，不得不让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扔不下，放不下。

  尽管许许多多疲累交加的时刻，常常觉得死去是种解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用去想，去担忧，去害怕；尽管平时总浪漫地认为罹患绝症是个最好的归宿，也曾多次勾画过这一天的情境，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却完全被莫大的恐惧所笼罩。

  由于屋子里稍有些冷，医生拿着探测仪器在我胸腹上一遍又一遍检查的时候，我抑制不住的颤抖，直冷到心里。

  我看着大宝，他却不愿与我对视，目光只盯着显示屏幕，面无表情。

  大宝跟检查的医生关系特别好。检查结束，大宝几次想支走我，可我就是不走。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尽管我的脸可能已经刷白了。

  他拿着报告和检查的医生聊着闲天，看了又看，犹豫再三才张口问那个医生。

  一般情况下，检查的医生是不会告知检查结果的，但听大宝问及，那个有些谢顶的医生冷冷看了我一眼，从大宝手中抢过报告递到我面前。“你让他自己看。”然后他对着我，很凶地说：“肝胆脾胰肾，外加心脏都给你检查了。尤其你这肝，大小适中，表面光滑，针尖那么大个斑点都没有，胆囊也没问题。别老自己吓唬自己，你这五脏六腑比一般人都健康。”

  听医生数落我，释出一口长气的大宝忍不住呵呵傻笑，“对！就得你们教育他，天天上网瞎看那些没用的。老邓，他真没事儿？”

  “啥事儿没有！我估计他可能是胃疼放射到肝区了，要是不放心就去做个胃镜，肝胆肯定没事儿。”谢顶医生说，不时白我一眼。

  “你这意思是CT和磁共振都不用做呗？”大宝问。

  “不用做！”谢顶医生很坚决，“做它有啥用？白花钱，结果还是一样。去验个血可以，看看肝六项。估计也没啥事儿。”

  出来趁我去厕所的时候，大宝又返回去问了一遍，回来仍旧是带着笑的脸，看我眼神也是喜悦中的责备。

  后来又去做了血检，结果也一点事都没有，只因当天有些累了，没能去做胃镜检查。

  我有老胃病，很多年了。

  肝癌是癌中之王，中晚期的恶性肝肿瘤治愈率几乎为零，而且肝癌发展迅速，最多也只能存货两到三年，一般都在一年以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