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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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良过来送东西时，我和妻正在吵架。山里单调乏味的生活，让她的暴躁像火山一样不易控制。那天的吵架仍是由妻的质问开始。她指着我的鼻子问我，你说，你是不是因为学校里的女老师你才不愿意回去？是不是因为她你才要和我离婚？是不是……她还想问下去，我已经不耐烦了，我说，你少在这里无理取闹，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你最清楚，我要离婚也不是到这里以后才有的想法，我现在已经不把你当我的妻子了，你再纠缠也没用！我越来越反感妻的存在，恨不能她马上消失。妻说，我不离婚是看重你的才华，换了别人像你这样对我，早就没机会了。我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在你背叛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这些？你太虚伪了，为了满足你的肉欲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觉得可耻吗？最后这话深深伤到了妻，她“呜呜”哭出声来。

  我恼怒地冲出房门，一抬头却看见胡良站在走廊尽头。看到我，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忍着火气，向他点点头。他走过来，小声说，李老师好。他的神情说明他已经听见我和妻的吵架。等他走近，我才发现他背后背着一个大背篓。我问他放学怎么不赶快回家，他喃喃地说，我找你有事。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不说话，把身后的背篓提到我面前，拉开上面的青草，露出一只大白兔。他仰头看着我说，这是给你的。大白兔很可爱，让我忍不住伸手摸摸它长长的、柔软的耳朵，我问他，为什么要给我？他笑，不说话，趁我再次低头看白兔时，突然转身跑掉了。

  我和妻子的吵架从黄昏持续到深夜，天气炎热，我们心里的火气都很旺盛。虽然这样的争吵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似乎只有通过这样的争吵才能让我们有一些联系。那天晚上，我和妻都没睡好，因为躺在床上，我们才发现那只白兔吃草的声音是如此令人心神不宁。或许是白兔过于胆小，白天躲着在背篓里一动不动，到了夜深人静时，才开始不停咀嚼，那悉悉蔌蔌的声音像针一样直往人的心里钻。妻先忍不住了，怒不可遏地跳下床，猛地掀起装兔子的背篓，拉开门，狠狠地掼了出去。我叫了一声，赶紧爬起来去拉妻，可已经晚了，背篓被扔到了院子当中。我狠狠推了妻一把，然后冲下楼去。

  背篓被摔碎了，青草撒了一地，而大白兔早没了踪影。我返身从房间里取了手电，在院子四周到处找，但什么都没找到。夜更深了，我筋疲力尽地跌坐在一块石头上，夜凉如水，树影婆娑，有月牙在去彩间隐现。我累了。回头看看，他的宿舍还亮着烛光，我突然想去找他，听他说点什么，哪怕只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可我什么也没做。从有了上次的事情后，他一直在躲着我和妻，他那样做是对的，只是让我变得越发绝望。在暗夜里我睁大了眼睛，可我的眼睛里只有模糊成一片的黑夜。摸摸脸，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我百无聊赖地站在学校走廊上等着接他的课。晚上没睡好，浑身没力气。他从教室里走过来，见我，笑笑，一定是看到我的眼圈发黑，他问用不用由他替我接着上课。我摇头，今天是补课的最后一天了，说什么也要我亲自来上这最后两节课。停了一下我说，有件事和你说。心里很犹豫，但还是忍不住和他说，昨天胡良送给我一只大白兔，可是被我弄丢了，我想买一只送给他。他很有深意地笑笑，我有点难堪，猜他昨晚听见了我和妻子的争吵。我问他，哪里可以买到白兔？他说，白兔已经送给你了，丢了就丢了，还买什么？我说，那怎么行，我不能随便要学生的东西。他笑了，说，你是真不知道胡良为什【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net】么送你白兔啊？我说，是啊，我也奇怪，他为什么要送白兔呢？你知道吗？他听我这话，笑得更厉害了，说，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摇头说想不起来，他说，那你去问你的学生吧。说完他笑着把我推进教室。

  一进教室，我发现今天学生们和往日不大一样，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突然班长喊，起立！学生们“呼啦”站了起来，大声喊，老师好！老师生日快乐！我恍然大悟，今天竟然是我的生日！我走到讲台前，那里已经摆满了礼物。讲台下，每张笑脸都像葵花一样纯净美丽，每双眼睛都像湖水一样清澈见底，他们是我的学生，还是我一生最大财富。没说话，我的眼泪滚滚而下。

  那天中午我和他一起目送孩子们远去的身影，因为是补课的最后一天，下次见到他们要到九月一日，这样将有一个月时间看不到他们，我的心里竟依依不舍。炊烟四起，孩子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被炊烟融化，转头看他，风将他额头上的头发吹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用手分了分头发，随意间竟有无限的可爱。我说，我要走了。他吃惊地看我，我笑了，说，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他想了想，问，去哪里？我说，很远的地方，我要好好想想自己的生活。他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