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心有挂牵
周末，夏小荷带着落梅去家具市场看床。
夏小荷的出租房里，只有一张床。回来后，夏小荷把床让给了落梅，自己在沙发上睡了几晚上。
自己一个人住，生活上，马马虎虎，敷敷衍衍的，也就过了。突然多出一个人，她有些担心自己做得不好，让初来乍到的落梅不适应。该添置的东西，得添置。平时，得学着做点菜了。
家具店里，夏小荷和落梅转了转。看了几款，落梅都摇头。夏小荷以为她没看中，正打算离开，一个人撞到她身上。
哈，夏小荷！那人惊喜地叫一声，一把抱住她，听她们说你回来教书了，真的啊？我还以为你会留成都——
夏小荷点头。
对方嗔道，哎，哎，不够意思吧，都不告诉我一声。不打电话，我给你QQ留言你也不回，你真的很过分耶！说完就把住夏小荷肩膀，一个劲儿地晃。
大小姐，大小姐，我被你晃晕了！夏小荷连声告饶。对方嘟着
嘴，斜着眼瞅她，谁叫你不够意思嘛，不理我……
我——没看见你留言，夏小荷犹豫一下，说，不是不理你。QQ留言，她是看见了，只是，那段时间因为情绪不佳，只是登录上去看了看，没有和任何人聊天。
哦，算了，我就当真吧，对方话题一转，问她，你想看什么？
我给……夏小荷看着落梅，说，给我妹买床。对了，这是英姿，我高中同学。
你妹？英姿看了看落梅，展颜一笑，又回头低声问夏小荷，你还有妹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妈兄弟姐妹差不多十个，有的表亲，至今都还没见过，夏小荷耸耸肩，表示完全正常。这些话，夏小荷倒是实话实说。
看好了没有？英姿问，随便挑，不赚你钱。
这是你家的店？夏小荷有些惊讶。高中的时候听说英姿家是做家具生意的，没想到第一次买家具，就跑到她家店里来了。
对啊，我爸做了二十来年的家具生意了。英姿甩甩头发，说，可惜，没人继承他的事业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那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夏小荷问她，老板都不想做。
重庆呀，留银行了，专业对口。
不错，天天数钱，数到手都抽筋，多少人梦寐以求，夏小荷笑。英姿伸手给她一巴掌，笑话我是吧？又不是我的钱。
夏小荷身子一侧，躲过她的巴掌，摇摇头，女大十八变，是吧？你就不能矜持点？不怕以后没人要？
你！英姿瞪眼。夏小荷把手抄进
裤兜，好像看不见她生气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踱开步，瞅家具去了。
看中哪款了，妹妹？英姿终于把目光（言情小说网：www.♋➏➒xs.cc）聚焦到了落梅身上，笑着说，我和小荷是同学，很好的同学，你随便挑好了，不用看价钱。
落梅抬手指了一款一米五的实木床，再加了一张八益床垫。英姿马上朝着收银的喊，张姐，照发价收，马上安排王
叔送过去安装。
夏小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点无功受禄的味道。她还没表达出自己的这种想法，英姿又开口问她了：听说柳霁月要结婚了？
夏小荷掏钱包的手迟疑了一下，拿出钱递给收银的，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是吧，好像是……
不是吧，你俩关系那么好，怎么会不清楚？英姿的
嘴张大了，一脸狐疑，你没见过她吗？见夏小荷摇头，英姿又说，那么，她和一个已婚男人在一起，你也不清楚了？
夏小荷摇头，不语。她不想说起这个名字，也不愿意谈及她的事情。
落梅在一边插话说，美女姐姐，你们店送货的什么时候来呢？你要不及时安排人来安装，我还得睡地板。
马上，我给你联系王
叔，很快的。英姿拿出收银台的座机，一边拨号，一边嘀咕，真是奇闻怪谈，公开的秘密了，都是，你居然说不知道……
你数多了，开票的张姐递给夏小荷钱。落梅看看她，伸手接过来，笑，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你这姐数学可不差，英姿挂掉电话，又是一脸的笑，说，那会儿她是我们文科班女生中数学的前几名，数学老师都偏向她，篮球也打得特帅气，好多女生都是她的粉丝。
你也是其中一个？落梅笑问。
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会儿，柳霁月坐她前面，和她关系最好。她呀，对柳霁月最有耐心，英姿噘嘴说，其他女生面前，她就是骄傲的
黑天鹅……
嗯，看她这样子，也是走高冷路线的范儿，落梅点头，Cool！
你看，现在又是这副德行了，英姿伸手拍夏小荷一下，喊，酷姐！
夏小荷还沉浸在英姿带来的消息里，忽然被她这一拍给惊一跳，忍不住嚷：疯丫头，干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该不是那谁吧？英姿盯着她，意味深长的。
几年不见，你这张嘴巴，真长进不少。看英姿没完没了的，夏小荷有些搁不住脸了，说她，你啊，闲暇了还能去编剧。
我的语文有你那么好，我还真去写剧本。英姿看看时间，侧头说，酷姐，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夏小荷还没开口，电话响了。年级组长通知她晚上聚餐，趁着周末，为上次市里的赛课庆功。
不好推，都是几个前辈，领导，夏小荷皱眉，说真的，还真不乐意吃这样的饭。不喜欢的话，得说；受拘束的事，还得做。一顿饭下来，吃不饱不说，还累得慌。
英姿撇嘴，人家好容易回来一趟，来得早都不如来得巧啊。
那，明天？夏小荷试探说，明天我请你。
我明天得回重庆，英姿很是无奈，看来，和你吃饭得预约啊。
下次回来再吃吧，我请你，好吧？夏小荷歉意笑笑，让落梅先回去等安装师傅，自己一个人去了聚餐地点。
夏小荷到的时候，发现只差自己一个人了，略有些尴尬。她不断帮忙叫菜，看服务员忙不过来，亲自给在座的领导、同事倒酒添茶水。
小荷，你坐下吃，我们叫服务员。杨茵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招呼她。
夏小荷从主任和开始，接着是杨茵，依次敬了每人一杯酒。虽然是啤酒，但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她的脑袋有点发昏。好在她脑子还是特别清醒的，众人举杯祝贺她获奖，为学校争得荣誉，她谦逊地回敬，说，赛课的教案，是集体的作品，自己不过是借力发挥而已。这个奖，应该属于语文组，属于学校。
本组，还有另外三个同时参加工作的同事。杨茵为给自己争取参赛名额，直接找了校长。这已经让其他人心存芥蒂了。夏小荷不傻，知道自己需要尽可能地低调。再说，自己骨子里也不是锋芒毕露的那种类型。
本来，她就不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饭局，得不断敬酒，得注意措辞。一句话，得装。哪有和同学、朋友吃饭随意自在？
主任喝了酒，对夏小荷大加赞赏，连声说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云云，向杨茵举杯，说她带了一个好弟子。
杨茵笑了，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有这么多同事毫无保留的指点和鼓励，加上小荷本来就优秀，我这是过路人捡了落地桃子。再说了，名额只有一个，要是几个新教师都能出去讲，这回咱们学校能把奖杯全抱回来。
一桌人哈哈大笑，气氛还算融洽。组长说，语文组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几位即将转正的年轻教师的终身大事。有对象的，赶紧准备喜糖喜酒；没对象的，赶紧找对象！
夏小荷起身，借口去洗手间，到收银台把账结了。听着包间里传出阵阵笑声，她有些心不在焉，希望早点吃完，各回各家——也不知道落梅在家干什么，床应该安好了吧？这个时候，她也饿了吧？
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主任正和杨茵说，这事儿，你这个老师得抓紧。看夏小荷进来，他又补充一句，工作和生活都要抓，两手准备。
要上政治课了？夏小荷半开玩笑地说。主任是教政治的。
主任点头，说，这课，杨老师给你上。组长拍拍主任，老哥，你说，今晚这饭，是学校的庆功宴不是？你可是代表咱们首长来的……
主任挥挥手，很爽快，行，我找校长报销。
夏小荷说，我已经结好了，不用签字了。
哎，夏老师，怎么能让你买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主任说，我刚才都表态了，你把发票给我。
于情，是说得过去的，夏小荷微笑一下，我们组，包括学校，为这次活动费了不少
精力，课是大家打造的，功劳是大家的。平时我给你们也添了不少麻烦，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了。
组长趁热打铁，我们功臣自己买单，老哥！这不是我们哭穷啊，你要晓得，我们开展个诗歌朗诵啊作文竞赛啊什么的，没有学校的支持，都摆不开场面呐！
主任点头笑，我就知道，这哪里是庆功宴，分明是鸿门宴嘛。众人又哄笑。聚餐，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结束了。
夏小荷告别同事，赶紧往回赶。路过超市，她买了几个
鸡蛋，西红柿，又顺手拿了一盒巧克力。
结账的时候发现，包里的钱已经不够了。她又把那盒巧克力放了回去，改拿了一支散装的。
夏小荷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房间里一片漆
黑。落梅？她喊一声，没人回答。摁亮灯，才看到落梅躺在自己床上，睡着了。
夏小荷给她拉拉被子，落梅睁开了眼。
回来了？怎么才回来……落梅打个呵欠，我怎么睡着了？床安好了，我就在你房间里等你回来——
夏小荷有些歉疚，说，你睡吧，我去弄吃的，做好了，我叫你。落梅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看着锅里升腾的烟雾，夏小荷想，向未北如果还活着，那该多好。这会儿给她弄吃的，就应该是向未北了。落梅学业未完，千里迢迢地奔了她来，她却一个人先走了……
呀！身后一声呼，夏小荷吃了一惊。落梅挤过来，伸手关了火。
锅里沸腾不已，就快溢出来了。
夏小荷回过神，挠挠脑袋，有点尴尬。做饭，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以前虽然和小帆都比较独立，但也是吃食堂的时候多。这一走神，差点把面条给煮成糊糊了。
不是说了我叫你吗？夏小荷说，看落梅拿了两只碗，又说，我吃过了。
我一个人吃，没胃口，落梅说，给夏小荷盛了半碗。晚上喝了点啤酒和饮料，也没吃什么东西。恭敬不如从命，夏小荷接过来。
夏小荷把碗里的蛋夹给落梅。这丫头，瘦得下巴都尖了。落梅刚抬眼，她马上加一句：吃掉。
真凶，落梅嘀咕。夏小荷愣了一下，又想起向未北来。向未北对落梅，应该是很温和吧？不，应该是温柔。她这一发愣，饭桌上就陷入了沉默。
吃完饭，收拾完毕，夏小荷热好牛奶，端给落梅。想起回来时还买了块巧克力，夏小荷翻了翻口袋。
你找什么？落梅听她在外面弄得悉悉索索的，问。
给，夏小荷递给她。
德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看落梅惊喜的样子，夏小荷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巧克力呢？只是，钱不够了，就这么一块。
早点睡，夏小荷说完，打算去给她铺床，猛然想起，没有多的垫絮。于是，只好抱过棉被，继续睡沙发。看来，得回家去弄棉被来。
你能不能不睡沙发了？落梅皱眉。
棉被不够，夏小荷解释，等我回家拿了来就好了。
我是说……落梅看看她，说，你……和我一起睡好不好？看夏小荷不作声，她又说，我害怕。
夏小荷愣了一下，又把棉被抱回去，心里又开始歉疚了，这几天都没想到过她会害怕。真是够粗心的！
刚钻进被窝，落梅就把巧克力送到她嘴边。
我刷了牙了，不要。夏小荷摇头，一会儿吃完了去漱口。
吃嘛，落梅往她嘴里塞，又没有人要你亲，不用那么……话还没说完，自己笑了笑，不说了。
笑什么？夏小荷说，看你这眼神，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夏小荷把那个溜到嘴边的“贼”字咽了下去。
不吃了，留着明天吃，落梅把巧克力包起来，搁床头柜上。
明天？还不化了，夏小荷提醒，吃了得了。落梅摇头，不，我也刷过牙了，懒得再去刷牙。
今天那个王熙凤，暗
恋你多久了？落梅偏着脑袋看她，立马补充一句，说，你可别说“没有”。
王熙凤？什么王熙凤？夏小荷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吊着你胳膊撒娇的那个女同学呀，落梅笑嘻嘻地说，快说，暗
恋你多久了，不许说“没有”。
你不让说“没有”，那不是就只能说“有”了？夏小荷佯作委屈，这算是屈打成招了？落梅反驳，我没打你啊，更说不上屈。
瞎说，夏小荷摇摇头，真没有的事。
我看，要是没有柳霁月，这个英姿，早就是你初恋了。
柳霁月三个字，瞬间让房间里静得有些让人有点不安。看夏小荷低头翻杂志，不再说话了，落梅自觉无趣，说，我睡了。
夏小荷伸手关了灯，眼却睁着。
柳霁月，她现在在哪里？那个男人的身边？真的决定要结婚了？前尘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晃过。尤其是那天在滨江路的激烈争吵那一幕，决绝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心都还止不住有些疼痛。
月月，你幸福吗？夏小荷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
对不起，落梅小声说。夏小荷侧过头，轻轻拍她一下，哎，你怎么还没睡？说梦话吗这是？落梅呵呵笑了。
云絮飘过去，乌蓝的夜空洒满清辉。落梅翻转身，手臂搭在被子上。夏小荷轻轻拿起来，又轻轻地塞进被子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