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落花流水
买好上学用的东西,林海棠就带着夏露荷在市里各地方转悠,带着她逛庙会逛公园。春节期间,城里也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处处都是年的味道。
晚上,林海棠带着夏露荷去看电影。
买好票,她要夏露荷等她一下,说去买包瓜子。等了好一会儿,夏露荷才看到她和另外一个人朝着自己走过来。
近了,夏露荷才看清,那人是以前见过的,林海棠的一个同学,姓柳的。
嘿,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柳同学伸出手来,打招呼。夏露荷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
七妹,这下好了,你有同路的人了!林海棠高兴地说,迎春也考上了,和你同一个医学院!
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柳迎春笑,多多关照。
走吧,进去看电影,林海棠招呼两人,扬扬手上的一包瓜子,再不进去,就该看片尾字幕了。
柳迎春的座位在后排,跟前面的人商量了后,又和夏露荷她们坐到了一起。林海棠把瓜子拿出来,夏露荷却没有嗑的欲望了。她的耳朵里,充斥着男男女女嗑瓜子的声音。
哎,那个——柳迎春低声问夏露荷,那个傅远帆,考上没?夏露荷点点头。
哪个学校?柳迎春又问。
省医大,夏露荷答,随口问,你们是同学啊?
啊?不是,以前听说他和你们一起备考来着,柳迎春小声说,不错嘛,考得。
迎春,你干嘛这么关心人家?林海棠把脑袋凑过来,挨着夏露荷,问她,是不是有啥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柳迎春笑,小声嘀咕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对不?
那——林海棠刚想问她你叨叨个什么,后边的观众发难了:哎,你们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来摆龙门阵的?要摆回自家去摆!
夏露荷有点挂不住了,眼睛盯着荧幕,决定不再惹人嫌,林海棠和柳迎春两人也不再做声。
好容易等到电影散场,出了礼堂的门,林海棠拉着走在前面的柳迎春,问她刚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柳迎春看看林海棠旁边的夏露荷,欲言又止。
我去上个厕所,夏露荷说,你先等等我。说完,便往【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⑨⑨⑥⑨xs.com】公共厕所走。柳迎春那样子,让她自觉地避开了。
说吧,看夏露荷走远,林海棠说,什么情况,神神秘秘的。
夏露荷对傅远帆有没有点那个意思?柳迎春劈头就问。
林海棠摇摇头,不可能!柳迎春眼睛亮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肯定?
反正,我是没看出来,林海棠补充说,虽然,他们老家的人挺看好他俩的……
上次我来夏家湾看电影,觉得夏露荷好像……柳迎春停顿一下,算了,不管他俩。傅远帆一直喜欢一个姓贾的同学,也不算同学,比他还低一个年级吧——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林海棠问,你认识那个人?
认识,她哥和我哥关系不错。据说,贾家嫌傅远帆成分太高了,又穷,另外给那女的安排了一个对象,都订婚了,就我们高考的时候。
订婚了?林海棠诧异,那么,傅远帆和那个贾什么,被棒打鸳鸯了?前两天我还见着他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只是他死活不承认是他女朋友。
承认有什么用?八字都没没一撇的事,柳迎春笑了,是我,我也不承认。
也是,林海棠点头,哎,上厕所的怎么还不回来?
柳迎春说,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见。
哎,你忙什么忙,我还想问你是不是对他还不死心呢——林海棠喊。
什么死心不死心的,我没心!走了,走了!柳迎春挥挥手,空了来我家!
看柳迎春走远了,夏露荷走了过来。
晚上,两人爬上床,就着床头的蜡烛,各自抱着本书看。过了一阵,夏露荷说,海棠,我明天回家去了。眼看着就开学了,在市里呆了这么几天,老太太该念叨了。
“那,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林海棠问。
“谁?”
“除了他还有谁啊?”
“干嘛要一起?还‘回去’,”夏露荷纠正说,“他又不是我家的人。他的家在S市。”
“他的通知书还在夏家湾,迟早得回去拿,到时候——”
“你怎么那么关心他?”夏露荷眨眨眼,“是不是——”
乱说什么?林海棠打断夏露荷的话,伸手拧她的
嘴,叫你
乱说!夏露荷躲闪一下,趁林海棠不注意,挠她胳肢窝。
林海棠禁不住痒,干脆一把抱住夏露荷,哈哈一笑:叫你挠,叫你挠,看你怎么施展!呼出的热气弄得夏露荷脸痒痒的。
海棠——夏露荷喊一声,看着她。
迎着她的眼神,林海棠凑了上去,在夏露荷的唇上亲了一下,闷哼着答应了一声。
海棠——夏露荷有些慌乱,又喊。
别说话,林海棠低声说,双手下滑,环住夏露荷的腰。夏露荷腾出手,搂着林海棠,手不觉抚摸着她的背。
感觉到林海棠身体的颤抖,夏露荷在她耳边问,冷吗?
林海棠摇摇头,又点点头。夏露荷拉了拉被子,裹住两人,然后紧紧抱住她,恨不能把她融在自己的怀里。林海棠的身体软软的,而自己,越来越灼热,体内有一股想要爆发的能量,想要把怀里的这个人揉碎了。
她做了一个连自己都骇异的举动,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林海棠的内衣,触碰到那一对温柔的时候,她像是被烫了一下,又立刻撤退出来,怔怔地看着被自己压着的人。
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夏露荷拨弄着林海棠散乱的长发,叹息。
男人有什么好?林海棠笑,自古以来,都是多情女子负心汉,要不,就是无能的男人,像董永,像许仙。
是男人,就可以把你娶回家,夏露荷说,就可以,这样一直在一起了。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林海棠的手指,轻轻在夏露荷的脸上划过,最好的姐妹,最好的朋友,没有别人。
夏露荷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林海棠。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刚才还有那样疯狂的举动。
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呢?如果是,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困扰着自己了。
第二天,林海棠把夏露荷送到车上,替她放好买的东西,坐在她座位上,直到司机催促要开车了,她才
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到了学校就给我写信,她叮嘱夏露荷。自己的地址,夏露荷是知道的,而夏露荷医学院的具体地址,目前还不清楚。
车启动了,夏露荷看见林海棠跟着车走了一段路,她把手伸出窗外,不断地挥手。很快,车速加快,林海棠的身影消失了。
回到家,老太太又开始叨叨她,去市里这么几天,还以为被人贩子拐跑了。要是三哥回信到了,家里连个念信的都没有。
傅远帆还没回来?夏露荷惊讶了,没看出来,他还这么沉得住气,通知书都不急着看啊。
你去市里几天,就没看见他?老太太问。
看见了,一起吃过饭,夏露荷答,和他的同学一起。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老太太又追着问。夏露荷有点好笑了,老太太咋这么关心起这些闲事来了?
女的,她说,妈问这些干什么?他又不是你儿子。
虽然不是我儿子,好歹也在我们家住这么久,老太太吧嗒口水烟,说,当半个儿子了吧,这娃儿没爹没妈的,也没人操心他。
中午,三嫂做好饭,刚端上桌,傅远帆进了院子。
哎,你说你俩,前一脚后一脚的,三嫂说,咋就没一起回来?
我以为七妹还要呆几天,傅远帆解释说,没想到她也是今天回来。早知道这样,就一起了。
夏露荷进屋把通知书拿出来,递给他。
傅远帆盯着看了一阵,然后放进了书包。从头到尾,脸上竟然没有激动兴奋的表情,奇了怪了,夏露荷想,这么淡定从容,赶得上诸葛亮唱空城了。
晚上,夏露荷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林海棠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和自己一样。隔壁雨薇还在叨叨小姑去了城里,也没给她带大白兔。侄儿在屋里哭得人心烦意乱的,也不知道三嫂是怎么哄孩子的。
拉起被子,她蒙住头,又想起昨晚的情景,不由得又焦躁了。
生命,或许就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觉得痛苦;一旦得到彻底满足,会不会觉得无聊?或者,像如今短暂的满足,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忧虑?人生,就在这些痛苦、无聊、忧虑之间来回折腾。
夜半的时候,她终于迷糊过去,隐隐听见有笛子的声音,又好像箫的声音,幽咽凄凉,划破了夜晚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