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章：平平

  很快就是期中考试，考完就是寒假。这个寒假，牛牛回来得晚，都到了腊月三十才回家，把张明急得满嘴冒泡。牛牛说他在打工，腊月里在商场卖年货，能小挣一笔。张明郁闷，说：“安心念书，家里还没到要你打工挣钱的地步！”牛牛笑笑不说话。

  牛牛看了咪咪的成绩单挺满意，问妹妹有没有想过考北京的大学，咪咪羞涩地点头，可是她又说她们学校的文科班升学率不高，她没把握能考得上。这种事牛牛也不敢打包票，只能鼓励咪咪。牛牛说，等开学回去后他可以打听一下，看哪所大学录取分数不高，在他们本地招生人数还多。

  牛牛只要回家，每年春节都会和咪咪一起去叶家拜年，今年也不例外。叶母看牛牛一年一个样子，今年回来俨然一位沉稳帅气的青年学者形象。她在饭桌上不停地给牛牛夹菜，牛牛也兴致勃勃地讲起他在北京的学习生活情况。零露提出了想让咪咪报考北京高校的想法，牛牛表示并不乐观。他们这个地方是个考生多、高校少的相对封闭落后的地区，牛牛考上大学才知道他在他们宿舍里分数是最高的，甚至比班里的北京学生高出一百多分。通常北京的大学在他们这里录取分数很高，招生人数却很少，真想考到北京，就得考出非常高的分数。咪咪一直沉默地听着，不由地有些悲观。

  不过，等兄妹俩回到家里，一切的悲观沮丧都一扫而空，因为他们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牛牛一进家门，就看见他爸正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兴奋地聊天，牛牛已经多年未见他爸有过情绪激烈的时候，他纳闷这个男人是谁呀？牛牛仔细看这个男人，当他认出这人是谁时，不禁浑身颤抖，他激动地跨步先前，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肩膀。咪咪在后面吃惊地看着他们，她仔细看那个人，终于也低声叫了出来：

  “平平哥——”

  这个人正是几年前黯然离去的平平，当时的清瘦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此时的平平轻轻拍着牛牛的后背，又【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⒐⒐⒍⒐xs.com】微笑着朝咪咪招招手。牛牛不好意思地松开平平，偷偷擦掉眼角溢出的泪。四个人坐下，平平没有其他三人那么激动，他平静地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

  他和母亲回到老家后，村里分了他们一块地，生活就全靠那块地的收成和之前的积蓄。可是他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在他上高一时，他妈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不得已他辍了学，进了当地县城的一家木器加工厂作学徒。一年后，当他的技术已经能够拿到工资时，他又回到学校，一边学习一边做工，支撑着全家。第一年高考，他落榜了。亲戚和母亲都主张他参加工作，因为他的勤奋好学和心灵手巧，木器厂的厂长很赏识他，但是他选择了复读。终于在第二年的高考、他已经20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正是他父亲从前的母校。失女又失夫的母亲无法独自生活，他带着母亲在他们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小屋，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同时照顾母亲，一直到大一的寒假春节才腾出点工夫，来看望昔日的伙伴。

  平平平静且平淡地讲述着，就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甚至在讲到初入大学，学习、打工、母亲无法兼顾的狼狈时，还几次忍不住笑出了声。张明、牛牛和咪咪静静地听着，唯有几次，平平像是哽咽般的停顿，他们能够体会到这平淡的叙述后面隐藏着多少的艰辛困苦与不屈不挠。

  “哎，总算是熬出了头，我完成了我爸的愿望，考上了大学，也没有丢下我妈……”平平用满是老茧的的粗糙手指挠了挠头顶，熟悉的动作依稀带出昔日的少年气。

  “那你爸有消息了没？”张明小心地问出一直想问的。

  “已经可以通信了，他知道了我考上大学的事，非常高兴……”提到父亲，平平终于忍不住有点哽咽。牛牛手握住平平的胳膊，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平平长舒口气，反手环住牛牛的肩膀，说：“现在都好了，以后……还会更好。”

  平平的胳膊结实有力，受到他的感染，大家都重重地点头。吃过晚饭，牛牛留平平住下，他有许多话想要和他说。咪咪也说她可以去姐姐家睡，但是平平谢绝了，他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家。牛牛不再坚持，他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去看望平平的母亲。

  第二天一早，咪咪就去了叶家，迫不及待地把平平的事说给零露听。零露还记得咪咪的儿时伙伴安安，她听完咪咪的讲述，虽然咪咪讲得不甚明了，但她也明白了平平家变故的原因，平平爸的失踪、平平母子的返乡，应该都是受到那次事件的冲击。好在平平是个坚强有韧性的青年，他没向命运低头，一步一步都挺过来了。

  “姐姐，我特别佩服平平哥，他真是强大！呆在他旁边都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咪咪由衷地说。

  “咪咪，你也可以的，真正的强大是内心的强大，任何人都有强大的可能。”零露看着咪咪，忍不住又轻声补一句：“用自残的方式摆脱困境，那绝不是强大。相反，是一种弱小的体现。”

  咪咪一听脸立刻红透了，但这一次她没有逃避，而是低头陷入沉思。零露不再打搅她，坐到远处静静看着。她虽然一向认为咪咪天资聪颖与众不同，但是咪咪不是牛牛那样的早慧型，也没有平平那样的坚韧执着。尽管身处困境，却一直活得随心所欲逍遥自在，她没有牛牛和平平逆流而上的意识和决心，放任自己的才华流失。零露当然知道咪咪现在勤奋刻苦的动力几乎都是为了取悦自己，多年的相处，零露早已知道自己在咪咪心中的地位，她甚至很多次利用这点，去逼迫咪咪积极努力。

  但是，这种方法就像个死循环，零露越是利用自己去逼迫咪咪，咪咪就越是为了取悦零露而活，这其实是一种消极的努力。咪咪没有自己的目标，也没有自己的人生规划，零露原以为这是源于咪咪的晚熟。一个17岁的少女，不穿裙子不照镜子洗完脸不知道抹擦脸油……零露都发愁，不知道是该责怪咪咪生活中缺乏母亲照顾，还是该责怪咪咪自己一贯的心不在焉。唯一主动积极的就是，咪咪把全部的热情都放在了兴趣爱好上，一旦喜欢，全情投入不计得失不计后果……零露有一次曾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鼻子说：“咪咪，你真是读书不求甚解，做事不计后果！”此时此刻，也许平平的事是个很好的契机吧。

  春节过后，离高考就只剩4个多月。平平的事确实给咪咪带来一定的冲击，她现在能够平和的自主学习和看待成绩，即使有考得不好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恐慌。现在他们高三毕业班周六开始补课，只有周日一天休息。零露为了不让咪咪奔波劳累，她每周会主动来看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