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正在发愁这次回家到底是单独走,还是与他们一同走。章文出现了,敲了敲玻璃,从窗缝李塞进了张纸条,接着对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反身离开了。我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今晚到我家来。
想不清楚他要干什么,可隐约中我在期待一些事情的发生,头脑中原有的抵抗瞬间瓦解。总之,这句话太有魔力了,我被它征服了。
既然决定了晚上去他家,自然下午该同他们一块坐车回家。他脸上洋溢着笑,望着四周,好似它们是新生的,从未见过的,只是对我一扫而过。我象个做错是了的小孩,不敢开口。然而,直到下车,他都一句话也没讲,甚至于别人问的,都是微笑相对。我对自己有些懊恼,对他更是,准备放弃去他家的打算。可晚饭之后,那股欲念蠢蠢欲动。向
父母交代了到同学家玩,可能晚上不回来之后,在
黑夜里徘徊。走到他家门前的一霎那,它就来了一个压倒性的胜利:不去,永远猜不到他要干什么,去了还有可能。“咚……咚……咚……”我扣响了大门。
“啪嗒……啪嗒……啪嗒……”我的心随着门缝里拖鞋渐近的落地声,剧烈跳动。
“来了。……先进我屋,我去拿些东西。”他掀起门帘示意我进去,自己折身上楼了。
我坐在桌前的木椅上,透过窗户打量外边的一切:院子是长方形的,坐北朝南,靠后是一栋三层的楼房,最底一层是地下室,前面靠着院墙连着一间屋,留余的地方是空地。他屋子的陈设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一张床,一套衣柜,一张桌,两张椅,桌上竖着厚厚一叠书,靠床的那头摆着一件大个儿头的录音机,墙上贴着画:简约而又不失品味。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画中居然是一对可爱的外国小孩在接吻。
“这可是我现在所能搜罗的全部水果,切得很漂亮吧,尝尝看!……再把音乐打开,很有氛围吧。”坐在床上,自己满意地随着音乐哼唱: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你的心忘了季节,从不轻易让人懂。为何不牵我的手……
居然是只为了让我放松,我怎么能误解为他对我有意思。心里失落得,如同花谢一地。然而,面上,还得对他感激地微笑,是生命喜欢捉弄,还是自己太过多情?
嘴里嚼着时鲜的水果,却是食不知味。心里轻轻地叹息,只能回到好朋友的位置。
时钟敲了九下,“章文,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回去?”好似我刚才说的是天方夜谈,惊讶地望着我,“就在这儿住了,又不会把你吃了。”
我真是苦笑不得,“不了,床是自己的最舒服。再说,回去也就几步的路。”
“就是想让你留这儿,才叫你晚上过来的。回去,你多会扫人兴啊!”
“你床睡俩人也挤。”
“哪有!咱俩躺这儿试试?”
“我晚上身子
乱翻的,还有脚臭。”
“脚臭,洗洗不就完事了。我睡外边,包准你掉不下去。……今天晚上肯定不让你走!……晚上俩人躺着说会儿话,多惬意啊,不准走,我去打洗脚水。”
拗不过他,也只能将就了。
熄了灯,尴尬地躺在床上,不好意思随便
乱动,身板绷得紧紧的。音乐在
黑暗中飘荡,无孔不进,静不下心来。他则躺着,手在空中比画各种手势。我越来越对心中的想法发毛,此前虽然想过千遍万遍,但是仅仅是想象,从来没有打算实施。而此刻……我必须压住这些想法,必须静下心来,不能做那样的事。
逐渐地,我将身子往墙上贴,与他隔开距离。
“中间怎么空着这么大位置啊?”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探悉我的位置,“怎么你都贴到墙上了?”
“太热了,贴着墙,凉快一点。”
“那把毯子掀了,不就得了。支在墙上不累啊,平躺着睡!”
小心翼翼慢慢地躺下,避免与他不必要的接触。他于我而言,恰如火焰一般,我怕引爆了自己。
“怎么不说话啊?”
“有点困了,还是关了音乐,睡吧!”
“睡这么早啊,……那好!”
本以为关了音乐,他睡下了,我便能静心下来,可是他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比音乐更有影响力,这对于睡眠质量本就不好的我而言,更是一种折磨。一切龌龊、下流的想法统统冲出来,在我脑海里大肆翻腾。我实在受不了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而明天又似乎谣不可及。这样下去,我会将自己折磨至死。
我尽可能轻地坐了起来。脊背刚抵到墙,所有的热汗都凉却了下来。世界不再是床上的两具躯体。凉冰冰的墙壁为我注入了一针清醒剂。夜似乎凝固了,一切都静止不动。今晚,就这么坐着过去吧!
“你怎么坐着睡啊!”又是章文。
“恩?”
身心都疲惫,倦意笼罩了整个心头。无聊至极,同时又对自己好失望,也对章文好反感,不想再抵抗了。堕落吧!毁灭吧!让我消失吧!
我迷迷糊糊地躺了下来,说了一句:“我想抱着你睡!”
“恩。……你想抱,就抱着睡吧!”一丝诧异在他的声音中闪现,之后又躲了起来。
或许是高度兴奋、紧张的关系,突然放松,疲倦瞬间浮了上来,包围住我,抱着他没了其他想法,只感觉到一种美好:脸贴在他细腻光滑的背上,搭在腰间的手紧抱,象搂着一弯皎洁的月在浩荡的云海静静地中穿梭……
稍小憩一会儿,
精神就出奇地饱满,同干渴之时喝水觉得水很解渴是一个道理:身体在对某种东西特别需求,在刚得到该需求时对其的利用效率最高。醒来,诧异自己搂着他而他没有丝毫身体或者
精神上的不适反应,睡得很沉。夜如墨漆黑,而我却仿佛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身体轮廓,好似他散发着幽幽的夜光:修长结实的身材,宽阔浑圆的肩,窄细的腰,结实的大腿,处处散发着浓烈的雄性魅力,却更有一种高贵,儒雅。手贴着他凹凸隆起的腹肌,心中迷离,恍恍惚惚的,突然之间,手象自己有了意识,向他的私处滑去,触碰到了他
硬邦邦的家伙。闪电般收回,顿时清醒,随即也松开了对他的拥抱。抱着他,似乎错误会一个个接踵而来。
第二天,天刚亮,我便起床告辞。他还在床上半醒半睡。
一切都是我的错,给我们之间的友谊抹了黑。我并不是为了他的那个,才要跟他结识,成为好朋友,而是被他的为人、气质所吸引。然而,我却伤害了他,也伤害了自己。他爽朗的笑容是那样灿烂,此后恐怕对我要蒙上层纱了。我深深地不安。
人心的虚伪:明明自己潜意识里是有意图的,却碍于表面的美好,欺骗自己,不敢面对自己。当事情真的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便哭诉自己不是有意的,仿佛是别人的罪恶假他之手似的。年轻时缺乏控制力,对自己尚不够透彻了解,回避自己内心不好的一面。经历了诸多世事之后,回头看到这是的我:迷茫、幼稚、软弱。
白天,我估摸他不会来家里找我,但还是隐隐地期盼着,果真他到日落都没有出现。我这次真的做错了,丢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伤害了一个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当我早早地关上门,准备一个人流放在后悔和痛苦之中的时候,窗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丁世,睡了没有?”
“还没呢。”不自觉声音中参杂了一丝胆怯,不明白他为何这个时候来。
他推门进来:“怎么还不开灯啊,在床上瞎愣什么呢!”
摸索着将灯打开。他出现在屋里,而我却不敢面对,缩进了毛毯里。
“为什么把头缩进去啊?”
“灯光太刺眼了。”支吾着回他了一句。
“往里面躺躺!我坐不上来了。”他一点都没客气,胳膊肘顶着我的背,挤了上来。“噹”一只鞋落地的声响。
“怎么,你要睡这里啊?”不能洞悉他此行的想法,对他的举动更是感觉莫名其妙。
“嗯,你不让啊?”他继续脱着衣服,丝毫没有将我的惊讶放在眼里,我行我素,“我睡外边,你睡里边。往里面去啊!”侧身背对我躺下,一屁股将我撅到了里面,“关灯了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闷着不支声。他倒是处之泰然。
沉默行驶了一会儿,突然他又开灯坐起来,将桌上扔着的一本《简爱》拿了起来。
“怎么书上还乱花啊,不是学校图书馆借的吗?”
“自己买的。”很喜欢《简爱》这本书,尽管对于爱情,此生莫及,但通过这些书中的故事、人物,我感同身受。爱情、幸福,我只能这样得到。
“有一定鉴赏力啊!你先睡了,我看一会儿。”
心中忐忑不安,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尽可能地入睡了。迷迷糊糊地,我好像又重复了昨晚对章文所做的事。
“你怎么有这个习惯啊!”
这一句话让我感觉很受伤,但同时又无言以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龌龊。象一只鬼,呆在阳光下面,自惭形秽,赶忙飘回自己肮脏
阴暗的角落里。不过,为了掩藏受伤的心,我还是支吾着顶了一句:“不是认识你之后,才有的嘛!”
夜就是这样,沉默是它的语言。我将手抽回来,同时小心地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对于自己如何会这样,为何会喜欢同性,第一次有了深究的意识。脑海深处,与此有关的只有两幕画面:一个硕大的在我眼前晃动;我走进厕所,向正在方便的一个兄长走去,目光一直盯着他的私处,他则挥手让我离开:并且这些都是发生在我还幼小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我,对人性过于美好的想象蒙蔽了大脑,不敢也不愿将这两幕画面联系起来。但是当我后来步入同志圈子,了解到许多与此相关类似的事情后,才将心中的疑团解开,清晰地肯定:年龄尚小的我,被正值青春期的兄长作为发泄对象,由此萌生了对同性的喜爱。而对于那位兄长,我没有责怪的必要。他当时只是一个生理正常的青年人,囿于传统,把性欲理解为罪恶肮脏,不敢将自己的欲望诉诸于人,百般无奈,或者是出于偶然,将欲望的触手伸向了一个不懂事,会将事情很快遗忘的小孩。事后,他肯定也意识到自己的罪恶,对自己的行为悔恨不已,心中永久地藏着块疤。人类不够完善的性教育使得某一部分人在自己探索成长的道路上犯了错误,千千万万的人如此,所以没有责怪某一个人的必要,只是在将来要努力将这个失误尽可能地减小、降低。当然,滋生对同性的喜爱,原因也不尽相同,我比较赞成:人最初都是双性
恋的说法,是传统的教育中,将人导入了异性的轨道。否则不会有一些人,偶然深入接触同性,就转变为无者或者双性
恋者。
天微亮,我们便起床了。目送他离开,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于视野。我的心感到一种空旷的悲凉,仿佛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天和地,一片死寂,一片空茫。到了晌午,一种喘不过气的伤心,才上我又清醒了过来:悔恨,懊恼,不知所措……
尽管我做错了,不知该如何面对。然而,生活还要继续,生命还得运转。登上返校的车,准备进入一个将要从熟悉转变为陌生的世界。年轻时的善恶关,太过分明,以为做错了,是一种恶,定要受到惩罚:整个世界的排斥、嬉笑和鄙视。
可是几天下来,校园生活依然如旧,没有人对我白眼,也没有人对我嬉笑、痛骂。慢慢地我放心了,猜测到章文并没有将这件事空开。对他,充满了一种疏离的感激,希望自己远离他,回归那种忙碌而又充实的生活,忘却不快,重新象一株小草一样,活着抑或死去,没有人在意。
调整作息时间,减少与他的碰面:锻炼身体改在早上四点五十,晚上多学习,用餐时间则等到最后。秋天的叶子一片片地落,融归大地。它们平凡,却拥有自己生命的运行方式。我想我也找到了。
“咚……咚……咚……”章文那双微笑的眼睛透过玻璃注视着我。
我则显得异常冷漠。虽然忘却不掉他,但至少可以远离:“有什么事吗?”
“已经周末了。”
“怎么?”
“今天晚上去在旭家玩吧?”
“下个星期考试,我想在学校复习一天,再回去。”
“那就明天晚上了。……秋叶还在那边等我,我先过去了啊。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啊。”没等我回答,他已经消失了。
我静静地坐下来,不清楚他为何还拿我当朋友,更不明白他的想法。
周六下午到家,晚上他来找我去在旭家。没有反对,一切都随他吧,只要固守住自己的心。
晚上,我已经预料到要留在在旭这里过夜,心里笃定再也不碰章文。而一件事,却伤害了我。一张床装不下三个人,章文和在旭争着要睡到钢丝床上。在旭,身为主人,理应如此;章文,他的意思我则很清楚。受到侮辱也是应该的,就当没发生过了。最后,在旭睡到了钢丝床上,我主动要求调头睡。夜里,我将这双罪恶的手牢牢地压在身子下面,身子直挺,俨然一具木乃伊。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离开。我想回家,而章文则要到河边去,并且一定要我一同去,不依不饶,拉着我往河边拽。为了减少与他的肢体接触,我答应了。一路上,万物萧条,尽是沉默。到了之后,他一个人面对河面,朗声颂歌,我则背对着他,向河面丢石子,打水漂。
年轻的心,象一块海绵,容易绝情,也容易热情。
我辛苦铸造的堡垒,在接下来两周校园生活中,被他软磨
硬泡,逐渐坍塌了。一有空余时间,他便来找我散步,两人默默地绕来绕去,操场,花园,甚至是整个校园。我心软了:是我对不起他的,怎么还能这样对待他,况且,他还拿我当朋友。当初,他一句话责怪都没有,那一句也只是无心……沦陷,我对他又抱之以好朋友的热情,参杂的未了余情,只当不存在。
可能是受我行为的刺激,章文拿出勇气,无视莫凡,开始了和秋叶的正式约会。方式很笨拙:周末回家,采用徒步方式,在路上磨蹭三四个小时。一群人,大冬天的,夕阳西下,在路上慢慢地挪,有点象无家可归迷茫的流浪者。到第三次的时候,除了他俩,其余人都反对,他俩倒是落得清闲,慢慢在路上摇。我们几个则乘车回家。
与秋叶的交往占据了他大部分闲暇时间,但周末在家的时候,更多地还是约我到在旭那里玩。我们两个已经很少单独睡,偶尔在一起,我也会更加严谨地克制自己,冲动更多地是转化到言语上,追问他,如果来世,我是个女孩子会不会喜欢我;若我是个女孩,为何不喜欢我……
那个时期,是我人生唯一一段想通过变性来追寻爱的日子。对这个问题的深入思考,是我更加深刻地了解自己:我根本不是个女孩子,只是喜欢同性而已,我还是挺享受男孩的生活,更自由,更独立,更能实现自己。
与此同时,通过查阅书刊,了解到世界上有一个无者群体,并且从古就有。那一刻我为自己不再孤单一人,有了归属,淡淡地高兴了一阵。
日子,有些糊里糊涂的,尽管学习还是按部就班,但是对待章文,我还是有点小小的不舍,小小的迷糊。一眨眼,此时已是第二个年头的四月了。他与秋叶感情很稳定,甜蜜,只是没有最初那么黏了。我更多地时候,是习惯地站在他身旁。
今天,闲了下来,就出来一块散步。
一周前,还是光秃秃的杨树,此刻已春装上身,油亮的新绿,丰茂了一树,风儿低鸣,引得它“哗啦哗啦”地应和。麦子也刚刚抽穗,在风的吹拂下,波涛起伏,一种灵动的润泽,甚是壮丽,发出“呜……呜……”的呢喃,是禁不住的乐。路边,不知名的花,静静地绽放。单瓣的,层状的,绒球状的,簇状的,开在枝上的,挂在藤上的,附和在叶子上的,摊在地皮上的,各式各样的都有。粉紫,明黄,柔绿,乳白,淡青,数不尽道不明的色彩喷薄,绚烂了春。
春来了,呼吸似乎都格外顺畅,脚步自然轻快了不少。倒是章文慢吞吞的,想把春天占为己有,东采一颗雪白的绒球,西摘一棵翠绿的豌豆,脚程慢得堪比蚂蚁。走一阵,等一阵,索性到了河堤拐角再等。
风从身后奔腾而来,推着我行进。窜进衣衫里,拂过每寸肌肤,凉凉的,滑滑的。躯体也好似冬眠刚刚醒来,积存了许久的劲儿,怂恿着我大步前跑。与风比肩,世界瞬间绿做一片……一口气飞奔了百米,释放能量的感觉分外舒爽:全身的毛孔打开,呼出体内的浊气,吸进天地的清气,瞬间忘我,卸下为人的一切负担,象一棵树,成长,呼吸,在天地间。
章文磨蹭着,还没有出现。新发的荆条,一簇簇的,封闭了拐角那边的世界。
“章文……章文……”响彻寰宇的大声呼喊,居然连个回音都没有,“死蟑螂,臭蚊子,你快点过来!”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点子。赶忙躲进一人高的茂盛的荆条丛中,准备享受有人着急的乐趣。刚好,荆丛下的草地平坦,绒绒的,躺下休息会儿。估摸着章文该出现了,外边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会不会象小时玩捉迷藏,逮手都已经回家了,自己还傻蹲在角落里等着被发现?钻出来,,向路前路后,极目眺望。然而真的,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章文……章文……”不停地呼喊,却始终没有回应。冲到河堤拐角那边,又反身回去,怕他走都过界了。来来回回,几次都没有他人影儿,到底哪里去了?是否真是我藏得太久了,他找不到,就回家了?这么长时间,的确足够走出田野。这个死章文……
“哇……”心随着突然的声响,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堤下,麦田中一个满头插花的混小子插腰矗立着,咧
嘴“哈……哈……”地笑着。
(言情小说网:www. ㈥➒㈥➒xs.Cⓒ) 我捡起路边的石子,狠狠地向他丢去。猝然,从心底升腾的大火,燃烧了原本沮丧的我,“你死人啊!我来回跑了那么多趟,喊了那么多声,你就不会应一声,再藏?……还笑,我让你继续笑。”石子一颗一颗地丢去,他一骨碌倒下,在麦田里左翻右滚,“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
“滚上来,你看把麦子都压成什么样了。”
“好,好,我上来,你不准再扔了。”嬉皮笑脸地,沿着堤坡爬了上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起来了等我去找。……做人不老实,吃亏了吧。”说着,还将自己头上的花,往我头上扔。
“少恶心了,”一手抓住他扔花的手臂,一手将落在头上的花清理下来,“你就不怕我第一遍在这儿没找到,直接顺路走了?”
“你不会!”他歪嘴笑着,无比肯定地说出了这句话。如果说,让每个在我生命中占有重要位置的人,在我心底留一句话,那么他留下的,就是这一句:你不会!
他比我更清楚自己。
多年后,回忆这一幕,总是和章子怡在《我的
父亲母亲》中的那一段奔跑重叠。那一刻她的焦灼,也是我的。
章文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没有剧烈地抗拒、排斥,而是体己地引导,这让我一生感激。若不是他,现在的我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他成了我人生的第一位导师,尽管后来,我轻易地超越了,但是他不离不弃的那份友情,使我对待生命的美好多了一份坚强,一份执着。
此后一年,我仍沉浸在对他的迷恋当中,幻想着与他的浪漫。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后,一天晚上,我坐在双杠上,俯视站在地上向我诉说自己最近状态不佳的他。突然,心动的感觉没有了,感觉他更象是个需要我关爱的亲人了。一瞬间,我两年半的单相思结束了。
当时,我将原因归于:我已超越了他,比他更为优秀。现在,想来是一份付出太久的爱,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疲惫了,自然凋谢了。
初恋,是一霎那间开始的心动,是释放生命所有感知去体味的一种美好,象花儿一样的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