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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2020-08-03    作者:井拔凉    来源:www.6969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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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天,启涛好像又回复如初。几天后,星期六,启涛带着我去看武鑫,我才从武鑫口中得知前两天启涛找过他,没谈别的,就是让武鑫劝我回去上学。武鑫追问我是不是他家里知道了,我说没,说他多想了,我只是不想呆在家里,也不想上学了,想出来挣点钱。武鑫说,启涛说我可以转到南阳继续上学。他流泪看着我说:“海,别瞒我了,我收到家里信了。我他妈真无能,你受了那么大委屈,我都保护不了你。”我强忍住眼泪笑着安慰他,“我这不好好的嘛。”我问武鑫给家里回信没有,武鑫说没回,我的眼泪憋不住就滚了出来。我说:“哥,你还是写封回信吧,让你爸妈宽心,你也能安心学习,我也能放心回去上学。”武鑫泪眼朦胧的看着我说:“海,你放心,我一定要说服家里。”我仰望一下蓝天,抹抹眼泪笑着说:“哥,你看天真蓝。”武鑫就抬头看天。我说,让我们给彼此几年时间专心学习,等你毕业了能挣钱了我们再见面。武鑫沉默的点点头。

  我没问武鑫收到家里信后是怎么过的,我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我们是一体的,我的切身体验就是他的真实感受。

  启涛懒洋洋的靠在摩托边,看见我俩,揶揄我俩不愧是一对老公蛋,连眼睛都要比着哪个更像水蜜桃,一个比一个水灵。他见我和武鑫好像都没心情,笑着说我俩这样估计是没兴趣去长城了。到了长城脚下,启涛买了个傻瓜相机,要给我和武鑫这一对傻瓜照相。我要付钱,启涛盯着我的眼神异常凌厉,仿佛要吃了我,他掏出兜里不知何时买的钱夹扔给我,“数数,看咱俩谁的钱多。”我和武鑫看了一下,厚厚的足足有几千块钱。我满怀疑虑的瞧着启涛《www.ẏḁṅqḭnḡḉuṋ.com》,他好像意识到什么,痞痞的笑着说:“你丫也太菜了,我妈说的你也信啊!你俩甭用眼珠子瞪我,我炒股赚的不行啊!”后来,我登上烽火台,武鑫和启涛不知怎么没上来,两人在下边交头接耳,最后还相互击掌,等俩人上来,我问他们搞什么呢,启涛嘿嘿笑着说武鑫把我作价卖给他了,武鑫就擂了他一拳,搂着我的肩膀向他示威,“涛哥,这辈子你还是省省脑细胞吧。”启涛很阳光的笑着给我俩照了一张。

  那天,我们玩得很开心,仿佛所有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武鑫时不时抒发一下情怀,酸得启涛大跌眼镜,说怪不得武鑫喜欢吃醋,原来骨子里就是酸的。武鑫看远近无人,直接对着我的巴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又逼着启涛把我俩亲密的样子定格在胶片上。后来,这张照片没洗出来,启涛说我俩不注意影响,他手一哆嗦就曝光过度,底片他也给扔了。

  启涛把多半胶卷都用在我和武鑫身上,他也照了几张,又分别和我跟武鑫合了影,下来的时候,武鑫跟一个黄发女士撇几句洋文,我们三人便有了第一张合影。回程路上,启涛的烂摩托不幸抛锚,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把可怜的摩托遗弃在路边沟里。武鑫说他是败家,启涛回说败家也得有资本,武鑫就满脸不屑的哼一声拉住我的手。我们兴致高昂的步行,回到城里时,天已经擦,启涛给武鑫拦了辆出租,扔给武鑫两张钱,他却优哉游哉的非要和我压马路。我说脚痛,他说我缺乏锻炼,我实在不想动了,他才伸手拦了辆出租。回到地下室,我就懒得再动弹,脱袜子的时候启涛才发现了我脚上的血迹。很丢人,我不但磨出了几个脚泡,居然还破了。

  启涛手指着朝我大发雷霆,责怪我怎么没告诉他。我白了他一眼,说我不想让他和武鑫扫兴,他就像看外星人一般瞪着我骂道:“操,你丫真有种!”骂完我,他窜到外面,不知从哪里讨来一瓶开水和一个塑料盆,背着我在门外鼓捣一会儿,进来把半盆温水放到床前,直接就攥着我双脚按进去,疼得我直吸溜。我骂他没安好心,他得意的笑着说:“我就兑了半包盐,你丫不是挺有种嘛!以后遇着这种事你就给我长点记性。”我说武鑫会不会也跟我一样,他好笑的看着我说:“说不定比你还惨,你起俩泡他起码得四个,要不咋对得起你一片浓情蜜意。”

  夜深人静,虽经一天疯跑,身体乏的要命,我却毫无睡意。再过几天我就得灰溜溜的回南阳了,当初视死如归的壮举忽然变得滑稽可笑。骚扰一圈子人,分手的话却说不出来,怕武鑫伤心,也怕自己心碎,我还得回到小舅身边,难堪的面对一切。虽说我可以转学到南阳,但又会麻烦很多人,我不想。很多事,想当然与真正实施起来有差距,因为思想,瞻前顾后就考虑的太多。我挺希望自己就是一个白痴,可以任性一回,活得简简单单,爱就爱,恨就恨,做了也就做了,不会心痛,不会后悔,不用让纷繁的思绪把长夜化作绵绵叹息,不用让现实生活折磨自己的神经,不用在道德的天平上左右摇摆,也不用考虑选择后的一切后果。最后,我总结了六个字,活着真他妈难。

  暗夜里,启涛嘟囔一句什么,翻身抱住了我的双脚。启涛比我可怜,我还有武鑫可以思念,他经历过此劫,心里大概只有孤独,所以才会有无意识的趋向温暖和寻求安慰的动作。也许,我的一双脚,就是他不自觉的心灵的依靠吧。

  启涛的气息拂在我脚上,让我想起了他的话语,“海子,我这辈子欠你的,我不还了。”我的烦恼就如同深浓的夜色一般弥散开。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被遗弃的一无是处的人。以前的我还有那么点自信,豪迈的想过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过一辈子,现在,我瘦得如同干柴,邋里邋遢的比街上的乞丐强不到哪儿去,一切都是身不由己,软弱的什么也做不了。一个武鑫已经让我消受不起,牵断愁肠,从热的爱情巅峰跌入冰冷的低谷。我仰望着高耸的冰川,我知道,有些东西,这辈子我都难以跨越。

  夜色深浓,窗外黢黢没有一丝光亮,我想武鑫了,梦里,武鑫躺在苦楝树下,一本书放在他胸膛上,他微笑着抓起一把苦楝花向我抛洒,我笑了,转脸却看到梅娘拿着毛掸子气冲冲的挥舞上来。

  第二天天刚亮,我脚上吃痛,被启涛掐醒了。他抱着我的双脚,让我没法踹他。

  “你丫的臭脚丫咋总是伸到我边呢?”启涛脑袋埋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怒,接着他的嘴就含住了我的脚趾头,一瞬间,我的心里像被火燎了一下,理智让我腾的就坐起来,死命抽回两只脚,说话声音都变了腔调,“涛哥,你……朋友那啥,不可欺。”

  启涛拉亮灯,撩开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忽然就笑了,“小脸红啥呢?你丫又不是女人,有啥不能欺的!”他洋洋自得的晃着脑袋,“某人心里有鬼,开不得玩笑。我想吃臭豆腐了不行啊!”说着话,他就钻到我这头,慢悠悠的跟我缠磨,声音麻的让我全身都想起疙瘩。“海子,跟你商量个事,你看我晚上一躺下就得闻你的臭脚丫,我容易嘛?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最爱吃我妈捂的臭豆腐了,偏偏你那臭脚丫就跟那接近,闻着臭吃着香,哪天我梦里不小心把你脚趾头嘎嘣咬下来嚼吃了,那就没救了!”

  我无语,居室有色狼,虽神明也束手无策。当天中午,我俩在街上吃炸酱面,启涛不仅把买来的六必居的酱菜放到我面前,还特意给我夹了一块儿王致和的臭腐乳。实话实说,开盖臭气四溢,入口舌下生香,一瓶腐乳大半进了我的肚子。入夜,启涛就赖着躺到我头边,我侧身不理他,他把我扳正了,说要履行诺言,要给我讲他跟谢鹏飞的故事。

  我无奈的说:“你不怕伤心就说吧。”我挺想好好睡一觉,很累。

  “只是一个故事,说过就揭过去了。”启涛显得很深沉,听不出哀伤的感觉。他笑着说:“给过去画个句号,让自己重新开始。”他点着一支烟,不顾秋凉就光着膀子靠到床头,而我刚好面对着他肚子上的疤痕。

  “你这块疤咋来的?”我问,想摸一下,没敢伸手,下意识就把身子挪离他远点。

  启涛摸摸我的脑袋,嘴巴张合之间吐了几个烟圈,烟圈扩散开,仿佛水滴滴进心湖。他淡漠的笑了笑说:“跟他有关。”

  启涛说:“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和我们班一个女孩子谈爱,她是我同桌,不是特别漂亮,但学习很好。那时候我上高三,经常旷课,我妈和我爸都不知道。有一次,我们在校园接吻时被班主任看见了,他把我们家长都叫到办公室,当着他们面要我俩写保证。我觉着没什么就写了,她却固执的说我们没错,是教育有问题。他爸当场就扇了她一巴掌。第二天,我到学校就没见到她,后来才知道她自杀了。我找到班主任揍了他一顿,又到她家里跟他爸吵一架。想想,我那时候很不懂事。她妈死得早,他爸把她拉扯大,挺不容易,失去了女儿,正伤心难过,我闹过后,没几天,他就住进了医院,然后就没出来,听说是心脏病。”

  启涛把烟头摔到地面,背过身半天没说话,转回时我看到他的眼角隐有泪痕。

  “我绝了几天食,晕倒了被我爸妈送到医院。后来,我害怕在学校呆下去,就当了兵。当兵的第一年,我总是做恶梦,闭上眼就看到她和她爸,折磨的我训练都没神。我那时候很孤僻,小飞是我在部队里最好的朋友,他安慰我,知道我的事情之后,劝我想开点,说有些事我也不想它发生的,不是我的本意。后来我就渐渐放下了。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有一次演习,我在野外睡着了,他吻了我,我当时就被惊醒了,但我没动。我早就决定这辈子不再爱任何女人,也不结婚,也许是为了赎罪吧。海子,说出来你别笑,我憋得太久了,就把第一次给了小飞。我越来越离不开他,当时我以为只是身体需要,跟他只是玩玩青春期的游戏,也借机麻木一回。我从没碰过小飞,他也没要求什么。后来我俩都退伍了,我白天炒股还没觉得,一到夜晚就开始想他,想的都快疯了,我才知道,我爱上他了。我来了北京找他,他陪我到处玩了几个月,但他始终不让我碰他。他开着车,我坐在他旁边自慰,他浑身哆嗦,有一次差点出了车祸。我说他是想惩罚我呢,他说是,我说找个地方,随便他咋干,他就哭了。我们开了房间,我把自己脱光躺在床上,他坐着抽了很多烟,最后一言不发就走了。”

  “我他妈不是人。”启涛哽咽的说:“他始终都爱着我,我这个笨蛋却从没为他考虑过,还一次次伤害他。”

  我无语凝噎,坐起来帮他披一件衣服,他就抱着我低声抽泣。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言语也有苍白无力的时候。

  启涛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抹抹眼泪接着说:

  “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我就想到了以死解脱,潜意识里又想抓住些什么,就用带着的匕首自杀了。他不放心我,回来看到就救了我,后来他就开始逃避,直到有一天,我撞到他和他老婆还有刚满月的儿子。我想恨他,却恨不起来,又放不下爱,就开始折磨自己折磨他。我喝了酒就跑到他屋里去睡觉,从神上折磨他。”

  我感叹,“你太极端了。”

  “是。后来他受不了了就把我踹出来,让我在外面躺了一夜。”

  “他老婆没觉察吗?”

  “他家有钱,有几处房子,他很少和他老婆同房,这也是我固执的原因。那天,我爬起来敲开他的门,刺激他说我要走了,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他特无情的说走吧,他送我。我骂他我这辈子都毁在他手里了,他就野蛮的把我拖进屋里,把我衣服扯的粉碎,让我操他,我却有生以来第一次阳痿了。他抽出我的皮带抽了我几下,喘息着让我回去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让我别怪他,他也是被逼无奈。我笑他真是男人,对女人责任心很强,对我就是吃过了就不认账了。我说我特想尝尝他的味道,留作纪念也好,他穿好衣服摔上门就走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启涛叹口气,拉灭了灯,“我也走了。后来,他给我写过信,我没回,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海子,我最怕来北京了,坐在车上就忍不住想他,我怕见到他,又想见他,哪怕跟他吵几句干一架我都高兴,就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也不想这样。我们早就该结束了,这次是彻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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