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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荷塘边停住脚步,回头瞧了瞧启涛。启涛一路坚持推着摩托,落在后面苦楝树林下,正斜倚着摩托抽烟,见我望他,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没情没绪的回转去,启涛笑嘻嘻的抓住我的手搓了搓捂在他手里,问我冷不冷。我见他额头汗水犹在,本想说他坐风地里仔细着凉,转念却说暖和着呢,走了这么久,他都出汗了,我能不暖和嘛。我说他何苦放着摩托不骑,揶揄他要不要我帮他抬着电驴。启涛白了我一眼,特露骨的说他这叫热身,出点汗才更有男人味,会更吸引人,笑我就是一小屁孩,连个都不懂,开着摩托是挺省事,呜一下就过去了,但他就会错过许多沿途风景。最后,启涛嘿嘿笑着特操蛋的说:“人那寓言故事是爷俩抬驴,你丫要是肯给我当儿子让我宠着,甭说骑驴,你丫骑我都成。”我脸红心跳的也特没品的回敬他,“你丫要真是有种,麻烦您老先娶了秀姐给我当妈。”启涛立马
黑下脸,扶着摩托急赤白咧的冲我发火,“操,你丫跟我置气不是,你不就是想让我结婚嘛,老子不干,回头我就跟她掰清,让你丫做千秋大梦去。”说完他就一脚踹倒摩托,闷头闷脑的坐在路边生气,手抓得枯草也遭了秧。我觉得自己也特贱,想扭头就走却不忍心,和他僵持半天,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他干脆别转身子不理我。一阵风刮过,脚边几片树叶翻了个过,一粒干瘪的苦楝子裸露出来。我拾起苦楝子,讨好的扛了扛启涛,手把玩着苦楝子,问他认不认识这东西。启涛转回身,余怒未消的先瞪我一眼,看看我手中的苦楝子,哼了一声又跟着叹口气,“你丫当我是白痴啊!丫就跟这楝子一样,苦都装【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在心里委屈自己个儿,也他妈弄得我苦不拉唧的。海子,我不会结婚,你哪天答应我了,咱就远走高飞。”我听得眼睛发胀。我知道,他能做到,我却不敢给自己打包票。我牵挂的太多,放不下的也多。启涛大概也想到了,接着就翻了翻眼,说我活该苦死,说我就像那抬驴的爷俩,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被唾沫淹死也是自找的,到时候他会再拿根棍子把我往里边捅捅,看我死到临头会不会后悔这辈子净他妈为别人活,没开心的为自己活过,辜负了生命本来的意义,会不会幡然醒悟的说一句我爱他。
我呆若木
鸡般看着启涛。我的生命是
父母给的,我的肉体是五谷杂粮养大的,我的知识是学校教的,好像没有一样是属于我的。如果有,也只是所有作用在我身上的东西让我有了思想,我的思想是自己的,但我的身体只能在一个固定的框子里像鱼一样的摆尾,框子外面就是凶猛危险的鲨鱼,我只能偷偷把脑袋探出去一点,在安全距离注视着鲨鱼身后的海洋,想象未知海域的
精彩。我身处狭小的樊篱,只有思想驰骋在广阔天地。我想起了我妈说的话,我妈说,外面有老猫,我不听话就会把我叼走吃掉,就再也见不到她跟我外公外婆和小舅,她也会跟我外公外婆和小舅伤心死。我想来想去,好像没有人告诉我生命的确切定义。奶奶说,人就像地里的庄稼,得经常除草上肥捉虫,不要怕风雨雷电和旱涝,顽强活下去的才会长熟。外婆说,生命就像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小舅说,生命是一座山,它压在背上,哪天他背不动了就到了终点。小妗不屑的反驳小舅,说小舅要是把那座山变成钞票,小舅就不会觉得沉重。我越想越迷惘,好像每个人对生命都持有不同的看法。
我问启涛,他认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启涛说,生命是用来享受活着这一过程中的滋味的,活出自己才不虚此生。启涛说这话时正忙着往灶膛里添火。他这人就是变化快,上午跟我怄了半天气,我没说他快把我搞疯,他倒说被我拉下水要万劫不复,嘟囔着抱怨我就是一超级妖
精,比他这猴子还多出七十二变,有时候他觉得我很近,有时候又觉得我太远,害他一颗心整天在蛋上提溜着,哪天他勃起困难我还会特无情的照他那里踹一脚,然后割了扔油锅里炸了下酒。我这才知道,我在他心里也是变得太快,让他无所适从紧张的要命。我哑然,这才认真反思自己。我想,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是被启涛吸引了,此后的种种心软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借口,因为武鑫的存在,我才会把道德当做挡箭牌,又因为启涛的吸引,我才会一步步妥协。我好像跟启涛一样,也是把心提溜在蛋上的,担心失去武鑫,又怕启涛离我而去,若果真如此,我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了。我想起启涛刻薄我的话,他说:“你丫挺会涮鸳鸯火锅,不把我跟那小子的汤水涮尽折腾干净,你准保得咕嘟个没完。”我觉得启涛比喻的很恰当。武鑫好比清汤卤,启涛则像是红汤卤,一个小太极锅把两人分别盛在
阴阳里面,武鑫不在我身边,相当于
阴鱼,启涛是实实在在的阳鱼,太极图一旋转,两人交替出现就能把我转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当婊子又想要牌坊,我只知道,我瞧着启涛手拿拨火棍歪头在灶膛里动作的模样,心里就被某种异样的感觉笼罩。这种感觉很奇特,我看着他,他就好像是我奶奶在冬夜坐于被窝中缝补时,床前点亮的那盏煤油灯,又像是外公给我讲故事时,不时从鼻梁上滑落的老花眼镜,更像是武鑫在我耳边呢喃着“我爱你”时,心里漾起的幸福涟漪。启涛见我瞧着他犯傻,笑我哪根筋又搭错了,他脸上又没花。我愣愣的就冒出一句,“我离不开你了。”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脸上一热,心慌意
乱的讪笑道:“哪天我和武鑫在一起,你还会给我做饭吧?”启涛初时美的脸上像是开了花,接着花朵就迅速枯萎。他腾地站起身,拿拨火棍隔空点着我,瞪圆了眼珠子狠咬着牙憋了半天才冲我咆哮道:“滚你丫的,哪远滚哪!”
那天中午,启涛把我赶出灶屋,把所有盐渍肉和土豆都一股脑焖在锅里,又凶巴巴的命令我出去找大蒜,饭熟后,他就闷着头要骑摩托开拔,我关着大门不给他开,他恶狼一样冲我呲了呲牙一翻白眼走进正屋,一进屋,就哐当一下关上门上了闩,接着屋里扑扑腾腾一阵闹腾,好像东西被他踢翻的声音,又像是拳头击打实物的动静,听得我心惊胆颤,毛发倒竖。好一会儿,里边才没了动静。我知道这回事情闹大发了,六神无主诚惶诚恐的喊了几声,没听他吱声,乍想起他服药之事,心里就悬了一把剔骨尖刀。我撞了几下门,启涛才在里边吼了一嗓子,“滚蛋,老子变蛆虫也轮不着你丫收尸!”我放下心,以手加额暗道侥幸,这才发觉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急忙定定神找把镰刀拨开门闩,推开门发现正屋里几把椅子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有一把椅子腿短了半截。我归置好东西,蹑手蹑脚转到东屋,才看到启涛抱着膀子面朝外躺在床上。他看见我,鼓着泪眼翻身朝里不睬我。我小心翼翼的上前赔不是,“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启涛没反应。我试着推了推他,不无谄媚的继续说:“哥,我错了,你就当我是个烂菜叶子,不长眼害你摔了一跤,你直接把我踢茅坑就得了,你要是还不解气,干脆把我头朝下种地里抽我。”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往里挪了挪,还是给我一个背。我坐在床沿上,想了想还是得刺激他,“哥,这几天盐掉价了,你那菜做的齁咸齁咸的简直不是人吃的。”启涛没动,破口大骂道:“咸死你丫挺的。”他开始吸溜鼻子,语带哭腔继续骂我,“你他妈狼都不如,狼还懂感情,你个小王八蛋就他妈是石头做的,我踹死你我还嫌硌脚,我操死你丫的还嫌硌
硬球,我捂着你丫的都捂不暖,含着你丫的能把我冻死,你他妈就是我的克星,我遇着你是八辈子倒了血霉,九辈子都得当和尚,一千年都感动不了你这没心肝的小没良心的白眼狼。”他叮哩咣当一通海骂,也不管有没有逻辑只顾往外撂,骂够了,似乎还不解气,身子往外使劲一挤,直把我挤坐不住站在床前。我听着他的话想笑又不敢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时悔歉,一时感动,一时苦涩,竟似掉进了作料堆里,不觉就掉下眼泪。启涛大约是没听到动静,呼的一下翻过身,看见我立在床前,泪雨滂沱般看着他,他咬了咬
嘴,鼻孔里叹息一声,伸出手想为我拭泪,到我眼前又缩了回去。我看到,他的手背上血糊糊的惨不忍睹,心里一痛,越发泪流不止。启涛倒慌了手脚,站起来就抱住我的头安慰我,却没想到正对着他的
裤裆,他紧张的放开我抓抓光头,又急忙跳下床抱住我哄了半天,把自己贬损的一塌糊涂。他说都是他的错,他这人就爱计较,针尖儿大的事他都能当成簸箩,他说自己脾气特臭,听他妈说生他的时候不小心把屎盆当成了接生盆,他落地就灌了几口黄汤,等我破涕而笑跟他说对不起时,他才怔了怔,翻翻眼便往屋外走,一边骂道:“操,完了,你哥完了,就这么一个死穴让你丫给发现了。”他停住脚步,回过头叉着腰瞪我几眼,兴许是觉得今天这事挺滑稽,轻轻拍一下自己脸,笑道:“你个死小子不愧是属猫的啊,这猫尿多的让人防不胜防,这以后我还真得防着点。”说着话斜了我一眼,“丫甭那儿杵着了,哥这手还疼着呢。”接着,他就指挥我弄了半盆温盐水,咬着牙把双手伸进去清洗伤口,看得我都噙着眼泪替他疼,他倒像没事人一样让我找了点白棉布,用开水烫过浓盐水消过毒,拧干了搁灶火上烤去水汽帮他包扎好伤口。我问他冲哪打的,他苦大仇深的剜了我几眼说:“我搁棉花上撞的成了吧!”见我歉疚的看着他,又轻描淡写的笑着说:“你丫好生把心放肚里,等咱洞房时,你出力把那墙修一下就得嘞。”
帮启涛包扎完毕,已经过了晌午。吃饭时,启涛没吃多少菜,原因只有一个,他做的菜被我不幸言中。他傻乎乎的看着我吃菜,眼中泪光莹莹,要把菜重新加水做一遍,我拦住他,笑着说晚上下面时不用放盐了。我吃了很多,吃着吃着就难过的想掉泪。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惩罚,当我为启涛包扎他几乎见骨的手背,就特别想扇自己几耳光,虽然我是无心,但我所说的伤他的话却不能说是无意。我想,以后我真得管管自己这张
嘴。
吃过饭,启涛让我找了几节铁丝,指点着我做了几个逮野兔的套子,我们一同下到地里,在垄沟里下好了套。启涛给我指认野兔跑过的痕迹,我两眼如盲,怎么看也都跟别处没区别。启涛说我没有猎人的眼睛,是好事,少杀生。我问他跟谁学的,吃过多少野兔。他笑着说,他在部队时跟一战友学的,说他战友从小就学打猎,可能是吃的野味太多,身上味重,老远就能闻着。启涛说,他以前没逮过野兔,只吃过战友逮的野兔,里边放了很多干辣椒,香倒是挺香,就是肉质略显粗。后来,我俩坐在河边,启涛跟我讲了许多他在部队上的事。他说他刚入伍就和班长干了一架,被关了几天禁闭,那时候连里都还不知道他跟老爷子的关系,后来他把一同年兵的脸给打花了,反倒没人处理他,他知道是沾了老爷子的光,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就去看了那个战友。启涛让我猜他那个战友是谁,我说是谢鹏飞。他笑了笑,沉默一会儿,说他的不太地道的京片子就是跟谢鹏飞学的。说完,他望着悠悠的河水发回呆,许久,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释然一笑,看着河水说:“海子,你瞧这河水流淌了几千年,里边不知埋藏着多少代人的故事呢。”他转过脸深情的看着我说:“咱爸是在这里走的,哥今天也要告诉你,我想好了,你想去当兵,哥支持你,不能老锁着你,你得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我无语泪流。从那一刻起,启涛再没说过一句京味话。
接下来,他身体向上挪了一下,把头靠近我,将我的脑袋搬起来枕在他臂弯里,探身帮我掖掖被角,把我的肩膀都护好了才笑着说:“又想武鑫了吧。”我轻轻触摸着他的手背,问他疼不疼,他笑着说一点也不疼。我们就都不再说话。睡着之前,我再次问起他对生命的看法。启涛说:“你就好好悟吧,人就这一辈子,前生来世都是虚无。人活一世,苦多一寸,乐就少一年,生命就减一尺。”我似懂非懂。那夜,窗外淡淡清光洒在床头,我把头紧贴着启涛极富魅力的脸庞,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