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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
黑着,我便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依然枕在启涛臂弯里,身体不知何时已由睡前的平躺变成与启涛双腿交叠相对而卧。启涛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左臂环在我的后腰,呼吸之际,暖暖的气息如同徐徐春风拂过我的面颊。我像小猫一样缩在启涛怀抱里,闭目回味着梦境里的阳光下的青草地。梦里,我和武鑫、启涛手挽着手,在波光粼粼的河边漫步。启涛捉了两只红蜻蜓,分别给了我和武鑫,武鑫把从清水里收获的两粒白玉珠分别给了我和启涛,我左手心里玉珠通体润泽,右手心里红蜻蜓停翅安立,我将双手慢慢浸入水中,合拢再展开,河面上便开满了洁白清香的荷花,花间红蜻蜓穿梭飞舞,片片荷叶上,粒粒玉珠滚动,闪耀光芒。我把双手合拢再展开,二物便合为一体,化作一粒生着双翼的红珠,扑楞楞在我头顶盘旋。
二十分钟后,我和启涛走在苦楝树林下。我记得,那是个无风的早晨,淡淡晨雾弥漫在林间,针尖似的水汽扑面生凉,路边的枯叶和衰草好像被水洒过一遍,湿漉漉的服服帖帖的或躺或垂首而立。启涛拾起一块土坷垃扔进树林深处,里边便呼呼啦啦飞出一群麻雀,闹哄哄又四散开去,跟着远处就传来一阵狗吠,伴着公
鸡打鸣的高亢声音。他含指打一声呼哨,听着全村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就乐得像个大男孩似的说要跟我比赛,看谁先跑到河边,输了的中午不许吃饭,话没说完他就耍赖的冲了出去,我只好跟在后面撒开腿追赶。看看将到河边,启涛停下脚步,蹲在路边不知看着什么,我跑到近前,才发现草窝里一只刺猬正在踽踽移动。启涛拦住我想要触摸刺猬的手,说会扎住我,又说刺猬胆小,是正常冬眠过程里出来觅食或者撒尿。然后,他瞧我一眼,撒腿奔到河边,扯开皮带浇了一泡尿,完事了,带着我去检查猎获情况,一边跟我说着话。启涛说,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刺猬,是他唯一的朋友,那时候他上小学一年级,因为他小时候发育晚,高个子同学老欺负他,在放学路上揍他,还逼着他学螃蟹跳,他当然不服,有一次忍无可忍就用砖头拍了一个同学,后来,那个同学见了他就躲,再后来,他就像刺猬一样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启涛说,其实他里边很柔软,不想伤人,只求自保。我问他刺猬后来怎么样了,他含着泪说死了,被他爸盛怒时一脚踢死的。启涛说,那只刺猬其实已经快死了,后来,他每次看到刺猬就难过,说我跟他一样,就像是一只刺猬,时不时扎对方一下,但他知道我的心特别软,知道我心里有他,他不勉强我,如果我和武鑫能走到一起,他祝福我们,如果我和武鑫分手,他要我记得他在等我。启涛最后几句是笑着说出口的,却让我胸腔里憋满了酸涩。我强忍住眼泪,笑着说想尝尝烟的味道,在烟雾让我头脑发晕的时候,我假说要去大解,躲开启涛,哭了个酣畅淋漓。
晨雾散尽,我和启涛一人拎着一只野兔返回了家中。启涛把野兔吊在树上剥皮,我担心他伤口感染,坐在灶前烧了开水,用葫芦瓢舀在盆子里撒上盐,待水温差不多了便帮他解白棉布,解至贴肉一层,我看到血水已经浸透棉布,与血肉粘连在一起,手打一哆嗦,一滴眼泪就掉在他的手背上。启涛傻傻的瞅着我,抬手为我拭去眼泪,眉眼笑开了说他没事,说他小时候在河里摸鱼,脚被划了好长一道口子,血流不止,也只是用土敷衍一下就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拧着眉把手伸进水里,待棉布吃水软化,抬眼瞧瞧我,让我把兔肉洗了剁成块,说天冷水凉,让我用温水。我背转身,仿佛看到启涛紧咬牙关猛然扯开粘连的痛楚表情,有一瞬间我就想,若真能这样平平淡淡和他过一辈子,我也知足了,但我心里马上就有一个声音跳出来反对。我想起了那个梦,就满怀惆怅的暗暗叹气。抛开现实不谈,让我在玉珠和蜻蜓之间选择,还真是让我两难。启涛夜来的种种跟此前简直判若两人,满
嘴京味也荡然无存,他比此前更能温暖我心,并更加吸引我。武鑫让他照顾我,他放手让我去飞,他比武鑫更懂得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活在他的羽翼下永远都长不大。面对这两个人,我放弃或得到任何一个都是伤害,都是痛。我想,如果哪天我离开启涛的时候,也许真的会让梦境变成现实,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给了他。我想起了梦里飞翔的红珠,便哀叹造化弄人,没把他们俩合二为一。我想,我有点太贪心了。我默默舀水清洗兔肉,一边看启涛清洗伤口,一边欣赏着阳光透过木格窗窗纸上的破洞照
射在他身上的几道光线,心中满溢着宁静的温馨,手下不知不觉就轻柔许多。
吃过饭,我问启涛要不要到镇上包扎一下,他说不用,等下午回去再说。说完,他从
裤兜里掏出一支竹制小
射枪,问我能不能送给他。我这才明白,找了半天没找到的东西被他当作了我的手工作品。我勉强笑着说那是武鑫做的,我的东西都在小舅家放着。启涛满眼失落的把玩着小射枪。我想了想,自己从小不喜欢佩戴饰物,又懒得动手制作东西,唯一能承载我全部感情的只有一样物品。我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我妈、小舅、小妗给我的压岁钱,我把那些
硬币塞进一个大大的瓷虎储钱罐,等哪天存满了再把它打碎。好些年过去了,储钱罐放满了,我却始终没舍得把它打碎,后来,我把它藏在我的小衣柜里。我告诉启涛,等回到镇上,我会把储钱罐送给他。启涛很高兴,说这个好,问我里边有多少钱,我说没数过,里边都是年节时家人送给我的压岁钱。启涛兴奋的像是拣着了宝贝,红光满面,连带着眼睛也变得清澈如水。他把小射枪还给我,说他在部队时用子弹壳做过一辆坦克,回头送给我。我瞧瞧启涛眉飞色舞的模样,回到灶前刷洗锅碗,心情却愈发沉重。在现实面前,我就是只刺猬,虽然把自己团缩起来,却依然脆弱到被人轻轻一踢就遍体鳞伤,随着外力违心的皮球一般滚动,我仅有的抗争如同表刺,在强大的传统面前弱小的不堪一击,只能让他和武鑫遥遥无期的等待。想到这里,我似乎揣测出一些启涛支持我去当兵的原因,他明明知道我想逃,却还要放我走,也许他真的无奈,只好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思考,也许他想实实在在遵守我和他、以及他和武鑫之间的约定,和武鑫一样把选择权交给了我,用时间来考验我究竟是爱他深一点还是爱武鑫多一点,或者是,他也想给自己一点时间,看到时候会不会还是想着我爱着我,或者,他单存的就是想让我出去闯闯,又或者,还有别的我想不到的原因。我想到这里就觉得莫名的恐慌。时间会改变许多东西,假如几年以后,他们两人都淡忘了我,都另有所爱,甚至结了婚,教我情何以堪,抑或他俩依旧,而我如启涛所说那样给他戴了绿帽,他俩又将如何,我又该何以自处。我看着启涛,问自己该怎么办,直想到头疼,想到大脑一片空白,也没有给出答案。我觉得,武鑫有点可恶,把我交到启涛手里让我倍受煎熬,启涛也有点可恶,在我离不开他的时候放我飞,而我比他俩都可恶,不仅经不起诱惑,还难以逾越现实,一颗心里装着两个人,不知自己能逃到什么时候。我开始咒骂传统,假如没有传统羁绊,我和武鑫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就不会招致双方家长如临大敌般的忧心忡忡和苦口婆心的说教,就不会因为启涛让我凭添许多烦恼,那样的话,即便没有武鑫,我也会和启涛浓情蜜意不用担心别人眼光,就算没有他们两人,我随便找一个也会远比现在快乐许多。我不知道,谁规定的男人和男人不能谈
恋爱不能结婚,好像,历朝历代都没有。我骂完质疑完,还是得回到现实,是的,没有人规定,但很多人都不认同,国家也没有法律认可男人和男人结婚合法,那么,它就只能是非法,我还得面对现实。我忽然特别想回到武鑫走之前的岁月,和他一起上下学,一起玩耍,无忧无虑的做我们想做的事。我知道,我想武鑫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像我一样在现实面前进退两难,会不会他也爱上了另外一个人,也跟我一样左右为难,想逃得远远的。我觉得,我和武鑫已经分开了千年,让我难以把握他的脉搏。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启涛和我回到镇上,他把剩下的那只野兔当做礼物送给了小舅,小舅警觉的看看我又看看启涛。启涛解释说,他是干爹邻居,干爹让他来帮我办理转学手续。小舅眼神一暗,瞧着我动了动
嘴,却什么也没说。几天后,启涛再次出现在子虚镇,他来的时候,小舅在上班,小妗去市场里摆摊卖菜去了,表妹也已经开学。启涛这次是来接我去南阳上学的。我走出家门,回头望了望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遥远的往事便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许多淡忘了的细节也在一瞬间清晰显现。我回过头,看看启涛,低头蹲靠在门上。真要离开了,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不想离开。启涛也不催促,骑在摩托上默默注视着我。我擦把眼泪,坐上了摩托。我走的时候,没人送我,我给小舅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压着他给我的一沓钱。当夜,我躺在床上,想起小舅伤心的样子,睡梦里便走进了那个家。接下来的日子,我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度过的,我很少和同学说话,对新面孔的善意眼神只报以一笑,半个月过去了,我低落的情绪才稍有好转。启涛在这些日子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也许是我上学的原因,很少见到他。有一天,我听干爹说启涛上班了,说启涛原来一直不肯去报到,这次不知脑袋瓜怎么就转过劲了。没过两天,我又听干爹说,启涛和秀姐吵架了,因为【言情小说网:ẃẃẃ.9969xs.com】秀姐提出了结婚,启涛想都没想就说自己一事无成,等他三十岁才会考虑这个问题。启涛说,如果秀姐愿意等就等,等不了就分手。干爹看着我叹息不已,说秀姐不好意思登门直接跟梅娘提起,她
父母因为她喜欢上启涛这个痞子,也和她吵翻了脸,她一气之下搬出去赁了房子,拜托他跟梅娘说说,让梅娘给启涛施加点压力。那天晚上,我没写作业,一宿没睡安稳,第二天上课就瞌睡的想要掉脑袋,回到家里趴在床上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第二天,我敲开了启涛家门,梅娘告知我,她也几天没见着自己儿子了,梅娘抱怨说她哪辈子没操好心,养活了这么一个小冤孽。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说她的儿子她了解,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这么一出,有一年高中暑假,害的她往启涛同学家里跑个遍,最后几乎要报警了,启涛却带着她兄弟给她捎的芝麻香油回了家,一问,原来启涛跑唐河舅家住了几天。梅娘说,她是管不了自己儿子了,上了班也不让她省心,早晚有媳妇收拾启涛。我羞惭出门,门外就迎上了邮递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