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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20-08-03    作者:井拔凉    来源:www.9969x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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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意料中的,一封却完全出乎意外。武鑫的信寄自八天前,启涛的信则寄自一天前,是在车站邮局发送的。武鑫的来信很厚实,工工整整贴了三张邮票,相比之下,启涛的来信就不是一般的小巫见大巫,薄得让人感觉除了信封里边没有其他实质的东西,一张邮票倒贴得四平八稳,发件人地址却仅仅署着他的鼎鼎大名,邮编框也空空如也。好奇心驱使,我先拆开了启涛的信,门对门的,除了他大概不会有人这么矫情。启涛的字写得很好,信封上规规矩矩的楷体颇见功底,正文以行楷为主,点画圆转连带,横竖得体流畅如水,个别字体锋芒毕露,隐隐裹挟着风雷,与行楷圆滑顺畅的要旨相去甚远,凸显出他性格中极端的或者说富于情绪化的一面。启涛的一手好字让我欣羡不已,我的豆茬棍和它一比,就像是枝节横生的低矮的灌木丛生长在修直挺拔的参天大树之下一般见不得天日,武鑫似模似样的横平竖直的类方形字体,也不得不甘拜下风望洋兴叹。

  启涛的信只有一页,惜墨如金般只写了几十个字,却让我在惊震之余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他告诉我他上班了,但他不习惯天天寄生虫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读报,呆在里面活像是坐牢,而且工资也不高,所以他选择了停薪留职,发完信就要去天津,让我转告梅娘。他最后说,等他在天津安顿下来就给我写信,他不在的时候,要我一定搬过去住他屋里陪陪梅娘。启涛从头到尾没问我过得怎么样,学习怎么样,想没想他,但他强调要我跟梅娘在一个锅里搅勺子。我知道,他已经把我当做他最亲近的人。他没跟梅娘说,却选择让我转告,表面看来他有点心野,大咧咧的什么都放得下,但他在自觉或者不自觉中等于是告诉了梅娘我对他的重要性。一念及此,不由我心如麻。我不知道启涛是不是有意这样安排,但他却的的确确给我出了个棘手的难题,梅娘一定会奇怪她的儿子怎么会给我写信而不直接跟她说,这事也太出格了,搁谁身上都会疑惑。我算他什么人呢?朋友,兄弟,还是爱人?在我心里,启涛是超越了朋友和哥哥的人,比家人更近一点,但又不足以称其为爱人。我心里有武鑫,有迈不过的现实的沟坎,我仅只是趁他之危放纵一回自己的爱欲,于他而言也许只是做了一个梦,虽然他爱我,但即使他不离开,我们之间有没有向下继续的可能,我自己心里也没数。我该怎样告诉梅娘,说她儿子让我住他屋里跟她一块儿过日子?梅娘会怎么想?照顾她好像也没必要就一定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心里装着她的儿子,知道她儿子的秘密,她儿子的华被我吞了,因为我,她儿子跟她可能的未来儿媳基本是掰了,让她抱孙子的梦想成空,我日夜面对着她,该怎样度过,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折磨?我胡思想一回,越想越六神无主。我想,启涛若是有意为之,那么,他就是别有居心的如同逮野兔一样给我下了个套逼着我去钻,给我出了一道令我纠结的心理测验题。他知道我心软,看不得梅娘一个人生活,明明知道我最害怕什么,想躲开什么,却恶作剧般要我接受他的安排。他是什么目的呢?是确确实实只是想让我照顾梅娘,还是他屋里有什么东西想让我看,或者,他是想让梅娘先从感情上接受我?如果是后者,他有什么打算呢?我思来想去无从知晓。启涛是知道我心里所想的,而且他也说过不勉强我。我想起了他说的怕我给他戴绿帽的话,朦朦胧胧意识到,也许他并没打算放我飞,至少没想把我的心一起放飞,他人不在家,却仍然要把我锁在他的屋里,而屋子就是他的心,是他的根本,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里面装满了他成长的点滴和他在静夜里的心事,还有他从头到脚散发的男人气息,我住在里面,对他而言,可能是一种心理慰藉,让他在外的每一天想起我时,虽然忧思难眠也会觉得心里踏实。如果是这样,他心里一定是矛盾和痛苦到了极点。我能想象他临上车前会回头一望,却不知道他的眼神里会包含有多少依和落寞,心里会有多少酸楚和难言的苦涩。他应该知道,这份等待可能没有结果,甚至会让他绝望,却仍然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漫长的途程,伴随着声声跫音,把思念和寂寞的点点滴滴融进孤独的生命,在每个夜晚,在城市闪烁的灯光背后,凄凉守候着一份不确定的爱,把体内华熬煎成干燥的粉末,直到初升太阳再次燃烧他有限的生命。折好信,我默然许久,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牵扯的生疼,刀割一般渗出丝丝缕缕的鲜红。我不知道启涛究竟因为什么选择了离开,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吧。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也许不会这么难过,如果我没有说出那句伤害他并致使他为了发泄愤懑而对墙自残的话,他就不会因此而决定离开家乡,离开梅娘,反之,如果我没有认识他,我的痛苦和负罪感也就会减少许多。我没有逼迫谁,我的优柔寡断和对现实的不抗争却让他倍受折磨。我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现实是个球,你心里让它它就会勃起,你不在意它,它就只是个撒尿的软东西。你拿捏着它还怕个球!”我忽然特别渴望能够躺在启涛床上睡一夜,嗅一嗅他的枕头和被褥的味道,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就翻出了他印满痕迹的内,一时却又想起秀姐,想起了武鑫的信,就兜头淋了一盆凉水。启涛在信中没有提到秀姐,看来,他是要躲开秀姐并彻底与男女感情决裂了。我觉得秀姐很无辜,她的爱没有错,她为爱抗争的勇气也令我钦佩,只是,她爱错了对象,伤心是难免的了。

  我收好内,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掀动信纸一角,仿佛是启涛在跟我招手,在它旁边,武鑫的信安安静静的躺在桌面上。武鑫不在身边,启涛也走了,我的心里变得空落落的无所依靠。我心里装着两个人,外面裹着几件衣服,我没有勇气裸奔,也不舍得摘除掉任一个心房,它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离了他们我会如同游鱼因为缺氧窒息而浮白。我想武鑫,也开始想启涛,我这才明白,思念一个人真的是从离别开始的。

  我拆开了武鑫的信。武鑫的生日是在庙会上度过的,信里绝大部分文字也都用来描述龙潭庙会的盛况。武鑫说,春节那天,他一个人去了庙会,里边人山人海,携家带口热闹非凡,庙会集中展示了全国许多民间艺术,有少数民族风情歌舞,有舞龙耍狮,有锣鼓秧歌等,另有一些说唱曲艺表演,还有一些地方的特色小吃。武鑫让老艺人捏了两个糖人,说老艺人用竹签在熬好的糖稀里搅拌出一小坨,揉捏之间,糖稀就变得薄如蝉翼般透明,留出一部分形成管状,用麦管鼓吹起来,再用糖稀点缀,插上小木棍,七揉八捏就成了。他说他没舍得吃,拿着回去的路上很多人都盯着他看,仿佛他是个怪物和异类。武鑫说他还在里边吃了烤鱼,说烤鱼做法很土著,也不知撒的什么调味料,吃起来味道异常鲜美,比他做的烤鱼要好吃千百倍,可惜感受不到跟我一起吃烤鱼时的那种感觉,这是他信中唯一涉及到的忧伤的文字。武鑫说他那天过得很快乐,但我知道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异乡人海里游荡的滋味——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但没有一张笑脸是为他绽放。他会在人海里面带微笑左顾右看,心里却会羡慕一对对擦肩而过的情侣和迎面走来的三口之家,让他本已凄苦的心灵更添几分寂寞。我哀叹,武鑫还没变,他把思念隐藏在内心,毫不吝啬的把欢乐给了我,而我却在他最思念我的时候和启涛纠缠在一起。我想起了汉时无名氏的《古艳歌》,“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悲哀于它很贴近我目前的现状,我虽没有离弃武鑫,却对启涛动了情,武鑫依然不改初衷的爱着我,我也依然在念着他,区别是,他很专一,我有点多情。他就如同他的类方形字,中规中矩说一不二,我却是枝杈交错横生的灌木,不安分的旁逸斜出。我接着往下看,武鑫说他在收到我信的第二天又收到了启涛寄给他的照片,在我的照片背后,他发现了启涛写的几句话。

  “我有一颗心,开出两朵花。一朵花谢翱鹏飞,一朵花开梧迎凤。我戚目长空,哀哀彩虹逝。我心望海涛,轰轰挟金戈。我有两份爱,果实叠花开。京华旧事化作泥,无忧新蕊蜂蝶竞。我怀一份痴,愿待干戈息。虔盼海笑纳,逐海共天涯。”

  启涛几句话看得我作声不得。我不知道武鑫是怎么想的,他一定也读懂了这几句话的内涵,却还是把它抄录下来邮寄给我,他太过迟钝,或者说他明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还在不可救药的固守着承诺。我懊恼的想,武鑫在爱情方面实在迂腐的可恨,他的爱情的后花园已经着火了,他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屁颠屁颠的为他人做嫁衣裳。我知道,这是源于他对我的尊重。他尊重我的选择,或者,他对我也是极端信任的,却不知道我已辜负了他的信任,所以,我也是不值得他尊重的。尽管如此,我还是难以接受,他这样做让我难过,他淡定的态度让我感到失落。我想,他是不是不爱我了,要不然怎么会把我向启涛推。我心绪不宁的翻到最后一页,一瞬间,我嗅到了一种味道,这种味道让我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武鑫在最后给我杜撰了一个故事。

  “昔日酉时,有雄栖于埘。夜雨,一斗携三金入而求偶。雄鸡视之,少时同伴也,心窃喜,遂允。是夜,鸡鸣相呼应,交羽叠臀,不亦乐乎。异日,斗鸡出外谋学,后值春节近,雄鸡逃奔斗鸡,路遇一轩昂野鸡涎脸贡粟若干。斗鸡见而嗔,伪嘱雄鸡纳粟,但添辅料少许,烹而秘藏,凡二十一日,待酸气逸出,至酉时,可取其浆液,供其常饮,或可略消积郁。”

  武鑫难得写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故事,让我几乎笑破肚皮,仿佛便看到他不乐意的撇翻白眼的样子,但随即袭上心头的不安感又压迫的我喘不过气来。我心里有鬼,虽然武鑫可能只是因为不高兴启涛所为而吃醋,以至于心中郁闷,但我却不能不愧。从故事可见,武鑫对我颇有怨言,就差骂我是白痴加笨蛋了。我这才明白,他心里也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为我考虑才不得已让启涛照顾我,转回头他想起来又会心里不自在,所谓的和启涛的约定也许真的是出于他内心,但却有悖于他的实际愿望,骨子里他是把启涛当作不招人待见的野鸡或第三者情敌敌对的,他并不希望我跟启涛过于接近,自己憋了一肚子闷气在一边吃干醋,若不是启涛这次不长眼惹恼了他,我可能还真不知道他对把我交给启涛这件事是一直耿耿于怀的。我有时候的确很笨,没想过把自己心爱的人放在情敌身边,搁着谁日子都不好过,还误解了他的故作淡定。我想,武鑫一直不吭不哈,分别这几个月,他心里边一定装了许多忧愁,说不定一颗心已经苦成了黄连,换作是我,恐怕要寝食难安了。我羞愧的折好信。武鑫身处学府,只能【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⑥⑨⑥⑨xsw.com】无可奈何的指望我守身如玉,我却近乎顺水推舟的爱上了启涛,果真是罪莫大焉。我想起启涛的话,就觉得不胜烦恼。启涛瞒着我给武鑫邮寄了照片,我一方面感激他把我该做而忘做的事做了,另一方面,我又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为之,藉此来刺激武鑫,再一方面,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实在是不可饶恕。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忘了。我面对着两人的信件,为难的抓了抓头发,心里毛躁躁的想摔东西,一眼看见启涛送给我的坦克,抓起来却又犹豫着放下。在爱情里,果然不适用无私这个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眼。武鑫是,启涛是,我也是。

  武鑫在信里一如既往没有提到他的家人,我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给他写信,他有没有给家里回信,他家里的信上说些什么,他又回些什么。我也不想去想了,摆在我面前的两封信已经让我方寸大乱,最后,我还是逃到了现实里。

  吃过中饭,我给武鑫回了信,叙述一下自己目前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描摹一回元宵节观灯的所见所闻,在信末,我写上启涛去了天津的事。然后,我到百米开外的邮局寄了信,回到屋里,我让干爹看了启涛的信,并说了自己的想法。干爹沉吟良久,说我的想法不妥,若真是让秀姐去陪梅娘,启涛心里不痛快倒在其次,就怕他会闹出什么乱子,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凭添许多风波。我问他那怎么办,他说我得自己决定,临了,他说:“那只是一封信,虽然很多时候人们会被一些事物的表象迷惑,但更多时候,人们会被自己心里想的东西所迷惑。小海,你如果不爱一个人,他所作的任何事对你来说都是无意义的,也改变不了根本。如果你爱他,他什么都不做,你也会爱他。”干爹这句话让我想了很长时间,整个下午上课都精神恍惚,被心里堆积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弄得筋疲力尽。我感到迷惑。我起初爱上武鑫,是原始的欲望和源自内心的渴求,离开他让我觉得自己要死了一样难受,会为他不在意自己而腹诽,这应该是爱,后来爱上启涛好像是从同情和关心开始,因寂寞孤独而被他吸引,直到离不开他,这好像也是爱。我纠结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反倒被老师揪出来回答问题却不知他所问是何,很是出了一次丑,挨了一通教训。我坐下后就索性什么也不想了,武鑫和启涛都不在身边,想得再多也是白搭,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干爹说那就是一封信,我就当它只是一些草棍儿兑起来的没有深层含意的图形好了。当夜,干爹领着我敲开对门。干爹告诉梅娘,说他在街上碰见启涛,启涛让他转告,他征询梅娘意见,看梅娘需不需要我住进去跟她做伴。梅娘乐呵呵的说她巴不得,如果我愿意,她就拿启涛跟干爹换了我给她做儿子。我知道她是说笑,她喜欢我是真的,但若他儿子受了半点伤,她还是十指连心的。我听启涛说,上次他包着两只手走进家门,梅娘心疼的把他好一通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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