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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020-08-03    作者:井拔凉    来源:www.yanqingc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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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森那天走之前给了我一封敞口信。他笑着说他没看过,又给我留了他所在部队的电话,抱怨说他揽上了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两条腿都快跑成麻杆了,以后他就可以省些力气。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话或者纸条给启涛,我想了想,不好意思的请他转告启涛,就说“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邵森嘿嘿一笑说:“收到,下面还有‘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吧,不过这三年估计你是见不着他。”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他要我先保证不跟启涛告密,等我答应了才笑着说启涛明明想我想得要命,但是也跟他说了,说我就这三年活头,等我一退伍就别想逃了。我愕然——这人也忒霸道了,而且还有那么一点不厚道。启涛摆明是跟我耗上了,他不确知我的心思,以为我还徘徊在他和武鑫之间,只好恼怒无比、无可奈何的把自己的青春作为赌注押在了我身上。我想象他酸溜溜的跟邵森发狠话时的模样,心头温暖之余又沉甸甸的不知坠着些什么东西。我想起了邵森的话,他希望和女友共看晚霞,我何尝不是这样日思夜想,以前我想和武鑫共度此生,现在我想和启涛白头到老,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它已经让武鑫离开了我,弱小如我,再挣扎又能如何。我想起了武鑫曾经念给我的一首诗,就忧伤的像死去一样。那是武鑫去北京之前念给我听的,是郑愁予的《赋别》。“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这首诗在那时听来除了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不舍,好像没其他特殊的感觉,而现在,我觉得它非常贴切,仿佛便是我和武鑫分手之夜的写照——他笑了笑,我看着他离去,一条寂寞的路便展现在他身前,他每走一步,内心便多一分孤独,我的寂寞也随之加深一分。

  我向邵森要了支烟,默默的点着。邵森拍拍我,说他理解我的心情,解释说启涛是想在这三年时间里努力挣钱为我俩将来做准备,也磨一下自己的脾气,省得臭脾气上来会伤害到我。邵森说:“我跟启子处这些年,还真没见过他这么能忍,跟我说说你怎么把他驯服的,我学了回头也哄你嫂子去。”我感动和失落并存,心里难受的笑着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天天守在她身边,像启涛一样把我套牢。邵森笑着说明白了,原来是启涛把我给征服了,然后他惆怅的叹口气,说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军人,好容易穿上军装,如果让他在女朋友和军人之间两选一,他只能期盼能得到女友理解了。邵森面临的问题其实和我的问题差不多,都是在理想和现实之间难以取舍,区别在于,他的理想是小时候的追求,我的理想则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心爱的男人了此一生,他入伍的动机是因为热爱军人这个职业,我却是动机不纯的到里面来避难的,一旦脱了这身军装,我面临的现实问题要比他复杂许多,而他却不用脱军装只需单膝跪地向女友献上一支玫瑰,美言几句,说不定就可以把现实和理想完美结合在一起。我建议邵森可以学学潮流,先上船再买票,说女人有了第一次,就轻易不会跟他分手。邵森手揣兜里咋舌半天,叼着烟坏笑着说:“你小子不简单啊!这么深奥的问题都被你看透了,说得跟你经历过似的。得,我算是明白为啥启涛盯着你不放了。”我问他为啥。他板起脸说:“你俩都坏到一块儿了。哎,臭小子,我说你能不能不跟你那位一样,净给我出些馊主意。这事还用你俩教吗?你俩怎么办事都不会有孩子,我要是一不小心弄出个后代来,万一我俩成不了不是害了她。”我羞红了脸,想反驳说我和启涛还没实质性的深入,话到边却说不出口,想了想便岔开话题,问他知不知道启涛在干什么,最近启涛是不是去过北京。邵森大概也意识到什么,不自然的笑笑,说可以向我透露一点,让我把心放肚子里,说启涛绝对干的是正经事。他没直接回答我的第二问,只说启涛以前是那种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主,但这次他发现启涛变了,变得稳重许多,肯为别人考虑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启涛的转变都是因为我。邵森最后跟我说:“海子,启子跟我说过你和武鑫的事,你听哥一句话,伤心是难免的,但你不能总活在记忆里。启子真的很爱你,他和你一样特别重感情,你忘不了武鑫他也不怪你,说你有血有肉很真实,他心疼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活得比他累,说等你退伍后要带你去一趟云南,看看那里的无忧花,好好拜拜释迦牟尼让你彻底悟悟道。”

  送走邵森,我抽出信纸,熟悉的字迹就跳进眼帘。启涛在信中说:“臭小子,你个新兵蛋子折腾个球啊!还别说,你越来越像我了,我喜欢!哥哥好心好意提醒你别随便跑马!到时候阳痿了你就只能做我老婆啦!”他的信很短,我没看过瘾,我郁闷,他后边的话又让我感到好笑。他哪里是好心好意提醒我,简直是威胁加警告的味道十足,还有点调情的意味。折好信,我傻坐半天,想想邵森的话,再看看信,我想我是想错了。启涛始终都没放弃我,是我自己有点小心眼,正所谓一切烦恼皆由心生,想得多了,简单的事情也被我搞复杂了。

  吃过中午饭,病友不消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躺在病床上也昏昏欲睡,醒梦之间,却感觉有人站在床前注视着我,一只手迟疑着轻轻触摸上我的脸庞,我嗯了一声便醒了,那只手也迅速消失在空气中。我睁开眼,马驰便出现在我视线里。他脸红的像喝醉了酒一样,见我瞧他,赧然笑笑,弯腰拎起暖壶就出了病房。我张张又绷住了,臭小子一干坏事就是这副模样。功夫不大,我听到马驰和赵彬在走廊里说话的声音。赵彬说:“你小子跑得挺快啊,我在服务社买点东西,出来就找不着人啦。”马驰回说是尿急,然后两人便出现在门口。马驰像是刚刚洗过脸,脸上挂着水滴,他瞧瞧我,眼神一跟我接触就马上心虚的飘开。我在心里叹口气,一边和两人打招呼。接下来,赵彬坐在床边跟我说话,马驰屁股像长了刺一般坐不住,满病房都瞧个遍,后来干脆拿几个苹果出去洗了半天,回来就坐在凳子上埋头削苹果。一个苹果削完,赵彬说得回连里去了,马驰递给我苹果的手停顿一下,看了我一眼,把苹果递给我,嘱我安心养病就跟着赵彬告辞,到了门口,他回头又满脸困惑的瞅我一眼,轻轻带上了房门。马驰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我想他是发情了。我愁肠百结的闭上眼,该来的始终要来,就看我的定力了。马驰这臭小子被关了一天,并没像我想的那样被饿坏,赵斌说指导员安排了他给马驰送饭。我不知道马驰在那间小屋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只祈祷他别像我一样把简单的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我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好人,我无意间对他的好,真的很简单,没有别的目的。同时我又希望马驰能够在走上这条路之前,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里想,当初我若是拒绝了武鑫,我的命运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我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忽然发觉自己又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马驰只是摸摸我的脸,又不能代表什么,我这样一想,马上就睡着了。

  两天后的下午,病友私处拆线,他红着脸闭眼躺在床上褪下子,把自己的宝贝完全交给了男医生。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却还是心痒难耐的向自己妥协。我偷偷的盯着医生的动作,只见医生解开缠敷的纱布,病友温软的小弟弟就暴露在空气中。医生捏着软和的器官检查一回逐一剪断线头,又用手术钳仔细取出一截截线段,我看在眼里那里就有点反应,倒好像是医生在帮我自慰,等病友重又穿好裤子,我忍不住便揉了揉自己已然坚挺的物件,转过脸平静下来,便奇怪自己怎么能这么色胆包天的偷窥,竟然一点羞耻感都没有,反而刺激的亲兄弟不仅傲然抬起了头,还不自觉的流出些口水。我想我是压抑的久了,已经沦落到望梅止渴的地步。做爱这玩意就像吸食鸦片,有了第一次就会上瘾,想戒都戒不掉。我握着自家老二,整个人都蜷缩在被窝里,病友跟我道别时我也只是露出两只假装惺忪的眼睛,敷衍的跟他说有时间去找他玩,门一关上,我就睁大双眼,盯着头顶的灯泡瞧了半天,撑不住的时候就开始自渎。我撩起秋衣,闭着眼轻搔胸膛上的两粒红豆,迷离中便仿佛有武鑫软滑的舌尖燎上我的肌肤,缠绕的我全身酥麻,它沿着我的躯体一路向下,最终在山峰密林间徘徊,像铁锨一样铲出了一眼突兀喷溅的泉水,浸湿了我的右手,也喷了启涛一脸。我闷哼一声悲壮的感受着会处间续泵出的力量,左手停留在心脏部位,右手罩在气息浓郁的山峰密林上,直到一切归于寂然。我深深地叹口(言情小说网:www.♋♋xs.ⓒⓒ)气,武鑫是我的左手左眼,现在左手受了伤,等它好了的时候,我也只能用它握着前方的木托,紧闭左眼,睁着右眼,抱着冲锋枪对着启涛练习瞄准并用右手扣动扳机了。想起启涛,我便把右手抽出来,把它当作一把手枪对着门口瞄了瞄,随着“pia”的一声枪响,门也被推开了。我愣了愣,看着站在门口同样愣神看着我的马驰,有点沮丧的骂声操,鼻息间飘进自己的味道,就如同被人捉在床般急忙把手藏进被里,看着马驰憋不住就笑出了声。马驰皱皱眉,把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一遍,傻乎乎的说:“咋啦?我有啥不对劲!”我收住嗓门,微笑说:“没有,你来哩正是时候,我正愁没人跟我说话呢。”马驰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我还以为你住院住疯了。”说话间他走到床边,吸吸鼻子问我什么味道,边说边把一个包裹递给我。我窘。古人说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说的我,我无法穿衣服,右手一伸出来那股味道就等于坦白了一切,又不好用受伤的左手去接靠近右手方向的包裹,只好尴尬的躺着告诉他放在桌上就行,又心虚的解释说医院就这样,什么怪味都有,我已经习惯了。马驰放下包裹,在床沿坐下,瞧瞧我鼻子,问我感觉怎么样。我笑着说还好,稍微有点胀,又问他怎么这会儿来啦,不用训练吗。他说赵彬批了他假,然后就眉飞色舞的说他听赵彬说,马上就能摸着枪了。我窃笑,我正在摸着枪呢,而且刚刚实弹击结束,手上犹然一股硫磺味。那天下午,马驰陪着我直坐到黄昏时分,我实在憋不住,跳下床就往厕所跑,回房后马驰已经不在了。我注意到刚刚自己太着急出去放水,被子掀开了还在散发着一股味道,也不知道马驰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我换掉内裤,回思一回又觉得好笑,看见桌上包裹,便坐下准备打开,不经意一抬眼,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却看见马驰正坐在院里背对着我在抽烟。他一根接着一根,后来抱着脑袋在一棵树边蹲了一会儿,然后又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了十几秒,回头看了看我病房的方向,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瞬间,我意识到,我把复杂的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我看了马驰给我送来的包裹,发现上面是启涛的字迹,拆开是几本空白日记,第一本就是启涛送给我而我却只字未写的那一本。启涛那次回南阳,根本就没跟我提日记的事,若不是它再次出现在这里,我几乎就把它忘了。它的出现,让我的心又陷入谷底。当初我之所以没写一个字,是因为我怕记录下的都是对武鑫的思念,现在,我看着它,明知自己以后会老老实实记下对每一天对启涛的渴望,但心里却始终弥漫着淡淡的落寞。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惨淡的夕阳,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和烦躁,便萌生了出去走走的念头。我跟值班医生说想回连里看看,就出门沿着小路漫无目的的行去,在一个大水塘边坐下,默默的把身心交付给天边一抹晚霞,看着它一点一点从我眼前消失,直到夜色吞没大地,然后我折转到白蜡树林,在寒冷的北风中坐了很久。我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爱我,我却仍然觉得孤独。我想起我妈描述我抓周时的情景,她说我抓了筷子,说我这辈子不用发愁饿肚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想想,那筷子好像是让我用来选择的,并不能遂心如意的任意夹取。熄灯之前,我回到空寂的病房,肚子里虚空的难受,却不想吃东西,只喝了点茶就躺下了。我好像是生病了,不知为何的心情低落,没有了欲望,也没有了睡意。

  第二天,我独自一人呆在病房里,从日出到日落。我没有给武鑫写信。接下来的日子,马驰再也没有出现在病房,启涛也蒸发一般没了消息。十天以后,我出院回到连队,马驰仍然跟我有说有笑,只是几乎不和我单独相处,夜间站岗时,他躲在对面的值岗厅里,若不是我知道他在那里,还会错以为里面空无一人。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马驰越来越沉默寡言,与此相对应的是他越来越玩命,从每晚睡觉前的十几个俯卧撑、仰卧起逐渐加码到几十个、上百个,出了汗就直接跑洗漱室浇凉水。我劝他注意身体,他俩眼跟我一瞪,戗一句不要我管,脾气特大的兜头浇我一盆冷水,然后呆呆的看看我,接一盆冷水哗一下也把自己浇个透湿,大呼小叫的嚷嚷几声爽,扔下我回宿舍去了。我无计可施,劝也无从劝,臭小子大概正在苦闷,我只能期盼赶紧结束新兵生活,让他离我远远的,我不用再为他烦恼,他说不定会就此淡忘了我而走上坦途。操,我也苦闷着呢,我他妈找谁撒气去——启涛扔给我几本日记就再也不理我了。后来,全连人就都知道二班出了俩疯子。转眼到了三月,新兵连组织实弹击,马驰打了个48环,轮到我上场的时候,我卧姿装好弹匣,打开保险趴好,瞄上胸环靶,砰的一枪就把武鑫给毙了。我决定了,忘了他。打第二枪时我回头看了看马驰,小子见我瞧他,嘴一撇眼一翻,打报告出列撒尿去了。我让你尿,没烦死我!我溜着靶杆向下,约摸是马驰小弟所处的位置,一搂扳机,子弹就啾的一声钻进土里边。剩下的三枪我全部留给了启涛,把他心口打了个稀巴烂。我的成绩是40环,那一发没命中靶杆,只蹭掉一点木屑,据说是把举靶的战友给吓一大跳。全连成绩下来后,马驰第一,我名次中等,垫底的是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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