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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020-08-03    作者:井拔凉    来源:www.9969x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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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中午饭,我拉出小马扎趴在床边摊开稿纸,踟蹰许久却不知从何落笔。启涛这次又给我出了道难题,他明明知道我和武鑫走在一起的可能性已经相当于无,却仍旧要折磨我一回。他清楚的知道我在哪个新兵连,这足以证明他在我入伍这件事上是脱不了干系的。我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北大的,是成王败寇的心理驱使,还是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所致,或者,他知晓我是忘不了武鑫的,所以也关心我所关心的人。自从武鑫告诉我那件事后,我明白我们之间的现实壁垒已经高的不可翻越,我不舍得,我难过伤心,总归是于事无补。我心里盛满了忧伤,虽然没说出来,但启涛看在眼里,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他会不会是因为我一再推拒他的索爱,而心灰意冷的想要放弃了,因此去北大劝说武鑫,告诉武鑫我过得不好?我想,启涛心里一定不比我好受多少,毕竟,等待一份不知道结局的爱是对心灵的一种煎熬。我没有体验过那种滋味,但我想它应该比当初我等待武鑫的来信时的那种心理感受要复杂许多,也许,最能契合他那种心情并深谙其味的大概只有谢鹏飞吧。我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谢鹏飞,便惶恐不安的跑到外面点着了一支烟。启涛为什么去北京,难道仅只是为了看望武鑫?他会不会也去找谢鹏飞了?我想起他恼泄愤之时说的要到大街上找帅哥的话,心里忽然开始泛酸。我吃醋了?操!我不能自已的续上一支烟,抽完了也没理出一点头绪,心情反而比初时更觉烦。我埋怨武鑫为什么会生在春节,让我在万家欢乐的日子里揪心挠肝,抱怨启涛为什么会在春节给我来信,新年第一天就给我添堵。我开始怀疑启涛是不是故意为之,考验我对武鑫究竟死没死心。或许,他根本就没去北京看武鑫呢?

  启涛一封信把我搞得心神不定,烟抽了不少,脑袋晕腾腾的,还恶心的想干呕,答案却一个也没有。我看着脚前的一堆烟头,捏扁了烟盒,悲叹我爸我妈实在不该把我造出来,让我在爱情的苦海里将身体浸泡到臃肿,一颗心却浓缩成一滴苦,怎么也化解不开。他们中理解我的一个死了,但却管不了也帮不了我,另外一个活着的平时是鞭长莫及对我不管不问,好容易管我一回却又不理解我,两个人都享清福去了,却把我撇的苦苦的。我抬头望了望远处的训练场,看着百米障碍场的高板障,感叹爱情如果像是翻越高板障那样轻松自如就好了,可惜的是,相对于眼前这块折磨肉体、锻炼意志的场地,我的爱情的苦海却是没有边际,我可以做个优秀的冲锋陷阵的士兵在战场上死得其所,却始终挣扎不出心灵的苦海。苦海无边,我注定是回不了头的凡人。我想起了家乡的苦楝树,便起身走向围墙边的白蜡树林。我喜欢这片林,虽然它现在光秃秃的,但它是这里唯一成片生长的林木,一如家乡的苦楝树林。每当天气晴好,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它都会陪着我度过一段静默的时光。

  远远的,我看到林边有一个背影,近前才看出来是李想。李想低着头不知在地面划拉什么,我喊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脸颊上泪痕犹然。我诧异的看看他,在他身边坐下,问他怎么啦。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着抽了一口,恨恨的说他们班那个王八蛋总欺负他。我知道他所说的王八蛋就是五班班长,那家伙壮壮的还特横,新兵到他手下跟孙子似的,连赵彬都不缠他。有一次我亲眼见他把一个战友给踹了一脚,原因很简单,那个兵老顺拐。后来我听到几个班长私下劝五班班长,那家伙不以为然的说那个新兵不听话,敢不出去替他买烟,而众所周知的是,他抽烟是从不花钱买的,五班一些新兵背后议论他让他们掏腰包还跑腿,幸亏他没管我,否则我早就跟他干上了。我劝慰一回李想,他倒也想得开,垂头丧气的说全当是他在家不听老头话,到这里被王八蛋替他老子教训他一顿,并开口跟我借钱,凄凄惨惨的说他没我有后台,最起码新兵期间他还得听人家摆布。我郁闷之极,暗骂都是启涛害的,让所有人把我当关系兵看待,丫的却不见我,也不知躲在哪个鳖洞里掌控者着我的一举一动,还净往我心里加作料给我添堵。我恼怒的想,他是在报复我,不让我饱尝一回我所让他体验到的滋味不会善罢甘休。我特想找人打一架,打个头破血流的看他能藏多久,等他一露面,我就顺水推舟从了他这坏痞子。我忍了忍,扭头看见李想一副怂样,心头火按捺不住腾地一下就窜起来。我笑着告诉李想呆在原地等我取钱给他,如果跟着我就一分钱也没有,自己则像藏獒一般冲回宿舍,正和马驰撞个满怀,马驰大约是见我沉着脸,问我怎么了,我回他一句没事就跑到五班,什么先礼后兵也不讲究,反正都是兵,二话不说直接照五班班长肚子上踹了一脚,没想到那家伙看着挺壮实,却不经踹,一下子就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我警告他不许再欺负新兵,否则我加倍奉还。这动静太大,不光五班全体傻了眼,整个屋子都被震动了。五班有那么一两个跃跃欲试想上来,被其他几个拉住便不再上前。五班长回过劲来,恶狼一样扑上来,狠的照我裆部就踹,我闪躲开,撒眼却瞧见马驰拿着马扎冲上去,忙一把把他扯开,微一分神,脸上就挨了一拳,鼻血忽的就流下来。我踉跄几步,左手背在蹬脚的厚角铁上刮蹭一下,手背也挂出道长长的口子。马驰急了,挥着拳头就上去了,我也一声不吭的冲上前。三人一场混战,没打几下,就被几个闻讯赶过来的班排长架开了。在部队打架总是拉帮结派,同年兵和老乡多是相互照应,拉偏手在所难免,但这次却不同,新兵们除了马驰都不敢动手,几个班排长也是死命拉住五班长,二排长平常最护犊子,却也只是拉着我连声问咋地啦。五班长就惨了,被我狠踹了几脚,左眼窝也被马驰一拳打个正着。那是我长大后第一次跟人找事,结果是光荣负伤。因是冬季,五班长穿的厚,除了眼窝青了几天,好像没受什么内伤。连里大事化小,究其缘由,五班长也有不是,吃拿新兵东西,作为老兵欺负新同志,挨了打还被勒令写检查。连长和指导员把五班长熊一顿撵出连部,让赵彬把倒霉催的马驰送去禁闭一天,然后两人围着我瞪起了眼珠。连长骂我个小新兵蛋子,脾气还不小,跟我哥启涛一样是个翻天货,教训我别以为他跟启涛熟我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找人干架等下了连队怎么着都行,新兵连期间老老实实给他呆着,别净给他惹事。指导员是搞政工的,说起话来又是另一样光景,和颜悦色的告诫我部队不是地方,怎么着五班长也是老兵,我这个小新兵得尊重老兵,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向他反映,拉帮结派的跟人打架还叫兵吗?部队最不需要的就是哥们义气。指导员语重心长的说,我哥启涛把我交给他们时,说我老实本分,最是听话不过,希望我不要辜负启涛和他们的期望。他最后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老实本分最听话?若真是这样我也不会没事找事了。指导员这话说的有水准,他夸我是个好孩子,并寄希望于我能当个让他省心的兵,而且不动声色就把启涛骂了一顿,大概心里边也会责骂启涛给他弄个惹事的刺头货来耽误他的前程。我想,看来启涛没少让他们头疼,为了启涛我也得好好表现。指导员没把潜台词说出来,但我心知肚明,启涛再牛也牛不过他家老爷子,他在这事上肯定是打着他家老爷子的旗号为我大开方便之门,却一定也是瞒过了他家老爷子的。我俯首帖耳认错,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指导员见着启涛没,连长接过去,说启涛那个神一出鬼一出的钻天猴,他这辈子不见都不想,然后他就扯到当年,说当年启涛在他手下没让他头疼死已经算是烧了高香,说着觉得话题扯远了,揉揉太阳穴,烦躁的摆摆手让我出去。

  当天中午,我住进了团卫生院,检查下来,手伤的倒是不重,反而是鼻梁骨折了,好在没有移位,只需静养即可。文书走时特意交待我,说连长让告诉我,老老实实住几天,省得他见了就烦。到了晚上,李想用不知跟谁借的钱买了点东西来看我,他说他等不到我,回到连队才知道我跟他班长干架了。他感激的看着我,竖起拇指夸我,说他班长一只眼像熊猫一样,淤起老高趴在桌上写检查。我问他马驰怎么样,他说连长命令不让人去看,要饿马驰一天让马驰长长记性。我知道,连长这是给我看呢,顺带着向全连声明,以后再有类似事件马驰就是榜样。李想刚走,许伟后脚跟着就进了病房。我说他不是不理我了嘛,他笑着说他总比我大一岁,跟我计较显得他心胸狭小。没聊几句,他就开始套我话,说我这么点伤就住院,连长指导员对我挺好啊,我要是没有关系打死他都不信,接着他便从兜里掏出石林烟给我扔了一盒,嘱我以后要记得他的好,不要总记着他的赖处。许伟走后,我和同病室的病友闲聊。病友看样子和我年纪差不多,话不多,有点腼腆。我问他得(言情小说网:www. 6969xs.㏄)了什么病,他忸怩半天,才红着脸说小时候有疝气,没想到入伍后又犯了,来卫生院就给割了包皮,快拆线了。我听说就产生了好奇,努力忍着才没有提出想看看他切割包皮后的鸟样的不当要求。上小学时我见过几个同学的东西,彼此拿着那话儿比谁尿的远,又相互比较一番大小长短,是半包全包还是全裸,才知道男人不光是长相不同,身材高低不同,私处也是千差万别的。据同学讲,他听他爸和人讲黄段子,说有包皮会让老婆很爽,那时候我就特别希望自己有那层肉皮,后来没能如愿以偿还为此闷闷不乐了一阵子,此后见识了武鑫的东西才渐渐释然,却依然有个奇怪的念头,我幼稚的想,我和武鑫的亲兄弟也许真不是为女人长的。这些本是基础方面的知识,教生理课的女老师却从来不讲,她连书本上的知识都是让我们课外看一下,对这么具体到个人的知识就更是耻于出口。那时,我和武鑫曾经探讨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最多的就是离地三尺地方悬挂的小炮。武鑫色迷迷的说他见过他老师半包型的,又急忙发誓说他完全是无意,赌咒说他要是有龌龊想法就让他不了。我相信他,但我现在只剩下感叹。我感叹他虽然在我心里仍然半挺半软,对我而言却已经相当于疲软,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将来他结了婚有了小孩,他的心也会从我身上挪移走很大一部分。我忽然没来由的吃味,他结了婚,曾经为我而生的东西就要用在女人身上,要在女人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并创造出一些生命了。我想到这里,眼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我仿佛看见一个形象模糊的女人很享受的骑坐在武鑫身上,武鑫则痛苦的闭着眼睛,恍惚间,武鑫便被我压在身下,他激动的面目狰狞,身体一挺就把全部给了我,我就被痛醒了。我很怀念武鑫的味道,有一刻我想,无论是他或者是我,其中有一个变成女人就好了,但我随即又否定了自己这个可笑的念头。我们都只喜欢男人,何况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有些事,我必须心痛面对,既然结局已定,长痛终究不如短痛。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武鑫已经成为了我的过去,我知道,我得放手了,为武鑫,也是为我,还有启涛。我想起了启涛说的放我飞的话语,第一次体会到如果不能拥有,那就只能默默祝福的确切含义和一种深埋心底的痛楚滋味。我想,启涛之所以不见我,又巴巴的跑去看武鑫并让我给武鑫写信,大概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我已经失去了武鑫,不能再失去启涛。那夜,我在熄灯查房后,偷偷溜到院子里抽了几支烟,在漆黑的夜色里掉了一阵眼泪。

  第二天上午,邵森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站在门外好笑的看看我,把手中拎的一袋苹果一扬,张扬的笑着揶揄我说:“臭小子,这么快就成英雄了啊!”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是赵彬告诉他的。我嘿嘿笑着往他身后瞅瞅,心里就有点失望。邵森进屋放下水果,看看我左手,一撇,嘲讽我这点伤就下了火线。我说鼻梁骨折了,他盯着我的鼻子研究一回,笑道:“还好没破相,不然有人得心疼了。”我翻他一眼,眼神向下就发现他门没关好,便笑嘻嘻的说:“你弟弟今天出门挺急啊,大门都没关好。”他怔了怔,低头看一眼,抿抿指头虚空点我几下笑笑,扫一眼旁边病友,转回身扣好,回转来又笑着说:“你个臭小子,跟他一样是不省油的灯,我掺和在你俩中间,早晚非得湿鞋。”我笑着说:“反正你那鞋也是得刷的,不湿咋刷呢。”他伸指给我一个爆栗子,苦着脸说:“你俩没救了,话都说的一模一样,摆明是要吃定我了。”接下来,我和邵森坐在院子里,我跟他说了马驰的事,他笑着点头答应了,说:“我没那能耐,我告诉他就是了,那位正为马驰不高兴呢,你这么给他找事,我就情等着看戏了。”我哼了一声,说启涛如果知道马驰肯定是他通风报信的,他笑笑说算是吧。我想了想,问他启涛跟他说过多少关于我的事,他滑头的说该知道的他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启涛都告诉他了,然后笑看着我,说我和启涛太超前了,与众不同的人玩的游戏也跟人不一样,随即又打趣说我不要太接近他,一不小心把我那个了,启涛饶不了他。我红着脸低下头。老实说,我喜欢邵森,他很帅气,怎么看怎么舒服,脾气也比启涛好,刚才看见他大门没关好,我心里边就意想着那处饱满里边究竟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内容。我恐怕真是要堕落了,整天在男人堆里活着实在是一种从肉体到神上的刺激和折磨,每当在澡堂里看着那些个或者白花花或者黑不溜丢的活动肉体,看着那些个或硕大或小巧的器官,我就无比焦躁,有一次干脆下腹燥热,那玩意天时地利人和一点也不占的就翘翘然昂首挺立,难堪的我用毛巾捂着冲了一会儿冷水才恢复正常。我想起和启涛一起洗澡时的糗事,他不怀好意的笑看着我勃然傲立的东西对我说,会才正常,说明我爱他,接着他嘿嘿一笑就忙背转身去。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是先有性还是先有爱,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人能说清楚。我想,应该是先有欣赏和仰慕产生了欲望,由欲望达到鱼水交融才有了爱,或者,先有了性,由性产生了感情,然后才升华到爱,又或者,是先由交往了解产生了感情,继而产生了爱,最后自然而然产生了欲望。

  我这里顾自呆想,邵森问我想什么呢,我回过神来,傻傻的问他什么是爱,性与爱哪个重要。邵森瞧瞧我,又摸摸我额头,笑着说我就会胡思想,他说爱这个词太宽泛,我问的爱是狭义的一种,只局限于两个人。他说,性与爱同等重要,性始终服务于爱,但并不等于性就是爱的附属品,一个人可以出于喜欢或者生理需要会和很多人发生性行为,但并不代表发生了性行为就一定会产生爱,但是爱就不同,爱是精神层面上的眷,在爱情里,性是爱的润滑剂,但有时候也可以脱离了性而存在,比如暗,比如柏拉图式爱情。邵森最后说,其实他也不完全了解,他想女朋友,但工作原因总是聚少离多,女朋友都闹着要跟他分手了。他充满期待的说,等到他和女朋友暮年之时,两人牵手一起坐在澄澈平静的湖边看晚霞,那时候水天一色,浑然一体,淡泊而宁静,只有心与心的依偎,那也许就是爱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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