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用热水泡了会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陈晖提着水壶又来打热水,我总觉得他像个大水缸,一天要喝好几大瓶水。
那时候楼道里已经熄灯了,大部分人都准备休息。陈晖站在我床边上聊了几句,便去打水。我正玩着手机,一口气没喘上来,总感觉胸口的地方好似有一层隔膜,一口气怎么喘都喘不下去,于是乎越来越急,然而越急越是喘不上气。
我赶忙坐起来,试图调整呼吸,可是呼吸的节奏仍然没有改善,陈晖从热水房回来,看见我似乎有些不对劲,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他,我很难受,喘不上气,伸手去抓他。
陈晖一手握住了我的手,另一手隔着衣服轻轻捋着我的胸口,安抚我到,“别急别急,这是这病正常现象,你别急,慢慢来,放松放松……”
他的声音很缓,在我耳边不停地说着,我慢慢放松下来,找到了呼吸的节奏,一口气终于沉了下去,只是那种感觉很难受,那一口气好像永远过不到肺里,憋在了胸口上,我一度好奇,会不会有病人就是这么被一口气憋死的。
“小事小事,以后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能急,好好放松身体,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主要是你着急了也没用。”
他笑笑,轻轻抚着我的后背,“你是第一回遇到吗?”
“以前没有那么严重过。”我同他说,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刚真感觉我会被憋死,要是晚上睡着睡着喘不过气不就完了。”
“那倒也不至于。”陈晖说着,站起身来,“以后慢慢你就习惯了知道怎么应付了。”
“可能明早你就见不到我了。”
“为啥?”
“被憋死了。”
他又是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你可以去我那跟我挤一挤,这样大半夜你不行了我还能给你喊护士。”
“算了吧,你那一屋子老人家,打扰别人睡觉。”我摆摆手,躺了下来,“我要睡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陈晖没多说,转身回去了病房。
然而躺下后,我便开始担心,刚才的感觉比以前的每一次都严重,这是不是说我的病症开始加重了,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症状,我以后是不是也会像那些重症病人一样咯血。
事实证明,心慌慌的我根本无法睡着,其次,我确实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大半夜在梦里就被憋死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没能睡着觉,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玩会手机,黑暗中突然有人从床头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被吓得不轻,差点叫出声来,身子一下缩开,“谁……”
“嘘嘘嘘!”
我转过头,看见陈晖蹲在我病床边上,怀里抱着他的枕头还有他的蓝色大水壶。
“你要死啊!你这大半夜不睡觉的跑出来干嘛!”
“你是不是睡不着?”他问我。
“被你这么一吓,我都清醒了怎么睡!”
“嘿嘿,我也睡不着。”他笑着,在昏暗的光线中,指了指前头空病房的方向,“要不咱们去那屋吧,这样就不会吵到别人了。”
我有些犹豫,“这……”
“别想了,走吧。”陈晖如是说,一把抄起来我的枕头,“你把被子拿上。”
我没法办法,抄起来被子,跟着他蹑手蹑脚的进了那间我们傍晚呆的空病房,病房里头比走廊外头还要安静,别的病房好歹还有人翻身呼吸的声音,这个病房里头什么都听不见,以至于我总觉得阴森森的。
不过好歹我也在这住了这么久了,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被子一放就躺了下来,“你怎么还没睡,你不是说你从来不失眠。”
他稍稍眯了眯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不是怕你大半夜被憋死在床上么,我在你边上你要是不行了你就喊我。”
说着,便自顾自躺了下来,那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没什么声音护士基本很少还会来查房,而且也不会进来空病房,我走的时候特意把褥子弄蓬松了些,让它看起来好像有人在睡觉。
于是我也躺了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睡吧睡吧。”
“嗯。”
陈晖应了声,没多久,边上就传来他低沉的呼噜声。兴许折腾这么一天,我也确实困了,兴许陈晖在这确实让我安心了些,没多久,我便“言情村www.yqc.info”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一晚,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跑环城马拉松,踩着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路,不停的跑。
后半夜的时候,我正做着梦,忽然感觉似乎有人喊我的名字,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便看见陈晖坐了起来,摸着我的额头,手里拿着他的上半身睡衣。
“醒醒,安知远。”
我有些懵,先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浑身袭来一股很强烈的虚脱感,黏糊糊的感觉布满了我的全身。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很大很大的汗,大到我感觉得到我的衣服从内衣到裤子甚至被子的内侧,无一例外都是湿哒哒的。
“盗汗了。”
没等我问,陈晖就告诉了我,然后小心将我扶了起来,我浑身的虚脱感很强烈,一下没缓过来,坐起身来休息了好一会,才感觉慢慢恢复了些。
尽管我早知道盗汗是生这个病常见的症状之一,但是眼下真发生了,还是有些被吓到。
陈晖递给我他的水杯,让我喝点水补充一下水分,我没矫情,直接喝了起来,大量的出汗让我近乎处于脱水的状态。
陈晖坐在我边上,一手扶着我,一手拿着他的睡衣,给我擦身上的汗,此时的他裸露着上半身,白皙的身子没在窗外照进来的昏暗的光里。
尽管他仍然戴着口罩,可若不是我现在实在没力气了,浑身跟散架似的,我估摸着会控制不住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我觉得我当真是龌蹉,别人这么帮我,我心里却还有那么点肮脏的小心思。
我伸过手去在他身上摸了摸,有些凉,“你去换件衣服吧,我也去换一套。”
“我去帮你拿,我就不用了,我先穿着,正好我自己在家的时候也不爱穿衣服,而且我们病房那几个老头都睡着呢,老人家一醒了就很难睡得着,我就不回去打扰人家了。”
他说着,起身来,“话说你毛巾在哪?刚我没找着,你的包我又不好乱翻。”
“就挂在这个病房的卫生间里。”我平时都在这个空病房洗漱,洗漱用品都在这个卫生间里。
陈晖点点头,小声出了病房,没多久就又回来,手里拎着我的背包。
我找了套衣服出来,寻思着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也冲一下?”
“你在想什么,这个点早就没有热水了,你怎么洗澡,热水房也上锁了。”
陈晖一下点醒了我,没办法,澡肯定是洗不成了,但是擦一下身子还是可以的,哪怕用冷水也好过这么晾着。
只是我俩到了洗漱台前,陈晖从我手里拿过了毛巾,让我休息会,我的确很疲惫,这些日子身体接受的大量药物以及缺重缺乏运动,让我的身体明显变得很虚弱。
他先是给我擦了脸,又给我擦了上半身,当然隐私部位还得是我自己来。
没多久,他又重新洗了一遍毛巾,要给自己擦,我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我来吧。”
他没拒绝,很是顺从的把毛巾递给了我。
我拿着毛巾在他的上半身擦拭着,那股凉凉的感觉从指尖一直浸到了我的心里。
我忍不住的,在他白皙的胸口上,落下一吻。
他的身子稍稍僵了僵,我站在他面前,同他平视着,“你为什么对我好?”
我问他,这个我心中沉寂了许久的疑问。
他没回答,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我没再问,伸过手去,抓着他口罩的左扣,只是终究没有把它摘下来,而是倾着身子,在他的唇上吻了下去,隔着两片薄薄的蓝色口罩。
那时候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也必然是不可能认识他的,我们只是两个稍稍熟悉了些的病友,那个吻却莫名的让我觉得心安。
“我不是。”
很是温和的一道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