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夜，不该发生的最终还是发生了，不知是酒精原因，还是酒精助燃了性奋，又或者，该来的始终躲不掉，意识里，我是欲拒还迎，欲迎还拒的。

  激战过后，邵森拧亮床头灯，和我裸身相向。他瞧着我，像是激情后的喜悦和害羞，随即他的眼睛里又流露出一丝茫然，脸上跟着便闪过一丝愧色，然后他好像很累的闭上眼睛把我搂在怀里。我看着他，心里有种负罪感，如同偷情后的沉重。我短叹一声：“我也有麻烦了！”邵森抿抿嘴唇，用带着我味道的嘴巴吻吻我，睁开眼注视着我，温情的说：“是哥哥没忍住。别想太多，其实人就是动物，一切行为都服务于自身需要。你和启子订了四年之约，在这几年你是自由的。”我暗暗叹息，也许吧。自从武鑫离我而去，四年之约在我心中早已名存实亡，我一颗心早就给了启涛。如果没有这些无意义的数字游戏，启涛大概不会守着我又不肯见我，我和他大概早就在一起了。

  我看着邵森，问他是什么时候青睐上我的。我用的是“青睐”，有对我和邵森走到今天的嘲讽的意味。邵森点着两支烟，塞给我一支，边思索边说：“还记得那次我一大早就把裤衩塞你脸盆里吗？其实，那天我做梦梦见和你这个了，那天我想了很长时间，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我想也许只是偶然，但后来每次看见你，欲望就特别强烈。那时候我心里很烦，想躲又躲不开，后来发现一天见不着你就心烦意乱，我才知道，我爱上你了。海子，你知道么，那次你喝酒吐了之后，你吻我了。”我无语。那个醉酒的夜晚，我大概是真的失控了。邵森瞧着我，吧嗒半天嘴，羞涩的小声在我耳边说：“那个，海子，男人之间不会就是这些吧。”事已至此，我也无力回天，潜意识里大概也如他说的生理和心理都需要，便告诉了他。邵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看着邵森，淡淡光亮映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充满了魅惑人心的力量。我极为讽刺的想起了启涛。我没能成全马驰，却躺在了邵森的床上，而他是启涛的好兄弟。一夜之间，我和他的关系天翻地覆，也给自己惹下不小的麻烦。我不敢想象启涛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反应，他为了我跟父母都掰了，而我却跟他的好兄弟有了肌肤之亲。命运真会做弄人，如果我不当兵，如果我早点接受启涛，如果我不和邵森一起探家，大概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或者，不是命运做弄人，是人的欲望在做弄人，所有的如果都是借口。我想起了启涛所说的戴绿帽的话，心中的愧疚就如同无边夜色一样无限蔓延。我想，邵森内心一定也是矛盾的，他和我有了这层关系，大概和我一样不知道如何面对启涛，而且，他的生活也会因此改变，他不能不考虑。

  漆黑的夜里，邵森一声轻叹，伸胳膊揽住我说：“睡吧。”是啊，睡，明天再想。

  吃过早饭，邵森骑车带上我出门。天气出奇的好，我的心里却布满阴霾。邵森也很久没说话，后来转过一个路口，我告诉他先去照相馆，他答应一声，然后才说：“海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让我咋办？”我苦涩的笑笑，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有责任。你说我哥憋不住会不会也在外面找帅哥？”邵森叹口气：“你别这样，行吗？”我跟着叹气：“我想走走。”邵森停住自行车，把我的旅行包放在后座夹好，忧郁的看看我，边走边说：“你要再不高兴，我死的心都有。”我无奈的翻他一眼，强笑道：“看来我得改行干解剖了。”他疲惫的一笑：“你也甭挖苦我，我知道自己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摇头苦笑：“我自己也愿意。我这么大个人，又没喝醉。其实吧，那次见马驰我都有想法。”邵森侧脸看我一眼，叹息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跟马驰不一样，启子怎么说也是我哥们！”我一个头登时两个大，忙岔开了话题：“我觉得你想的比我还多。我就想的简单，早上没吃饱，这会儿又饿了，回来还没喝过糊辣汤呢。”邵森叹口气，笑道：“那咱就去喝糊辣汤。”

  我和邵森一人叫了一大碗糊辣汤，外加几根油条。坐在街边，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喝着糊辣汤，感叹人海茫茫，不知谁跟谁才能交集，造就一些缘分，演绎一段故事，凭添一些纷扰。我看看埋头喝汤的邵森，感慨人生不过就是一碗糊辣汤，酸甜苦辣咸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来的滋味，稀里糊涂填饱肚子，这一辈子就过去了。我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吧。

  喝完糊辣汤，我和邵森赶到照相馆。干爹正在楼上忙，却不见秀姐，店里其他人也一个不识。我俩闲坐一会儿，干爹下来瞧见我，把我上下看几回，说我壮实了。我把邵森介绍给他，说是我连长。干爹少不得说些客套话，听得邵森嘿嘿傻乐。我又问秀姐。干爹把我拉到外面，说秀姐已经不在这儿干了，启涛闹那么一出，秀姐跑启涛家里哭闹几回也死了心，已经跟人结婚了。我想了想，没问他信里说的秀姐怀孕并人流的事。我已经对不起启涛，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忽然变得不重要了。干爹说完，问我准备怎么办。我知道他是指启涛和我。我看看屋里的邵森，莫名的烦躁，头疼的说：“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不想多提自己的事情，便问起了余叔。干爹苦笑道【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⒐⒐⒍⒐xs.com】：“我们就那样了。行了，不说了，你跟邵连长先家去，中午留他在家吃饭。对了，去看看你梅娘，她这些日子老念叨你。”

  我答应着和邵森出了照相馆，先转到干爹家里，取了两盒天津大麻花去看梅娘。邵森早先就认识梅娘，早起出门时就备了礼物，也一并带过去。梅娘精神倒还好，就是略显瘦些，鬓边添了几缕白发，让我暗暗心酸。梅娘见了我和邵森也挺高兴，闲话工夫看着我却时不时叹气，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想她大概是为启涛的事发愁。启涛的事，我和邵森都心知肚明，又因为夜来之事心里有鬼，也知道启涛在南边，便有如默契般都刻意的闭口不谈。梅娘大概怕家丑外扬，或者仍然在生气，也并不提起启涛，待我俩出门时却叫住我，说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我说。我心头狂跳，忽然就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我看看邵森，他也是一脸狐疑，但他什么也没说，微蹙着眉头作思考状回干爹家去了。

  送走邵森，梅娘关上房门，让我坐下，左右手交互相握，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似乎要做什么重大决定。我看着她微佝着饱经风霜的身体在眼前蹒跚，只觉眼窝发潮，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屋里的气氛有点沉闷，压迫的我坐不住，背上如有芒刺，好在梅娘终于坐了下来，面对面的跟我开了口。

  “小海。”她的表情很平静：“小涛上个月回来进货，跟我说了你俩的事。他还跟我下跪了！”

  我心头剧震，张着嘴说不出话，心里边却有一个声音轰的脑袋发晕：“完了，完了！”我低下头，不敢看梅娘，思维一片混乱。

  “唉，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说你们呢！我想了很长时间，娘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的滋味。我跟小涛他爸别扭了一辈子，苦不苦啊自己知道。小涛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知道他脾气不好，你凡事让着他点，别跟他计较。”

  我无比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梅娘，眼泪就流下来。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却不是每个为人父母者都能理解自己的孩子。梅娘虽然没文化，但由己及人的质朴的思想让我感愧交集。我注视着梅娘。她是那种走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女性，衣着朴素，银丝夹杂黑发，相夫教子，传统到了极点，却做出了反传统的决定。我不知道她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想了些什么，但她给予我和启涛的理解却让我钦敬。为了我们的幸福，她真的牺牲了太多，她将面临家庭和社会压力，以及一些难以预见的事情，而我已经对不起她的儿子。她接受我了，我该高兴才是，但我的心却沉甸甸的如同坠铅。我觉得对不起她。我玷污了爱情，不配再拥有她的儿子。我凝视着眼前这位教人敬佩的母亲，心乱如麻。

  “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们过得好，觉得合适，娘也高兴。娘就是担心你们过不了他爸那一关，上回小涛逃婚都把他爸气的要命，要是知道了这事，可咋办呢？这老子和儿子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唉！”

  我哽咽无语。梅娘也是有所担心的，她担心的也是所有和我一样的人所不能直接跨过并置之不理的亲情。我嗵的一声跪在地上，泪汪汪的给梅娘磕了几个响头，感谢她的理解，也为自己的出轨赎罪，好像这样能让我心里好受些：“娘，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我知道，我这话不仅是为启涛父子亲情，也为我和启涛、邵森。事情已经出了，我不敢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再跟邵森发生些什么，但让我离开启涛实在是难上加难。我瞬间感到了绝望。

  梅娘扶起我，眼里也是泪光点点：“小海，别哭，慢慢来吧。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来的。我看着梅娘可亲的跟我笑着，让我回部队时记得来看她。我勉强笑着答应，嘱她老人家照顾好自己。

  梅娘关上了门，我呆滞的看着那扇门，有种想逃离的绝望。我缓慢转身，看着另一扇敞开的屋门，特别想一醉方休，醉了，睡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我忽然又想，我该回家了，我本来就是探家的。

  我虚脱般走进屋，关上房门，蹲靠在门内喘气，思想一片空白，喘气声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邵森走过来扶起我，关切的看着我说：“你哭了。阿姨说什么啦？”我想对他笑，牵动几下嘴角却失声痛哭：“我想回家。”邵森没再说话，帮我擦干眼泪，找出笔在桌上划拉几下，大概是给干爹写留言条，又从我的旅行包里掏出我买给干爹和小枫的东西，接着背上包拉着我出了门。我行尸走肉般跟着他，看着他给家里打了电话，然后又拉上我到了汽车站，坐上去往子虚镇的班车。我没有拦他，想冲他发火却找不出理由，想跟他干架却又在大庭广众。虽然他是乘虚而入，有那么点不道德，但我也不是没缝的鸡蛋，早就张开了欲望的裂缝，孕育着准备破壳而出的小鸡鸡。爱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事，发生了就没有谁对谁错。我和他半斤八两，都是启涛说的那句“定力不够”。定力是什么，它大概是人们面对诱惑时的理智，但它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不定哪天就被欲望打败。我已经逃不出欲望罗网，并幸运的与堕落为邻。